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言语藏杀心
群山空林之上，彤云朝霞之下，有点点白鸟，在惊飞盘旋。 文善策哈哈一笑道：“不知何方高人，来此又有何干？” 他这一句话声音不大，便和两个人对面闲聊也没什么两样。但话音刚落不久，众人的耳边就也响起了一个不大的声音：“香洲句阳林保生，携族人七十二，前来文家拜访！” 听到林保生这个名字，文元飞、林亦昭、文中行、陈绍庭都是一脸平淡，眼神却猛地尖锐起来——林保生，他们从来就没听说过，但七十二族人同至，则必然有莫大的敌意！ 但林若炎却是脸色一变，文善策更是脸色大变！ “元飞，此人是句阳林家二百多岁的老怪物，你就此离去，不等事情明白，不要回来。”这是文善策的第一句话。 文元飞一声不响，只是略微躬了躬身，立刻转身而去。 “若炎，此事与你林家无关，你和你孙女也走吧……”这是文善策的第二句话。 林若炎的林家出自于蛮洲越人，确实和香洲句阳的林家无关。但老头儿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林若炎的家族，和这一战无关。 林若炎也说了一句话：“我既然让亦昭守护于此，我这孙女当然要留下！” 然后是第二句话：“至于我这个老头子，哈哈，也学着躲一躲吧……”言毕向林亦昭一点头，道：“你留在这里，要尽力尽心！” 说罢转身疾行，转眼间就去得远了。 这两人离去，就是等若是两艘装满了核弹的核潜艇，游弋于海洋之中，若是文家今日毁于一旦，便随时可以发起报复。 在家族利益面前，什么个人感情都要抛下，林善策如今快一百九十岁了，只能sao扰对方一百一十年，所以要留下，而林亦昭、文中行、乃至于陈绍庭，生存能力过弱，极可能还没成长起来就会陨落，因此也一样要留下。 只有林若炎和文元飞，对上老怪物虽有不足，但碰到一般的金丹，只要计划得好，却可以一击必杀。至于杀戮对方的族人，更是如汤沃雪，完全是横扫之势。连续不断两百年的报复，完全可以毁灭一个千万人的大族。所以，只有这两个人，才能让对方产生最大的顾忌！ “哈哈哈哈……” 文善策的身材慢慢的高拔起来，苍老的容颜也渐渐年轻到了六十来岁的模样。 “我文家不过始洲之小族，想不到句阳林家也有了兴趣！” “贵客远来，老夫当在宅前恭候，还请林兄速来！” 文家大宅之前，就是一片硕大的广场，文元飞此言一出，大宅内就有近二百来人，向这一片广场涌去。人人长刀挂背，长弓在手，远远望去，其中竟然还有八十来张伏张弩。 文善策此时身上，忽然漫出了一股似乎极为平和，却偏偏又浩渺无垠的气势来，陈绍庭身在其旁，竟隐隐有不能呼吸之感。就连文中行和林亦昭两大金丹，也不禁眼神一缩。 老头儿看了陈绍庭一眼，眼中透出满意之色：“好小子，胆子还蛮大吗……” 陈绍庭笑道：“祖爷爷若是喜欢，孙儿或许还能取上一个金丹的性命，让您老高兴高兴呢。” “这倒不至于，林家既然没一开始就动手，此事就有了转圜的余地，你们年轻人，也别轻易起了决死之心……” 老头儿哈哈一笑，大叫了一声：“走！” 四人便不再停留，旋即纵跃而下，转眼间就到了广场中央。 广场上那二百来人，俱是炼气圆满之上的好手。陈绍庭打眼一望，除了外出之人，文家三十九名先天好手俱已到场，文舒兰、文清江等人都在，见了陈绍庭，都是一笑，无非神色之间或轻松，或紧张，有所不同而已。 不久，远处就有七十余人慢慢走近。当先一人，行止宛如常人，却偏偏白发童颜，衣袂翻飞，潇洒出尘如神仙中人。其后或老或少，或男或女，如此人一般气息隐晦的，竟然还有九人之多。其他六十余人，则个个面如莹玉，身上或精气如狼烟滚滚，或气息收敛，点尘不惊，竟然全是炼窍阶以上的高手！ 而其中更有一人，戴了一顶篷帽，长大的帽檐下有气流扰动，里面一片黑暗，仿佛象根本没有脑袋一般。但身上的气血之雄浑，便是十七八个炼窍好手合起来，都及不上他一个。 “怎么天底下会有血气如此雄浑的人物？按理象这种气血不能收敛的，应该还在炼窍阶，但这样的气血，怕是连金丹人仙都不能比拟吧？” 陈绍庭觉得这前来的七十余人中，所有人加起来，都没这个斗篷人奇怪，心中不由得诧异不已。 文善策见他们进了广场，依然神色平淡，一副好客的模样，开口道：“林兄之名，在下当年也是闻名已久，不知林兄此来，所为何事？” 林保生却没有直接回答，开口就道：“不想除了你这老小子和文元飞之外，文家还有两大金丹，哈哈，底蕴不小啊……不是说文家都是文元飞在主事吗？怎么你老都老了，却反而出山了？” “哈哈，林兄比我更老，还不是照样出来了……” 老头儿回了一句，才道：“元飞这些年闲得无聊，出门游历许久了……不过林兄你这眼力，可还得练练。” 说罢往林亦昭一指道：“这位乃是栖凤林若炎的孙女，林亦昭，也是多年的金丹人仙了，最近刚好在我文家作客而已……” “至于林若炎，据说也出门游历好长时间了。” 以林家的底蕴，若是肯付出足够的代价，一个战力巅峰的老辣金丹，也不是不可以伏杀。但若是有这样的两个金丹相互配合，再想着下套杀人，就比登天还难了。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此言一出，林家的七十余人，足足有五十多个眼神一缩，连呼吸都停顿了半刻。 林保生哈哈大笑，对林亦昭道：“原来这位小友是栖凤林若炎的后辈，令祖潇洒不群，卓然而独立，向来不同于俗流，即便在香洲，我等也有所闻。不想他竟然在三代之内，又培养出一个金丹人仙来，真是好福分啊……” ——即便是林家这样的豪族，也不愿平白多一个金丹做对头。 林保生说林若炎“卓然独立，不同俗流”，便是说既然和文家无关，还请置之事外、不要插手。他善意已经释放出来，下面就等着林亦昭的回应。 人家虽然说的是“小友”，但林亦昭七十六岁的人了，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如何会听不懂这话中的意思，莞尔一笑，恭恭敬敬地道：“前辈风致，已非我所能想见，便是我的祖父，也只是后辈而已，在下恰逢其会，却还想在一旁观瞻一二” 这话说的，表面上是十分尊重。但其实就是说，你林保生我连名字都没听过，连我爷爷都不一定知道你这个人。到底有多厉害，小女子还得在一旁见识见识。 两人的话，都是说得如同春日暖阳，和气之极。但林亦昭此言一出，广场上却恰恰多了一股南风，和本来就略显疏淡的西风一撞，就起了一个旋儿，带着几片枯叶和红红绿绿的鞭炮花纸，袅袅地升上了天空。期间还夹杂着一些尚未融化的晨霜，扑卷到人身上，略微有了些寒意。 林保生归隐已久，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能和这个他眼中的小姑娘说上几句，已是破例。此时见林亦昭不识抬举，便不再理会，对文善策道：“去年五月二十六，我句阳三房决升堡林亢龙，入始洲游历，结果死于平石郡舞阳司附近，还要请文家给我们林家一个交代！” 大家族，有大家族的脸面，事情一旦说开，往往就难以休止。所以文善策只当不知，诧异道：“哦，原来有林家嫡系死在了平石郡，那位林公子想必也是青年才俊，真是可惜了……” “不过我文家世居九峰郡，可管不了平石郡的事情，呵呵，不知林兄想要我们文家如何交代？” 林家既然来到了这儿，手中自然是有一定的证据。林保生本以为最多也是个谁是谁非的争执，万万想不到文善策一个多年的金丹高手，竟会把事情抵赖得一干二净。双眉一竖，脸带愠容道：“怎么，人都被你们文家杀了，你还想抵赖不成？” 文善策也不甘示弱，语气冷了下来：“嘿嘿，我文家杀的人确实不少，但你若要说那位林亢龙被我们杀了，还需取出证据来！” 林亢龙之事，别说文家的人大多不知道，便是林保生带来的人之中，也有许多不知道是谁杀的。两人这么一对上，场中“哗”的一声，就有许多人交头接耳起来。 “不会吧？我们文家谁杀了那林亢龙？要这样，两家不是要打仗了？” “切！老祖不是说不知道吗，这些大家子弟，嚣张跋扈，不知道给谁杀了，却赖到我们文家的头上来，娘老子滴，谁怕谁啊？” “就是啊，曲江国摆在明面上的金丹，又不只我们一家，怎么找这儿来了？” …… 林保生身后之人，虽然一片静穆，但气息浮动，他这等金丹人仙的修为，自然也能察知。对面文家众人的话语，也能听闻一二。见文家士气动摇，不由得暗暗冷笑，大声道：“杀人者，别的我不知道，但一个人却已查明，便是你们文家一个叫文舒兰的女子。你让她出来，不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