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沈澈出逃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们三人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余玠来了。 果然,过了片刻便见余玠带着两个家将出现在楼道口。 “末将参见沈大人、史大人,见过郑公子。” “嗯,免礼。”沈澈显然还没有忘记上次的事情,语气中略带些不高兴地说道:“余将军,这么巧,真是到哪都会碰到你啊。” “沈大人,末将是特意来找沈大人的。”余玠口中虽是恭敬,但神态上却颇傲慢。 “哦,如果是公事的话,就请我回府再说吧,余将军没看到我正在招呼客人吗?”沈澈没好气地说道。 余玠一愣,心中暗道,如果回去再说的话,又是晚上了,还不是和往常一样被拦在府外。 “沈大人。”想到这里,余玠把脸一板,毫不客气地说道:“军情紧急,还望沈大人以国事为重。” “你……” 见沈澈正要发作,我忙起身道:“澄明兄息怒,听听是何事再作计较也不迟。” “哼!”沈澈缓缓坐下,两眼冒火地瞪着余玠道:“长话短说。” “是。”余玠毫不畏惧地回视着沈澈道:“末将发现这一两个月来,金国在大量收购楚州粮草,价格比平时高了几倍,许多百姓把所有的余粮都卖了,末将当心楚州粮草会供应不上。” “就只是这事吗?金国北线同蒙古作战,自然急需粮草,况且自宋、金边境开放以来,金国一直都在楚州收购粮草,这又何足为奇。” “奇就奇在,这几日去金国买马的商贩多是空手而回,都说马价涨到了平时的两倍还不止,我看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对。”余玠依然不屈不挠地说道。 沈澈眉头一皱,想起自己去金国的人也没有回来,但随即释然道:“也许这只是因为金国也缺马吧,余将军认为金国会笨到两线开战吗?” 我一愣,想起在历史上金国正是两线开战,最后被宋、蒙联军灭了的。于是连忙说道:“金国两线开战确是大有可能。” “子恒兄何出此言?”史、沈二人吃惊地望着我。 余玠闻言也是一震。余玠本来只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而已,他也并不怎么相信金国会犯上两线开战的兵家大忌。不过他还是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毕竟说起来,我是在帮他说话。 看着震惊的众人,我不答反问道:“有宋以来,宋国对金国作战胜负如何?” “自然是负多胜少,大宋两倍的兵力也不能敌。”沈澈有些尴尬地说道,毕竟打败战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哼,两倍兵力也不能敌,恐怕还不止吧,历史上是七、八倍的兵力也不能敌才对。但此时哪还顾得上和沈澈计较这么多,接着说道:“这就对了,金国对蒙古作战是负多胜少,被蒙古抢去大批的钱粮,我想现在金国已是国库空虚面临崩溃了。而长期以来金国对宋国都是常胜,所以金国对宋国大有轻视之心,在此局势下,金国大有可能向宋国开战,希望能从宋国抢回些钱粮,以支持北线对蒙古的战争。澄明兄以为如何?” “子恒兄以为金国会对楚州发动攻势吗?”史、沈二人大惊道。 “对,而且应该不出十日便有行动了。”我担忧地说道:“此次金国想必是谋定而后动,先用高价买空楚州的粮食,让楚州大量的粮食变成了不能食用的银子,然后派大军围而不攻,待粮尽城破之时,这些银子还是会回到金兵手中,如此便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如果我所料不差,金国必会同时佯攻泗州,以使其不能对楚州派出援军,并秘密派兵潜入宋境,断我楚州粮道。” 余玠大惊道:“我军军粮正在运送途中,我立刻带兵前去接应。” “报……”余玠转身正要离去,却见一位满脸泥污血渍的兵士抢了进来跪地道:“我军粮队于狼牙谷遭双旗军伏击,全军覆没,李统领力战而亡。” “什么?”众人闻言大惊失色。 “余将军,城中还有多少余粮?”沈澈此时已完全不记得刚才对待余玠的态度,满面惊慌地问余玠道。 “已不足一个月了。”余玠皱着眉头回答道。 “双旗军不是已经接受朝廷招安了吗?为何还来抢我军粮?”史开山不解地问道。 “史大人有所不知,这双旗军由周立带领。其之所以会被称作双旗军,就是因为此军时而投降大宋,时而投降金国,此次定是又降了金国。”余玠沉声道:“此战之后,我余玠定不轻饶他。” “余将军,此处人多耳杂,还请余将军同去府中商议对敌之策。”沈澈拱手说道,此时的沈澈对待余玠亲热的样子,却有如亲兄弟一般。 沈府议事厅,正午。沈澈、史开山并排上座,奉召而来的大小文、武将领,二十余人分坐两旁。此时的我也心安理得地坐到了众文官的一排,在沈澈的示意下,坐的却是首座,这让厅中不知道我是谁的人,纷纷对我的身份猜测不已,我也懒得理他们,管他呢,如果有几个识趣的送些礼物来,那就更好了。 见文、武将领已到齐,沈澈指着墙上的地图道:“适才得到前方探子验证,金国七万大军在名将完颜赛不的带领下,直奔楚州而来,后日未时便可渡淮河南下,酉时便可至楚州。” 此言一出,厅内立时一阵sao动,除了余玠和他所带的武将没什么动静外,其它的文、武将领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我看在眼里不禁心中有气,敌人还没到就吓成这样,这样的人还能上得了战场吗?不过想想也难怪他们会怕成这样,北宋的时侯金军只有十几万的骑兵入侵,却打得宋国一百多万大军溃不成军,最后连徽、钦二帝也被掳走了。南宋时宋国的禁军也有七、八十万,而金国在北线同蒙古人艰苦作战的同时,只派出十万左右的骑兵就打得南宋王朝不断求和纳贡(这其中就算有能够打胜金兵的将领比如说岳飞、杨门众将等也会被宋国的jian臣所害),更何况如今金兵还要比宋军多上几万,虽说有楚州这样的坚城,但无粮也是白搭。晕,这才只过了十天的幸福生活不是,又要打战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 此时主座上的沈澈却一改平时胆小懦弱的性格,一副成足在胸的样子说道:“我军共有五万,其中崇捷崇锐军三万,忠节军两万。以此次金国来的大多是骑军来看,敌军意不在攻城。种种迹象表明,敌军意在围我楚州,断我粮路。鉴于我军粮草已不足一月,我认为当务之急便是恢复粮道畅通。此事便让我和朝阳兄带一万忠节军去完成,高翔高统领带领所属的一万忠节军留下,与余将军同守楚州,余将军以为如何?” 我暗道了声历害,之前敌军封锁粮道,只是为了尽量减少楚州城内的存粮,而到了现在就要开战的时侯,粮道是否畅通已经是无关紧要了,只要金国大军一围,什么粮草也进不来了。其实沈澈的意图很明显——自己逃跑,让余玠殿后。但是沈澈就可以把这样无耻至极的事,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让我不得不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沈澈此言一出,猜到能和沈澈一起出逃的文、武亲信均是大赞沈澈英明,而要留下的将领,则个个吓得脸上半分血色也没有。 余玠所带的武将却也并不是笨蛋,他们很快就明白了沈澈的意图,想到这些文官平时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要打战的时侯却只顾逃跑,只气得他们个个怒目圆瞪,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倒是余玠依然神色坦然,嘴角上挂着几丝莫测高深的浅笑。 “沈大人的计划甚好。”余玠举手制止了几个正要发作的手下道:“只是,末将有一个请求。” 余玠这样的反应倒是大出沈澈的意外,本来沈澈还以为要用枢密史的身份来压他才行,却没想到这么顺利,不禁大喜道:“将军请说,只要沈某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哈……”余玠笑道:“末将一直希望能和郑公子一同驰骋沙场,还望沈大人能了却末将这个心愿。” 众人不禁鄂然,本来还以为余玠是想多要些战马粮草之类的,没想到余玠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余玠所带的武将也不明白统制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有些还猜测余玠是不是要拿我这个史开山身边的红人做人质来着。 正当众人惊愕之际,史开山霍然起身怒道:“余玠,你好大的胆子。” “史大人明查,如果沈大人不答应末将这个请求,末将横竖是一个死,倒不如抗命,同沈大人一起打通粮道,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子恒兄以为呢?”沈澈眼里闪过一道狐狸一样的光芒,向我拱手问道。 好个历害的沈澈,我面色一变,沈澈短短的几个字就把我逼上了绝路。沈澈这么问我,如果我不答应的话,就会被人看作是自私、胆怯之徒,我可丢不起这个脸。如果答应了,唉……为什么有些东西总是想甩都甩不掉,罢了,罢了,还是干脆一些吧。 “朝阳兄。”我理也不理那令人恶心的沈澈,对着史开山拱手道:“这些天多承朝阳兄的照顾,郑某在此先行谢过了。郑言自愿留下。” “但是子恒兄……”史开山急道。 “朝阳兄放心,我自有退敌之策。史兄对我应该有信心吧。”我大义凛然地说道:“再说了,我郑言身为大宋的子民,国难当头之时就当挺身而出,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朝阳兄又何必作女儿态。” 看着史开山和众人眼中崇敬的眼神,我心中暗叫了声惭愧——我可没有这么伟大,只是既然一定得留下了,把自己说得伟大些又没什么损失。 “好,子恒兄果然是一代人杰,沈某佩服。那此事就这么定了,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分头准备。”沈澈生怕我们中有什么人反悔,迫不及待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