第46章 卖鞋

    上一世赵勇被关进少管所后，曾对屠飞等狱友抱怨过自己的案子，不过他只怪是自己倒霉，拿不出对方使用假币的证据，所以被警方认定是抢劫。现在屠飞才明白，原来当场捉拿赵勇的人是对方的亲戚，虽然只是联防人员，但警方处理此案的时候自然更相信他们的证言，像赵勇这么嘴笨的人，能解释清楚才怪。

    联防队只是协助公安机关维护秩序的辅助力量，属于地方上群众性的自治组织，拥有的执法权力并不高，而且这些人中混杂着一些本来是社会上的闲杂人员，纪律远远不如公安机关严明，做起事来往往会使用粗暴手段。见自己表弟被打，而且还被抢了钱，那名联防队员眼睛一瞪，也不做具体调查，直接招呼同伴队员扑上来抓屠飞三人。

    赵勇大声解释喊道：“我们没抢他钱，那钱是我自己的，他用假币骗人……”

    屠飞知道对方既然是亲戚，任他们如何解释也是浪费口水，眼中寒芒一闪而没，将赵勇拉到身后，准备出手教训他们一番，为赵勇上一世与自己相似的遭遇出口气。但是没等这四位联防队员扑到，鲍明与李全栋忽然出现在屠飞身前，几声闷响过后，两名联防队员被踢得跌开好几米外，另两名联防队员被他们反锁住胳膊，不能动弹。

    被鲍明制住的就是那青年的表哥，他这时胳膊被扭在身后，弯着腰直不起身，暴怒得大喊道：“你们……你们敢暴力抗法，无法无天了你们……”

    鲍明手上微一使劲，他顿时疼得大声惨叫，通红的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再也说不出话。那两名刚才被踢开的联防队员还没察觉出鲍明与李全栋的厉害，站稳后又冲了上来，不过他们的自信心显然也不太足，两人一起扑向鲍明，想先救下一个同伴。鲍明不急不慢的将手中的联防队员先扳倒在地上，这时那两名联防队员刚好扑到，他双手齐出，将其中一人推向李全栋，同时将另一人按倒在地上的联防队员身上，李全栋也是差不多手法，顷刻之间四名联防队员分别叠成两对，被鲍明与李全栋踩在地上。

    用假币的青年被眼前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愣在了一旁，四位叠在地上的联防队员挣扎了一会没有作用，也察觉到情况与自己想象的不同，有点害怕起来，均想对方既然敢当街打执法人员，不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就是有深厚背景的人物，想想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是歹徒，估计直接就下了狠手，而且不可能动手后不逃走。

    屠飞见不用自己出手，也冷静了下来，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悲哀。上一世少年时的经历让屠飞对仗势欺人的行为极为忿恨，可是他想到自己重生后将黄学勤三人真正打成了重伤，却能逍遥法外，究其原因又何尝没有仗势欺人的因素？只不过这次有势力的一方换成了自己，如果没有严王两家的背景，现在自己只能是在少管所的铁窗里等待与陈伟忠等人的相遇了。

    现实就是让人如此无奈，任何环境中、任何制度下，倚强凌弱这种不合理的现象都会很合理的存在，屠飞忽然对教训眼前几人兴趣索然，走到那位用假币的青年面前，淡淡的说道：“过去把真相告诉你表哥。”

    他不怕对方寻仇，但是事情闹大了就仍然需要王建军等人出面解决，这是他倔强的内心深处无法坦然接受的，因此希望事情到此为止。

    那青年怔道：“告诉什么……”

    屠飞不管他是装傻还是真傻，猛的伸手从后面掐着他脖子，将他拖到那几名联防队员面前，按着他的脑袋，冷声道：“告诉他们，你为什么会被打。”那青年有些犹豫，屠飞手上微微一使劲，他顿时痛得求饶道：“唉哟……我说，我说，你轻点……表哥，我……我刚才用假币买东西，所以被他们打了……”

    屠飞松开手，对鲍明道：“鲍哥，放了他们吧。”

    鲍明点了点头，与李全栋收脚退到一边，隐入人群之中。

    屠飞看也不看地上的四名联防队员是何反应，回到赵勇与陈伟忠面前，说道：“咱们走吧。”陈伟忠疑惑的看了看屠飞，赵勇则直接挠头问道：“刚才什么情况？”屠飞笑了，两位兄弟遇到怪事时的这种反应，在他看来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有亲切感，他没有解释，对赵勇说道：“你离开摊位这么久，不怕东西被人拿光吗？”赵勇一拍脑袋，惊呼道：“哎呀！我都忘了……”转身撒腿就跑。屠飞呵呵一笑，拉着陈伟忠快步追了上去。

    赵勇摆摊的夜市街不足百米长，卖的基本都是日用杂物，还有几个小吃摊，因为离婺江很近，晚上来江边纳凉的人都会顺道逛一逛夜市，因此天热的时候非常热闹。赵勇在这条街摆摊已经不少日子了，旁边的摊贩都成了熟人，刚才见他去追人，就随便帮他看着摊位，东西倒是一样都没丢。

    赵勇跑到自己摊位上，先对帮他看摊位的贩子连声说谢，然后取出几块硬纸板铺在地上，招呼屠飞与陈伟忠坐下来。他卖的都是塑料拖鞋，婺江市位于江南，夏天天气湿热，很多人都是穿着拖鞋直接出来逛街的，因此这种塑胶拖鞋一到夏天就热销。

    陈伟忠看了赵勇卖的东西，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傻帽啊？现在都快十月了，还卖这些塑料拖鞋，看看别人都在卖什么。”赵勇诉苦道：“我也正着急呢，上个月我卖了两百多双，赚了近一千元钱，觉得这东西好卖，这个月就多进了一些，想不到这几天问都没人来问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麻了个逼还是个用假币的，你们说气人不气人……”陈伟忠道：“既然这样，那还不赶紧换别的卖，这些拖鞋就留到明年再卖吧。”赵勇尴尬道：“我上月赚的钱都汇给我哥了，若是还有钱进别的货，用你来说？”陈伟忠顿时无语。

    屠飞问道：“这些拖鞋你多少钱进的，卖多少？”赵勇道：“男鞋四元钱一双进的，女的三元五进的，上个月还能卖十元八元，现在我已经按本钱在甩卖了，还是卖不掉啊。”陈伟忠道：“我看你干脆一元钱一双甩掉算了，或者五毛钱一只，卖给一只脚的残疾人，总比放到明年好。”赵勇没好气道：“我这里还剩一百多双鞋呢，你有本事帮我找两百个残疾人来。”

    屠飞笑了笑，说道：“我可以帮你按本钱全卖掉，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赵勇喜道：“真的吗？只要你能卖掉这些拖鞋，卖的钱咱们对半分都行，反正你说了算。”屠飞摇头道：“我不要钱，我只要你以后别摆摊了，你根本不是做小贩的料，以后帮我做事，我保证赚的钱比你摆摊多，就是辛苦一点。”赵勇毫不犹豫道：“行，只要有钱赚，我有的是力气，多辛苦都不怕。”

    屠飞起身走到一个卖文具的摊位，买了一支毛笔一瓶墨汁，回来后找了一块干净的硬纸板，写上：精品拖鞋十元，买一送一，不还价。

    赵勇与陈伟忠看得莫名其妙，赵勇问道：“我卖三元四元都不行，五元就能卖掉？而且还得两双一起买……”屠飞笑道：“我也不知道，先试试看吧，记得买一双男鞋就送一双女鞋，把颜色花式差不多的放一起。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去熟悉熟悉市面。”说完将硬纸板竖在地摊前面，扔下一脸迷惑的赵勇与陈伟忠，两手插兜逛街去了。

    在94年夜市里卖的商品，质量都比较粗糙，对屠飞这个二十四年后回来的人自然没有吸引力，不过屠飞对这时候的商品及行情也已经充满了陌生感，需要多做一些了解，因此一家一家摊位看得非常仔细。逛了一个多小时，见有的摊主已经开始收摊准备回家，屠飞才回头去找赵勇他们。

    看见赵勇与陈伟忠坐在地上发呆，前面的塑料布上已经空空如也，屠飞笑着问道：“两位老板，生意不错嘛。”赵勇与陈伟忠抬起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瞪着屠飞，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赵勇兴奋道：“早就卖光了，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俩脑袋都想破了，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写几个字就能让人抢着买，昨天我按本钱甩卖，一晚上才卖掉三双。”

    屠飞笑道：“别人可不认为你是在按本钱甩卖，价钱便宜只会让人觉得你卖的东西是次品。”赵勇道：“来夜市买地摊货的，谁不贪便宜？”屠飞解释道：“来买东西的人，都想买到又便宜又好的商品，但是他们对商品的好坏却往往用价钱高低来衡量，这不过是最基本的道理，只要找到办法满足人们这个心理就行。如果五元钱一双，买两双也就是花十元钱买了价值十元钱的东西，而卖十元钱一双再送一双，却能够让他们觉得花十元钱买了二十元钱的东西，其实都是两双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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