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如愿过关
与表妹杨洁颖的婚事细节,萧铣当然可以和姑姑萧妃私下商议,但是大是大非的过场,依然要杨广点头。虽然杨广在萧铣去年出京的时候,就拍过胸脯保证只要萧铣把江南河和邗沟的事儿扮得漂亮,预算不超支,他就二话不说让萧铣和南阳郡主完婚;但是自古手握重权的上位者的承诺,又有几个能算是如金赤足有点儿变故便想反悔的多如牛毛。 当然萧铣倒不是怕杨广也会反悔,事到如今,基本上大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只是他在修邗沟这件事情上确实事急从权了一些,也颇为嫉妒小人所攻讦弹劾,所以解释还是必须给出的,哪怕仅仅是为了服众摆给人看。 当夜好生休息了一夜,调整了一下状态,又在脑海中备案组织了一下对答措辞,次日一早,便迎来了那个需要硬起头皮的时刻。 啪 跪伏在杨广面前行完礼的时候,杨广什么话都没说,便先把一叠奏章丢在萧铣面前的地上,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沉静了数秒后,才缓缓开口。 “说说吧,这些都怎么解释。” 弹劾的内容萧铣都是昨天便知道了的,所以内心并没有震惊谁让这些东西豫章王杨暕当初为了帮宇文士及挖墙脚,都拿给杨洁颖看过呢。给杨洁颖看过的东西,只要萧铣到了京城,马上便对于他来说不是秘密了不过为了给杨广一点面子,萧铣好歹还得表面上表现得惊讶一些,就好像这些事情是第一次知道一般。而且他揣测以杨广的日理万机,对女儿的婚事应该是没当回事儿,各路人私底下搞的小动作杨广应该并不知晓,萧铣也没必要在这方面多事。 “回禀殿下,微臣自问修邗沟的时候,确实有好大喜功之嫌,让人加快了工期。但是微臣也是有原因的,当初微臣考察了当地水文,扬、楚二州之间有白马濑、潟湖洼等低湿浅濑之处,方广数百里,自古为沼泽无法耕作。将来运河竣工后,雨旱不调,难免有江淮之间水位调蓄之困,若能疏浚这些洼地为蓄水湖,旱则补益邗沟,涝则泄洪,岂非千年之计 这个情况,却是微臣上任时所不明了,临时察觉之后,又困于朝廷工期预算已经限死,微臣一时急于求成,才冲动延长了徭役,本是想着河修完了之后,今年冬天农闲时,再让空闲下来的民夫疏浚这两块洼地作为调蓄水位之用。” “真是信口开河这些说法,可有旁证么” “李河监、麻少监均可为证,其余参与河工勘测的明达之人,不拘是谁,殿下皆可查问,若微臣所言有虚,听凭殿下处置。” 萧铣口中提到的白马濑和潟湖洼,其实就是后世南宋之后形成于大运河河段的白马湖、高邮湖,只不过如今黄河改道夺淮入海事件还没发生,所以这些湖泊还没形成。但是没有形成湖泊是一回事,地理环境又是一回事,有成为湖泊潜力的地方,自然原本就是低湿的湿地,只是没有黄河水倒灌进来塞了淮河干流之前,没那么多水量淹没那么大的面积而已。 萧铣提出的这个构想,完全是他当初早就预谋好的堵嘴方案,完全符合实事求是,自然不怕杨广去求证。而且万一这个方案真被用下去了,萧铣的设想中也没打算把调节水位的泄洪湖疏浚到那么大面积后世的高邮湖,明显是蓄水过多,水位过高,以至于成了悬湖的危险代表,到了明朝,甚至有“倒了高家堰,淮阳不见面”的谚语,也就是说如果高邮湖的湖岸决堤的话,从扬州到楚州之间就全部淹了。如今既然是人工湖,可以轻易控制规模,当然是只取其利,规避其害。 杨广也听不懂太专业的水利规划勘测言语,只是察言观色见萧铣说得这么肯定,便认为萧铣并不虚言,转而从另一个角度继续诘问。 “既如此,这个设想也就罢了可是此前你却是说,朝廷预算工期已经限死,你才不得不如此。可是现在你提前征发徭役,按照地方弹劾,至少额外支出了20万贯开支,除非你冬季农闲时不再征发,才能平账对此你作何解释,想好了再说。这个话不是孤要问你,是将来总归要向父皇解释的,父皇生性节俭,你可要仔细。” 萧铣露出感激的神色,以示领情,他也知道这个问题杨广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免得到时候杨坚万一被人挑唆了后一时糊涂来聒噪,萧铣被问个措手不及。 “殿下,此事微臣也可解释微臣虽然暂时挪用了钱粮,却不敢超支,秋后依然如数归还各处常平仓的。这二十万贯,乃是微臣结交的一名豪商武士彟去岁帮助微臣营运运河商路,营商获利的绝大部分。当然微臣也不敢以私财市民义,这笔钱财既然是与微臣兼管扬州水曹事务有关联,还请殿下赏赐一个名分,将这笔钱财纳入殿下增补的拨款之中。” 杨广的眉毛剧烈的挑动了一下,身子也往前倾,压低声音肃然问道:“仅仅江南河修通后,一年营商,便可获利二十万贯” 何止二十万贯,然而萧铣当然不能直说,话从嘴里出来时,已经变成了“是两年,而且不仅是江南河,还包括邗沟今年的获利还要冬季才能结算还清,却是微臣斗胆提前挪用了常平仓官粮数月。” “两年二十万贯,那也不错了,何况只是一家规模最大的豪商而已,朝廷开征漕商税的话,不出十年修河的本钱便可全部收回。”虽然数字比杨广一开始认为的要低,他还是觉得挺满意了,想了一下,对那个武士彟有点感兴趣,便追问,“如此说,那武士彟倒是公忠体国之人,一个商人,便愿意捐出二十万贯以资国用” “是臣与之合伙的臣上任前向殿下恳请过自筹一部分钱粮,殿下是恩准了的” “那也不错了,便赏赐那武士彟一份散官爵禄吧。” 于是,几分钟后,如今还远在苏湖筹办今年北上行商货物的武士彟,便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得到了一个“右内率备身”的武官头衔,正九品,不用干活。不过比起历史上武士彟干到隋末都才捐来一个“鹰扬府军队正”的头衔来说,有正九品已经足够商人身份的他兴奋一阵子了队正只是掌管20个兵丁的最下级军官按照现代来说还是士官比较贴切,都没资格算军官,根本没品。武职里面,至少要升到校尉、虞侯级别,才有资格开始算品:从九品。 料理完了官面上的种种解释之后,萧铣也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也知道杨广还没问完前面的问话,都是为了给朝廷上下一个交代,是为了有备无患堵人嘴,而后面才是杨广个人身份要问的附加题。 “这个常州长史嗯,叫王肾的,弹劾你因为超期滥征民夫,导致数百人因为臌疫而死,这个事情,该是有的吧” “这个,确有其事。” “不过,前天时,便有扬州代总管下属的户曹参军另启文书报来,说那常州长史王肾在征发徭役过程中,查出粮税减免账目不清诸般事宜,证据确凿,为开脱自己罪责,才借河工一事转嫁。如今,将其拿下的回文已经发出了据孤所知,扬州户曹参军,如今还是孤当年任总管时留任之人,并非河间王新进提拔。那人素来与宇文述交好,孤也多有知之。如此说来,这桩事情上,宇文家的人倒是在相助于你了还是丢卒保车” “这个微臣不知不过想来,宇文士及与臣之间,因为那件事情不睦,也是理所当然的,臣不信宇文士及会主动示好。” “你倒是直白那么,事到如今,你私下里还愿不愿意承认,你在扬州修河一事中,是得了京中消息,才出于私欲强行加快进度的” 萧铣知道,这个问题,这种情境下,必须坦白。 “微臣确是得了姑母的提点,心中忧虑,才鲁莽了。但是微臣始终坚信,即使鲁莽冒进了,也未必不能于国于身两相便利,自古循规蹈矩者自然不会犯错,改革进取者才有机会犯错,微臣认为本心并非纯出私心,请殿下明察。不过为了服天下之众,微臣愿意在爵禄方面受到责罚,只要殿下不阻挠微臣与表妹的婚事,便是削职又有何妨。” “哼,倒是打得好算盘。将来做了驸马,岂不是比朝中散官清贵得多。” “臣并非贪图爵禄之人,求娶表妹,纯是出于至诚,此心天日可鉴” 萧铣目光灼灼地盯着杨广,再也没有了此前的闪躲,试图让多疑的杨广相信。杨广也不是无情之人,他老婆女儿心中怎么想的,这些年他也是摸清楚了,最后试探一次之后,也就释然了。 “你修河一事中,虽然工期加快了,然躁进导致民夫因臌疫伤亡增多,却是一过,如此,这两年的功绩,便只算你功过相抵。原本孤还想升你工部郎中,如今,只好继续做员外郎,再观后效。不过大婚的事情,孤准了,这几日便赶着把礼定下,后头一切从速吧,宫中母后这些日子,可是不太好了。定下礼之后,你也要去拜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