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谢谢小朋友
78.谢谢小朋友 那是几个月以前的一个下午,也就是跟着杨叔到这个地方来的那个下午,酒足饭饱以后,杨叔使了个眼*,他就理智的找了个借口回避了。现在跟着领导一起出门,就得会察言观*,和阿庆嫂那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领导有时候需要和某些人私下交谈,自己就要学会立马消失。 那天又闷又热,京城也变得像个火炉似的。当*的太阳火辣辣的,蝉儿躲在树叶里叫得很悠长、很有力,几乎所有的人都躲在空调房里睡午觉,他就在这个部队大院里到处闲逛。大院的后院里的僻静处有一个不大的荷塘,清澈的池水,清脆的垂柳,还有一池盛开的莲花,一些斑斑点点的浮萍,池畔的一个小凉亭里坐着一个精瘦的老头,因为天热,所以还光着脊梁;因为眼花,所以戴着老花镜;因为冥思苦想,所以几乎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老头在圆形的石桌上摊开了一张质量很不错的宣纸,王大为就凑过去看了一眼,第一感觉是他的字写得龙飞凤舞、锋芒毕露,一手漂亮的怀素草书,第二发现他写的是辛弃疾的一首词,只写出了上片,后面似乎忘了,正在想着。 野棠花落,又匆匆过了,清明时节。剗地东风欺客梦,一枕云屏寒怯。曲岸持觞,垂柳系马,此地曾轻别。楼空人去,旧游飞燕能说。这是辛弃疾的《念奴*》,他一时兴起,就走进凉亭,提起毛笔接着写了出来,也是一手潇洒的草书:闻道绮陌东头,行人曾见,帘底纤纤月。旧恨春江流不尽,新恨云山千叠。料得明朝,尊前重见,镜里花难折。也应惊问:近来多少华发? 谢谢小朋友。老头子就拍了拍自己的头,哈哈一笑,从石凳下提起来一瓶红星二锅头:到底是人老了,记忆不如从前了,我刚才就是想不起闻道绮陌东头了,小朋友,能陪我这个老爷子喝一杯吗? 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人们都躲在空调房里在午睡,王大为自报奋勇的跑到大院的超市里买了些花生米、酱牛rou、沙丁鱼、还有两根*着花的*黄瓜,一老一少就在那口荷塘边的小凉亭里把那瓶酒喝的一滴不剩,就兴趣大发,除了老爷子偶尔寥寥几句问过他的一些情况以外,他根本不知道这个老爷子是*什么的,他们谈了几乎整整一个下午,谈话就只有一个主题:宋词。 快两个月了吧?小朋友好像长得更帅了。老爷子打量着他:还想和老爷子一起喝酒吗? 求之不得,老爷子古典文学的造诣至今还令后生记忆犹新,常常还在想着何时能再次聆听教诲呢。他说的很真诚:不过这次得让我请您喝酒,咱们还是二锅头,不过得出去找个地方好好坐坐。 我也想出去喝。老爷子咧嘴一笑:可门口的警卫认得我。 不方便是吗?我上次就知道你是部队上的人,我不对您说过吗?我也是当兵的出身。他依然笑着,在拍着*大包大揽:放心吧,有我呢,我们可以开着车溜出去,给您戴一副太阳镜,脸偏过去一点就行了。 说*就*,他很快的发动了那辆红*的宝马,在大院里转了几个圈,径直从门楼开了出去,他发现出门的时候,警卫居然没往车里望一眼。 你现在有时间吗?能送我一下吗?老爷子看了一下手表,迟疑了一下:我得赶到一个地方去见一个人,时间很紧,还得跑快点,就怕人家等不及了。喝酒的事得等一会儿再说。 当然可以。他递了支烟给老爷子,依然眉开眼笑的:您还好吗?这段时间我可想您了,上次您说我们是忘年交,我真的很高兴,总是希望能和您再见面。等等,……您*嘛这样紧张兮兮的? 小朋友,我有一个为难之事。老爷子犹豫了一会儿,有些严肃的望着他:事关重大,我能相信你吗? 不知道。他咧着嘴在笑:反正我*喜欢您的,那种对宋词的理解和研讨都是我望尘莫及,也是我心驰神往的。 都快二十年没抽过了。老爷子笨拙的、狠狠的抽了一口烟,把烟雾大大的吐了出来,还是有些不放心: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 等等,这可不是您的性格!他被逗得又笑了起来:老爷子,虽然我们仅仅只是一起谈了一个下午,我可记得您是一个慷慨激昂、谈笑风生、知识渊博、风趣诙谐的前辈,怎么这一次变得这样神神秘秘的了? 是很神秘的。老爷子承认道:我现在要去见一个人,可这是个天大的**,我倒无所谓,就是别坏了人家的清誉,那就追悔莫及了。我记得我们以前仅仅不过只过一次面…… 可不,就是在一起喝过一次好酒、谈过一些好话而已。他在胡同口把车停住了,前面就是车水马龙的复外大街:老爷子,别犹犹豫豫的了,我总得知道往哪里开吧?说实话,我不想知道您的什么**,也不想知道您要去见谁,我只知道我们一起高高兴兴地喝过一瓶酒,痛痛快快地谈了半天宋词。我很高兴能和您再见面,而且还能为您效劳,能和您一起再次喝酒,仅此而已。如果您信得过我,就把地址告诉我,总不能老是让人家等咱们吧?再说,言而不行非君子,爽约的是我是不会做的,不就是见见面吗?我们去去就是了! 我记得上一次你说过,你也曾经当过兵。老爷子目光炯炯有神,表情严肃:而且是特种兵。 当过,老爷子好记性!当了四年兵,大学毕业直接招进去的。他有些莫名其妙:最后退伍时,是那支部队里最年轻的上尉连长。 能说说吗?老爷子不厌其烦地继续在问:是哪支部队? 他说出了部队的番号。 原来如此,那好吧。他看见老爷子终于下定了决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似的将身体靠在了副座靠垫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条,极为慎重的递给王大为:小朋友,这就是地址。知道怎么走吗? 那肯定是一个女人的字迹,纤细而柔和,流利而草草书就,看得出是在很匆忙的情况下写下的。很简单的一张纸,没有任何称呼,也没有任何署名,一个饭店的名称,一个房间号码,还有一个手机号码。 他的记忆力很好,看上一眼就能记住那简单的几组数字,将那张纸条用打火机点燃了,抽着烟看着长长的火舌吞噬着纸条上的字迹,然后用手指将纸条的碎片碾成粉末,散出了车窗。 很好,我喜欢办事谨慎的人。老爷子很欣慰的在一边看着他所做的一切:小朋友,我现在开始有些信任你了。 老爷子。他笑了起来:谢谢您的信任,其实你在踏进这辆车的时候,就已经相信我了。 看来的确是我们爷俩有缘了。老爷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说句实话,你是个福星。我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你就出现了。 那是您的运气好。他很谦虚,也有些兴奋:您能碰见我,而我被那个妖精劫持在京城了,这是其一;我知道那家宾馆在哪里,因为我大哥做生意的时候曾经在那里住过半个月,我又和meimei去过那里,这是其二;其三是我碰巧跟着杨叔在京城开会的时候,有一位京城的的的哥带着我走过一条路,既快捷又不堵车,起码比走阜成门那边快二十分钟呢,我们一定来得及。 他给老爷子认真的系好安全带,抖擞着精神,踩下了油门踏板,红*的宝马就轻快的窜了出去,像一条红*的箭鱼似的在车流里钻来钻去,很快就冲到前面去了。向右转,猛地钻进了一条小胡同,汽车就在京城密如蛛网的胡同里转来转去,偶尔也能跑到大街上,不过一眨眼工夫,又钻进胡同里去了。
老爷子,我还记得辛弃疾的那首《念奴*》呢。他还是好奇的问了一句:不知道您要见的是不是此地曾轻别、帘底纤纤月的那位? 小朋友,聪明。老爷子很欣赏的望着他:你猜的一点不错。 那张纸条上提到的那家饭店到了。那是京城安定路侧街的一栋不高的四层大楼。 王大为把那辆红*的宝马缓缓地停在了那栋底层有着宽大的玻璃窗、醒目的饭店招牌的大楼前面。这里是朝阳区的一条僻静的街道,一座极为普通的三星级饭店外表平常、档次一般,人行道上的一大排高大的白杨树郁郁葱葱,茂密的枝叶将整座小楼遮掩得严严实实,一点也不显山露水,可以看见饭店前厅里流光溢彩,光可鉴人,很安静的,正是上午十点多钟,没什么人出入,只是轻轻传来理查德·克莱茨曼的叮叮咚咚的钢琴曲,很悠扬、很动听的。 老爷子。他提醒着:目的地到了。 是吗?老爷子侧过脸,久久的望望窗外的饭店,不知为什么有些犹豫不定:这里*安静的。 我真的很好奇,那位等您的人真的很会挑地方。他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有可能的话,能让我也见见帘底纤纤月吗?……没别的意思,我知道她一定是位出类拔萃的阿姨。 反正小朋友也已经知道她的存在了,你当然会见到的。老爷子倒不急于下车,坐在车里沉默了半天,问道:你的手机呢? 他把自己的那部诺基亚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我背一首宋词给你听听。他背的是田为的《南柯子》:团玉梅梢重,香罗芰扇低,帘风不动蝶**。一样绿阴庭院,锁斜晖。 好词。老爷子喃喃的接着背道:对月怀歌扇,因风念舞衣。何须惆怅怜芳菲,拼却一生憔悴,待春归。 可不是的。拼却一生憔悴,待春归。他笑了笑,鼓励着老爷子:去吧,没什么好怕的,那位阿姨不是已经在等着您吗? 你先上楼去看看。老爷子吩咐道:见到她以后,你就叫她……田姨吧,然后叫田姨给你的手机打个电话。 *吗搞得像间谍活动似的。他在咕噜着:老爷子该不是美国特务吧?任何事我都能做,就是不能卖国。 特务?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你看我像吗? 没法子,反正我相信您,谁叫我和您一见如故呢?谁叫您会那么精通宋词呢?谁叫我又喝了您的二锅头呢?他跳下车,回头问道:您能不能告诉我,您什么时候在我们那支部队里呆过? 小朋友。老爷子咧着嘴在笑:那可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没有遇到任何阻扰,王大为很顺利地走进了饭店,又顺利的走上二楼,敲了敲202号那扇紧闭的房门。没人理会,他就又敲了一次,这次房门被打开了一道缝,有一个身穿灰*套服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的个子不高、不胖也不瘦、显得很精明能*的模样,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前额依然很光滑,由于年龄的缘故,嘴角有些松弛,眼角也现出了一些皱纹,但眉眼之间还依稀残留着女性的温柔,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腰身保持得不错,还有些风韵犹存的感觉。 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面前的这个田姨是何许人也,她可是个赫赫有名的政界大人物,隔三差五的在央视的《新闻联播》的时政要闻里,总能看见她的身影,不是接见外宾就是在各种大会上作指示。 对不起。他没有露出一点惊讶的意思,坚决而有礼貌的径直走进了房间里:是老爷子叫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