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王重阳
第三回:王重阳畅论江湖事,黄少傅苦编九阴经 这锦衣校尉突施援手,令皇甫燕云和沈冲十分不解,而这一招立毙十骑铁浮屠,更令二人震惊。 弦月底下再细看那人,年龄约在三十上下,目光炯炯,身穿大红云锦燕居服,头戴金色逍遥巾,是个汉人的装扮,但衣服色彩的华贵又不似南人的平和,当下便想到了是为金国效力的汉人。 二人尚自迟疑,那锦衣人已将他们扶起,皇甫燕云一看这锦衣人装饰,纵非女真人也定是金国武官,当下没了好气,问道:“你是何人,弄啥猫巧?” 那锦衣人笑道:“洒家乃是咸阳王世雄。” 二人一听“王世雄”三字,不约同时震惊。你道这咸阳王世雄是何人?乃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全真派道人王重阳。 他生在咸阳,后沦为金国辖地,他便成了金国的臣民,王世雄幼好读书,后入府学,中进士,系京兆学籍。金天眷元年,应武略,中甲科,遂易名世雄。当时尚未修道,武功虽然远未登峰造极,但也是名震大江南北。 这人内力刚猛,崇尚道学,曾在丹炉中闭关修炼,江湖人都知道金国有一个王世雄,绰号“火炼金刚”,乃是天眷年间的大内第一高手。 二人一听王世雄的大名,登时呆住不能相信,但一想天下除了王世雄之外还有谁具备这种伸手,一个回合立毙十骑铁浮屠?便也坚信无疑了,只是不清楚这王世雄生在金国,为金国办事,为何又突然出手相救? 当下沈冲问道:“王将军为何要带兵袭击我兄弟二人,又为何突然出手相助?” 王世雄哈哈大笑道:“二位义士,洒家既然出手相救,难道不请洒家喝一杯么?” 当下三人将金兵尸体敷上大石沉入湖底。沈冲将王世雄让进了破草庐中,这草庐虽已倾倒,又为乱箭射得千疮百孔,但还是可以遮住暮秋寒气。 三人入得草庐,沈冲将油灯重新燃上,在地上生起柴火,煮了个鲜鱼汤,烫了一壶热酒,桌椅都已经打烂,三人索性席地坐在芦草上。 王世雄率先道:“你二人不要小瞧了洒家,洒家虽是金国人,但洒家与尔等一样,割一块rou,流的也是秦皇汉武的血,砸烂骨头,淌的也是屈原苏武的骨髓,现而今,洒家在金国大内,名义上是金国武官,却解救出了好几百的宋朝名仕。” 皇甫燕云当即道:“既如此,为啥不投靠岳家军帐下,在战场杀金狗岂不快哉?” 王世雄干了一盅酒,朝皇甫燕云一翻白眼道:“你个二杆子,你只知道咱们的对头是金狗,却不知汉贼比金狗更可恨。” 沈冲笑道:“王将军说的极是,那秦桧就是第一汉贼。” 王世雄也不言语,只管用汤匙舀瓷盆里的鲜鱼汤喝。 皇甫燕云道:“秦桧又能如何?我们只跟岳少保打进汴梁城就是了。” 王世雄哈哈大笑道:“秦桧实乃大宋第二汉贼。” 沈冲惊道:“那谁才是第一汉贼?” 王世雄给自己斟满酒,一饮而尽道:“康王赵构!” 沈冲与皇甫燕云闻言面面相觑,均是惊得说不出话来。王世雄继续道:“若是皇帝赵构一心想赢回二帝,那秦桧又能如何阻止?” 沈冲茅塞顿开,缓缓道:“若是迎回二帝,那康王的皇位岂不是要拱手让人了吗……” 王世雄点头道:“正是正是,看来沈兄倒颇识些时务。正因如此,洒家才没有南归,要知道一味愚忠,最终成了别人手里的棋子,也不会落什么好下场!” 三人不再言语,各自喝酒,却心里自有不同的盘算。王世雄往破桌子上扫了一眼,发现那块青玉珏,随即拿在手里道:“这忠义玉珏乃是岳少保的物品,洒家刚才就是看见这玉珏,才让金兵退出的,不知道二位和忠义社有什么联系?” 沈冲道:“这块玉珏是梁兴将军赠与的,他劝我二人去郾城助战岳少保大破金军。” 王世雄叹道:“破得金军,终破不得汉贼啊!” 沈冲道:“沈某也是同样见识,是故不愿贸然前去。不知道王将军有何主张?” 王世雄道:“洒家能有什么主张?原本是要去江南归隐山林的,只可惜有个夙愿未能完成,故而暂且留在北地。” 沈冲道:“未知王将军有何夙愿,可否告知?” 王世雄道:“洒家不是什么将军,你这样称呼,却好似骂洒家汉贼一般。” 沈冲和皇甫燕云闻言不禁大笑。 王世雄道:“洒家虚长二位几岁,又投脾气,可以兄弟相称吧。这夙愿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沈冲见王世雄面色凝重,心知此中必有故事,于是将一壶刚烫好的酒斟上道:“王兄勿恼,咱们兄弟三人就在这夜幕之下,露天庐中,把酒畅言吧。” 王世雄此时酒过数巡,话匣子也打开了。望着窗外一弯新月道:“洒家不爱权势,不慕荣华,平生只有一大痴迷,便是武艺。 若遇到了精妙的剑术拳术,非学到手不可,不然就会夜不能寐。 十几年来,依仗自己的痴迷,也学得了许多武功绝学,尤其在内家功夫上更有一定成就,是故人送外号‘武痴’。 洒家这十年行遍黄河以北,鲜有对手,虽也知道中原高手如云,江南更是卧虎藏龙之处,洒家也想前往江南寻找高手切磋,但无奈自靖康以来,大江南北对峙多年,要想渡江南下难似登天,故而一直未尝所愿。 一日,洒家独驾一舟驶往高丽南端的耽罗岛,想要寻找境外高手过招,在那岛上打听得有道人名叫黄裳,隐居在黄龙观中,于是便去黄龙观寻那老者比划比划。 见了那黄裳,才知他已是八旬老者,洒家看他年老,不忍出手搏击,就只和他讨论了些内功心法,却未料到这老者武学修为远高于洒家。 他那黄龙观外有一鼎铜钟,我两人比试掌力,那黄裳跃起单掌击在铜钟之上,发出震慑山谷的巨音,洒家差点被他震去了魂魄,只得败下阵来。 洒家心想几十年苦练,却输在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手里,心里却觉得没趣,后来才知晓,这老者乃是个修真之人,早已经脱离了中州武林界,早年留下了一本秘籍叫做《九阴真经》……” “《九阴真经》!”沈冲不禁失声大呼。 王世雄忙追问道:“难道沈兄也知道这本秘籍么?” 沈冲道:“小弟早年曾听父亲说起过一本武功绝学叫做《九阴真经》,但我和父亲都未曾见过,这《九阴真经》的记载最早见于我家先祖的一本书叫做《梦溪笔谈》。” 王世雄惊道:“原来沈兄是梦溪先生的后人!” 沈冲道:“梦溪先生是我的曾祖父,元丰年间曾与黄裳同朝为官,参与王荆公变法,志同道合,很有些交情,后因变法失败,同被贬到镇江。 在我曾祖父梦溪先生和黄少傅的书信中可以得知,其时黄少傅博览古今典籍,与道家修行之术上颇有造诣,一心想完成一部融汇道家功法与民间绝技于一身的武功论著,名为《九阴真经》,只是苦于比武和寻仇者太多,不能静心著书,便一直未能着手。 这些书信附在了《梦溪笔谈》之上,只是在后世的刻本中未曾出现。 后来曾祖父病重,黄老先生曾来探望,并赠予了曾祖父一本薄薄的图册,其名为《噬骨九阴图鉴》,曾祖父过世后,黄少傅于宣和年间隐居江湖,据说这后来的《九阴真经》便是其隐居时的心血之作。” 王世雄听完沈冲这番话,一直点头沉吟半晌,忽然问道:“现行于世的《梦溪笔谈》均未有梦溪先生的书信,可知梦溪先生不愿将这些书信公之于世,而只是记在了唯一的一本原书上,不知道这本手写的《梦溪笔谈》是否还在沈兄的家中?”
沈冲道:“这本带有书信的《梦溪笔谈》乃是传家之宝,自然保存完好,只是沈某年幼时只当这些是平凡书信,从未留心阅读过。” 王世雄大喜道:“沈兄这传家的《梦溪笔谈》真可谓是无价之宝了,其中的书信都是那王老先生所写,其中必定涉及了许多内功修炼的心法。” 沈冲点头道:“想必如此,只是这本书如今并未在我手上。” 王世雄虽然好奇,但也不好继续再问《梦溪笔谈》的所在,于是转而问道:“那黄老先生赠与梦溪先生的《噬骨九阴图鉴》应当是《九阴真经》的雏本,沈兄若是照着这上面的秘诀练习一番,必将成为绝世高手!未知这《噬骨九阴图鉴》可还留着?” 沈冲叹息道:“这《噬骨九阴图鉴》里面的内容谁也未曾看过,我曾祖父梦溪先生严厉禁止子孙们去看那本书,说那上面记载的东西太过凶险,不易研读。曾祖父过世后,那本《噬骨九阴图鉴》便一直封存了起来。” 王世雄听后不住摇头叹息,一脸遗憾之情,良久才缓缓说道:“稀世秘籍不能传世,可惜,可叹啊!” 两人只顾交谈,不觉间已是五更时分,月落霜浓,远处村落鸡鸣不已,犬吠隐隐,草席上酒冷羹残,皇甫燕云已自在那里打起了瞌睡。 沈冲与王世雄也是醉而复醒,醒而复醉,终觉意兴阑珊,睡意袭来,两人虽萍水相逢,却也甚和脾气,于是并卧在柴草之上。 王世雄悄声道:“依洒家看,这位皇甫兄弟,性情耿直,壮怀激烈,将来在仕途之上会有一番作为,但与沈兄的淡泊醒豁不同。” 沈冲道:“这一点沈某比谁都清楚,我恰是欣赏皇甫兄弟的耿直激烈,他有志于当世,仕途之上必定有一番作为。” 王世雄道:“忠义倒也罢了,只是还得看清这世道,古人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而今这世道不通达,在朝堂受人构陷,处江湖尚可自保,不是有志者报效国家的时候。洒家有一柄宝剑名叫‘青芒’这剑锋利无比,今日赠与沈兄留个纪念。”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柄利刃递于沈冲,沈冲接剑细细端详,却见这把利刃约有一尺多长,通体闪着青光,必是稀世珍宝,心里十分珍爱。 王重阳道:“这把青芒乃是魏晋名士阮籍用过的防身匕首,受名士风骨熏陶,自然有一些灵气,在中州《器榜》之上榜上有名,可以算作一把名器。” “名器?”沈冲疑惑道。 王重阳一看沈冲的表情,便知道沈冲对于兵刃器物了解不深,于是解释道:“天下器物分为凡品和和法器两种,法器又有级别之分,按照由高到低可分为圣器、神器、仙器、和真器,法器都是修真界的物品,我们普通武者想都别想,然而凡器却是武者们常用的器物,凡器之中有一些名人用过的器物,因为受到名士风骨的熏陶,故而有些灵性,虽算不得法器,但是比一般的凡器却要名贵的多,比如青龙偃月刀、七宝刀、还有这把青芒,都属于名器。” 听得王重阳的介绍,沈冲恍然大悟,原来器物还有如此复杂的分级,青龙偃月刀和青芒,如此强悍的兵刃也只能算是凡器中的名器,那么法器该是如何恐怖的器物! 月过中天,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觉间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