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场离别
恶作剧的解释有没有人相信,那是别人的事情,郑丹青懒得去管。 他回房便睡了,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再醒来的时候,又是一天的破晓时分,远处鸡鸣。 透过清晨的微光,郑丹青看到旁边的书案上摆了些东西。 他起身去查看,那是自己的卖身契、通关文谍,以及两贯钱。他们就被静静的摆在笔墨旁边,也不知是谁送来的。 但郑丹青明白其中的意思,念奴娇应该是不愿跟自己道别,所以才用了这样的法子。 也是,相见争如不见。二人之间的关系原本就有些复杂,再经过的之前的事情,遍谁也说不明白了。 东西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原本自己的东西就不多,之后弄来的这些笔墨纸砚也只能说是一般,并不值得带走。 微微思付了一下,郑丹青就开始打包。 点燃蜡烛将卖身契随手烧了,通关文谍和钱贴身放好,又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郑丹青便出了门。 天色尚早,只有零星的几个仆从下人正在院子里扫洒庭除。 昨日的事情,他们多少知道一些,这时候看向郑丹青的表情就有些微妙。 没有人知道真实的事情是什么样子的,人们只能随意揣测。 但更多的人都相信,这恐怕就是郑丹青一手策划的阴谋。 自己把画偷走,然后在大家忙得焦头烂额火急火燎的时候,再将画拿出来。 简简单单,甚至不费半点力气,就可以空手套白狼的赢回一些东西。 这样的事实,是很多人都相信的。 至于其中种种细节,比方说郑丹青不会武功是如何偷的,偷完了为何要向念家讨好,而不是直接拿出去换钱之类的事情,他们自己并不会多加考虑。 人性就是这样,先在心中预判了他是坏人,他所做的任何事情,便都成了目的不纯之事了。 对于这些,郑丹青自然不愿理会。 清晨有些薄雾。 没有值得道别之人,郑丹青便径直出了角门。 “郑郎君欲往何处去?” 出门便见到了裴风,看架势似乎正在等待自己。 裴风还是原来的样子,身子骨十分壮实,唯独有些矮小,却孔武有力。 上回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副吃醋小男人的样子,一口一个小白脸的唤自己,现在脸上却有了些郑重的表情。 并不像是拦截自己的,郑丹青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停下脚步。 “郑郎君别误会,我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对镖局有大恩德,不送行似乎不大好。”裴风挠了挠头,有些踟蹰,“奴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凭我怎么说,她也不愿来送你。我不知道你们之间闹了什么别扭,你非要走……” 听来便觉得好笑,这个裴风倒真是头脑简单,直到现在还认为自己离开,是因为念奴娇的关系那。 郑丹青浅淡一笑,打断他的话:“裴郎君莫要误会了,我跟念娘子并没有什么误会。只是男儿志在四方,纵然是我,也不愿一辈子只在这座院子里生活。” “啊……”裴风似懂非懂,心想我家奴娇又没软禁你,平时都是你自己不出门的好不好。不过他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少了一个跟他抢女人的家伙。 裴风又是个直性子,心里美滋滋的,脸上就藏不住,露出几分愉快的笑容来:“行,我明白的,男儿志在四方嘛!你走吧,我就不耽误你了。唔,不管怎么说,你对咱们镖局也是有大恩的,要是以后遇到了什么事情,别忘了来找我们。” “好,多谢。”郑丹青微微一笑,对他一欠身,怡然去了。 他没有看到,身后院子里的某一处角落里,念奴娇面带憔悴之色的远远望着他,眼圈泛红。 清晨的光像是淋漓的雨,片片的洒落到远处郑丹青的肩头。 念奴娇看着他走出这间院子,走进那一片青瓦灰墙的巷子间。 …… …… 往何处去,郑丹青是真的不知道。 走出念府,他一时只是在渭城中闲庭信步,往卖早餐的茶楼里去了。 要了一小屉包子和清粥,郑丹青在二楼靠窗的地方坐了,一面看着下面人来人往,一面吃着早点。 随着太阳的高度提升,外面以及茶楼间的人都渐渐多了起来。 一时间喧喧嚷嚷,好不热闹。 早点已经吃完,郑丹青就慢吞吞的喝着茶,思绪乱转。 他对这个朝代,说不上熟悉。 他只知道,再过两年,京中就要发生改天换日的大事。御座上的女皇已经垂垂老矣,年轻人们已经开始了sao动着的虎视眈眈。 二张乱政的前奏已经开始,但两个现如今炙手可热的人物,很快也就会陷入跳梁小丑般的境地。 如果按照历史的进程走,未来还要乱上几年。 毕竟江山恢复李姓之后,韦皇后和安乐公主的祸乱还要持续几年,之后才有唐明皇李隆基的横空出世…… 郑丹青并不是历史学家,他对历史的了解,大多停留在书画史上,所以许多具体历史事件发生的时间,他并不能如数家珍。 京城肯定是要乱一乱的,但自己留在渭城也没有多大的意思。既然来此一遭,去各处瞧一瞧看一看才是正途。 再者,他一直对武则天修建的明堂十分好奇,这个史书上记载恢弘磅礴,后世却连半点遗迹都无的儒家至圣的建筑到底是何模样呢? 除此之外,郑丹青还很想见见那位史书上说其“明艳动天下”的安乐公主。 要知道,史书上是很少夸人的,就连四大美人的杨贵妃,《旧唐书》上也不过是一句“姿色冠代”而已。其他的诸多皇后妃嫔,甚至连一句容貌的描写都少有。 安乐公主与杨贵妃相比,似乎也不遑多让。 当然,除了这些东西之外,郑丹青还要考虑自己要怎样生活。 毕竟自己只有两贯钱,这些钱虽然足够自己逍遥一段时间,可是钱花完之后,他也是要吃饭睡觉的。 偶尔画几幅画卖出去虽然也可以有收入,但是画品的价格从来因素众多,对方的赏鉴、画作者的名气,之类之类,很不好把控。
最好是能够有一个稳定又清闲的工作…… 要不然就自己开一个书画行?这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毕竟自己的赏鉴能力摆在那里,想必一般的赝品都是逃不过自己这双眼睛的…… “哟,这不是阿普拉大爷么?什么时候到的渭城?这回又大赚了一笔吧?” 茶楼的小二忽然殷勤起来,嗓门也跟着提升了几分,明显带着些愉快的气息。 “昨天刚到的,馋你家的灌汤包馋到不行,所以一早就来了。什么钱不钱的,那都是我老爹的生意,我才懒得管那!” 这位叫阿普拉的,果然是个胡人,眼睛比中原汉人深邃不少,面色微微发黑,似乎是久在阳光下暴露所致。 他的汉话说的很好,只是除了家乡的胡音之外,还带了几分西北人特有的硬邦邦的调子,听起来有几分不伦不类。 阿普拉环顾了一下整个二楼,发现这家店竟然生意好的没有位置了,想了想,他便径直往郑丹青这一桌走了过来。 “喂,小兄弟,你自己一人占这么大一张食案不地道啊!你在吃早点么?我来陪你一同吃,就不会有人说你了!”阿普拉这番话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来,竟不让人觉得生气。 郑丹青莞尔一笑,也随口调侃道:“哦,那就多谢兄台了。” “哈哈!不客气不客气!我阿普拉最喜欢助为人乐了!” “助为人乐?”郑丹青微微一怔,“是助人为乐吧?” “客官您不必理会他,”小二在这时候走了过来,将一屉灌汤包放到了阿普拉面前,又对郑丹青笑道,“这位阿普拉大爷最喜欢乱用咱们的成语了,却又偏偏总是说的不对劲儿,在咱们这没少惹笑话!” “喂!你这是诽谤!”阿普拉佯装愤怒的挥了挥碗口大的拳头,“我阿普拉可是吐蕃的饱学之士,这回可是准备往都城去考状元的,你可不要贬低我的学识功底。” “哟,小的哪敢呀!”大概是看准了阿普拉的好脾气,小二仍旧敢跟他笑眯眯的开玩笑,“您要是真的中了个状元回来……状元郎阿普拉大爷,到时候小的就去您府上伺候您得了,绝对鞍前马后片刻不离,伺候的您舒舒服入赘云端,您看怎嘛杨?” 为了调侃阿普拉,小二最后三个字特意学着阿普拉的语气上扬着说出来,惹得二楼的食客们都哄堂大笑起来。 阿普拉果然不生气,只是笑着道:“很好很好!你这话我可记住了!等我中了状元就回来找你!天天让你给我洗脚不可!” 说罢,阿普拉将那一屉灌汤包往郑丹青那边推了推,又十分不客气的把郑丹青面前的茶壶拎了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主人翁似的对郑丹青笑道:“我们不理他们,我们吃东西,吃东西!他们这帮人,真是太无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