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八路军节度使第十三章:洛阳往事(4)
石头的报告虽然并不能说明什么,却也不能不重视。自从穿越以来倒是也没和什么比较大的势力结成过血海深仇,他杀人虽多却主要是在那年当街平乱的时候,被他杀掉的那些人虽说也有几个有家人,却都并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大家族,不可能组织起力量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那些有力量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大家族在延州还算回事,一旦出了延州境内,在关东这种地方便一钱不值了,无论是其影响力还是实际cao作能力都远远达不到这一点。 和自己有仇的人……除了高家等延州的土著,便是拓跋家了。 自己和党项人之间的矛盾,其实算是民族矛盾和国家利益之争的混合体,自己的存在乃是党项人南下的最大威胁,今年秋季北征战役之后,这种矛盾逐步升级,每个拓跋家的小孩都对自己恨得牙痒痒,因为今年冬天他们即将挨饿。以党项人的综合实力,派出一些杀手之类的团体来意图将自己这个大威胁消灭在无形之中无疑是相当划算的。 还有……便是朝廷。 作为中央朝廷,将一个未成形的藩镇消灭在萌芽状态也是很正常的思维模式。 不过…… 消灭了自己,真的便消灭了正在崛起中的延州藩镇么? 自己领导下的延州藩镇和其他地方藩镇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在于没有世袭的传统,自己死掉了肯定会有其他地继任。当然,谁来继承是个大问题——目前自己的队伍中确实缺乏一个威望和能力足以代替自己的角色,无论是沈宸还是魏逊都远远不够班,至于一直作为自己副手存在的周正裕,或许可能成为一个妥协的结果登上节度使宝座,但是他的能力却绝无可能真正掌握军队成为实权人物。 最重要的是,延州缺乏一个在没有自己的情况下凝结文武两方面力量地人,协调文武之间地关系。这个工作貌似不难。实际上若不是自己特殊地出身。就连自己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除掉自己或许不能直接消灭延州的新藩镇,但是却可能打断甚至逆转这个藩镇的展进程。 从这一点来讲,朝廷想除掉自己的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问题在于——朝廷这么做究竟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自己的死固然会消弭掉一个未成形的藩镇,但是同样也让刚刚形成的西北防御体系再次变成一团乱麻,党项地威胁刚刚被削弱了一部分,自己一死。朝廷方面又该要开始为定难军头痛了。 若是要想稳定延州局势,那么朝廷唯一的选择便是在征得折家的同意之后再动手除掉自己。这样折家将出手接管延州的防务指挥,而文官将继续把持延州本地的政权,作为外人的折家不可能和代表本地利益的文官进行直接冲突,这样延州虽然没有了自己,却在文武双方相互制约的情况下重新纳入了朝廷地行政统辖内。 这是一个完全说得过去地逻辑,问题是——这是站在朝廷角度看待延州问题的思路,而不是站在折家角度看待延州问题的思路。朝廷对延州地情况或许会比较陌生。但是折从阮却绝不陌生。折从阮十分清楚延州军队的实际情况。他了解这支军队对自己的忠诚度,也了解这支军队的战斗力。以折家的三千人马,是绝对吃不下目前的延安团和厢兵甲团的。折御卿虽然进入了自己的军队系统,目前仍然还算一个外人,魏逊代表的监军系统对其始终保持着警惕和敌意,他想在军队内部做什么小动作未免太难了些。 折从阮很清楚自己吃不掉延州,而折家军和八路军之间的内讧直接导致的就是实力相互损耗,将再难牵制定难军的行动,最终受到威胁的将是折家的老根据地府州。折家这样的外地人占据延州会更加令关中地方实力派警惕百倍。这样的内讧折家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只会损害其自身的利益。 目前自己与折家所建立的联盟并不是靠着亲戚关系或结拜之情建立起的那种松散政治联盟,将双方捆绑在一起的是利益,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联盟只有在利益不再存在的情况下才会渐渐消亡。但是只要党项人一天没有彻底灭亡,府州就一天没有安全感,这个根本的利益点没有变化,折家是绝不会破坏双方的联盟的。 没有折家的同意,朝廷不会在这个时候动自己,特别是自己还并没有体现出什么重大的威胁潜力的情况下。让一位堂堂的馆阁学士礼部尚书来为自己授旌,这或许可以看做诱使自己进京的障眼法,但是人家是明确表明了的,即使自己不愿意进京,也 何问题,不会影响到皇帝对自己的信任。郭威明白可能的顾虑和疑忌,也就是说自己即便是不肯进京,汴梁方面也不会因此而对自己产生什么偏见或不信任。 “不会是朝廷——” 坐在一旁的韩微缓缓摇着头说出了他的看法。 他是今日上午前来拜元正的时候被李文革拉住帮忙分析事态的。 听完李文革和康石头的叙述,韩微根本没有问出两个人是否神经过敏太过于敏感了,毕竟除了在馆驿门外转悠的人稍微有点多这一点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佐证。韩微毫不犹豫便接受了两个人的本能判断,这实际上便是一种信任,是对这两个人能力的判断——李文革和康石头都不是喜欢危言耸听的人,更加不是那种没事疑神疑鬼的人,这种两军阵前杀出来的人对危险有着本能的直觉反应,这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更何况馆驿门口人多一点倒也无所谓,但是大年夜生这种情况就太过诡异了。 平常人这时候早就回家吃年夜饭了。谁会闲极无聊跑到馆驿门口晃荡? 康石头昨夜抓回两个人来审问,结果是两个人都是陕州本地地无业游民,这一番是受了陕州地头某些黑势力大佬的安排在这里监视馆驿的,据说这里的黑老大私下里做些贩马的黑市生意,李文革他们携带的一百匹贡马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当然他们还不知道那是贡马。 这个解释并不能令人满意,不过那两个小毛贼无疑也并不知道更多的东西了,这一点连康石头都能够确认,这种级数地小角色是不可能知道太多事情地。他们完全可能是受人利用被人欺骗。从他们口中问不出更多地东西来了。 韩微的论断令坐在一旁的吕端微感不自在。他轻咳了一声道:“当然不会是朝廷,这种鬼蜮伎俩用来对付敌人都略显下作,更何况是拿来对付朝廷大臣?” 韩微一笑:“……易直兄说的是其中一层原因,还有一层更直接一些,在陕州地面上做这件事,皇帝和中书不可能不通过家父,毕竟家父刚刚调任京都不久。余威尚在,陕州的官吏将,都是他老人家一手提携上来的。朝廷要在陕州除掉怀仁将军,若是不与家父知会,派来的人在陕州只怕寸步难行,甚至会横生许多误会。若是知会了家父,家父便一定会提前知会愚兄弟,家兄现在就住在延州。怀仁将军在陕州出事。难道家兄还有活路么?” “……再说……” 他沉吟了一阵道:“对方也未必便是意图行刺……” “这些监视馆驿地人,毕竟一直只是监视,还不曾真正动手做甚么事情。对方目下的目的似乎还不是直接行刺。而是暗中监视随时掌握将军的动向,其最终目的虽然不好猜度,却也未必一定是想要行刺。若真的是党项人,那么对将军不利是肯定的,若是其他方面的势力么,便不好说了,毕竟陕州还不是朝廷势力完全掌控地地界,北汉派遣地人也在境内四处活动,也不排除是他们的可能!” 李文革倒是接受了他的说法,自己和康石头都有些神经过敏,几个监视馆驿地眼线便令自己联想到刺杀行动,有点武侠小说看多了…… “那个驿丞——肯定有问题!” 康石头沉声道。 韩微点了点头:“我倒是赞同这位陪戎的看法,那两个小毛贼不妨放了,派几个人跟踪他们回去,不过恐怕很难有甚么结果,本地的地头蛇们也未必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他们知道的恐怕也有限。倒是那个驿丞,应该严密监视,能够使动一个八品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知道的事情恐怕会多一些。不过这个人目前没有出格举动,不能直接抓来审讯,怀仁将军虽然是藩镇,总还要给朝廷留下几分颜面。” 李文革想了半晌,道:“就是抓来审问,没有真凭实据,也很难指望其开口!” 康石头问道:“那卑职该如何安排处置?” 这时坐在一旁的吕端道:“最紧要的,对大将军的护卫要加强,无论是否刺杀,这都是疏忽不得的。大将军进京献马却遇刺于道,这是在公然打朝廷的脸面,韩兄,本官想自陕州团练调遣一个指挥的兵力加强大将军的护卫事宜,可否?” 韩微还没有答话,李文革已经摆了摆手道:“易直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反而不安全。此次进京,我带了一百多骑兵,若是这些兵马还不能护得我周全,再多的兵也是白费。人数多了,相互之间不相统辖,又不能互信,有起事来相互猜忌疑虑,反为不美
韩微在一旁笑着道:“将军见得是,微倒是以为,加强护卫似可不必做得过于着形迹!内紧外松是其中要义……” “哦?”李文革精神一振,“启仁说来听听!” 韩微道:“康陪戎当选择健儿勇士为将军贴身护卫,随时准备替将军挡刀挡箭那种。但是这种部署要暗中进行,明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对方觉得有可乘之机。如今将军麾下地兵士已经足够。不要说应付刺客,便是剿灭一些啸聚山寨的蟊贼都已经够用,再多添兵反而是累赘。若是防护得过于严密,对方便不会动手了,我们便极难知道对方究竟想要作甚么事情。只有放开口子,让他们放手行动,我们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究竟何在,因此微以为。这一路上将军应该内紧外松。这样才能诱使对方出手。才能确定对方的目的和身份!” 李文革哈哈大笑起来:“好——便依启仁的主意!” …… 正月初四一大早,李文革等人踏雪启程,离开了陕州赶奔峡石县,二之间相距不过百多里,李文革等人骑马一日间便赶了过来,在峡石住了一夜,便继续启程上路。走了两日半抵达新安,当日在新安住了一宿,人马歇息了半日,正月初八一大早上路,不过午时许,便进入了洛阳县境内。 眼看着东都那巍峨高大的城郭轮廓豁然在望,吕端哈哈大笑道:“大将军先前可曾来过洛阳?” “当然来过——”李文革脱口答道,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果然。吕端大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李文革摸着鼻子解释道:“我是赵州人……” 他何止是来过洛阳。在他一千年后军事经历地十年当中,有八年是在洛阳这座城市中渡过地,从中尉到中校。李文革在洛阳渡过了自己几乎全部的现役职业军官生涯。 那是他担任师政治部副主任的部队的驻地。 可惜,彼洛阳不是此洛阳。 吕端倒是没有介怀,他很轻松地接受了李文革的解释,笑吟吟道:“洛阳是个好地方啊,隋炀帝罄尽举国之地修缮此城,武周和后唐都曾以此为神都,据传成汤曾于此地建宫邑,曹子建在这里做洛神赋,千年之都,文采风流,自唐之后,京兆长安早已不复昔日旧观,洛阳却依旧繁华如故,实在是难得的景致之地了……” 李文革苦笑:“繁华却是如故,只是天子却不愿在此建都了……” 一句话噎住了吕端,他良久方道:“大将军说的是!没有了关中地依托,洛阳乃是四战之地,漕运又不达,在此建都确实不是上佳选择。” 说到此处他又是一笑,对策马驱驰在侧的韩微道:“启仁兄,可曾游过洛阳?” 韩微颔道:“龙门窟,上阳宫,均曾游过,毕竟是前年故都,虽然没落了,繁华景胜依然是冠绝中原,微往来数次,也曾携酒天津桥,实在是放浪形骸的好去处!” 吕端轻吟道:“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旧墓人家归葬多,堆着黄金无买处。分昔日盛唐模样了……” 这诗李文革却是听过的,知道是唐代王建曾的诗,不由笑道:“人云‘生于苏杭,葬于北邙’,洛阳的坟地可是值钱得很啊……” 吕端笑道:“说起归葬,洛阳的曼青院,才真正是天下风流雅士的埋葬之所,放浪形骸地第一好去处呢……” “曼青院?”李文革不由得一愣。 韩微顿时窘得满面通红,康石头等人却是自方才开始便听得懵懵懂懂,此刻更是不知所云,只呆呆看着几人说话,却并不能听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是啊——”吕端满脸沉醉之色,“想当年吴兴沈子柔芳华正茂之时,文人墨客,王公贵戚,无不以能一亲芳泽为乐事,便是能够在其花楼之下听得一曲柔肠,便能有三月不知rou味地奇效,可惜如今事过境迁,芳魂袅袅不知所依了……” 李文革终于听出了点门道,就在他张口结舌地欲问时,韩微红着面孔在一旁向康石头解释道:“曼青院……乃是洛阳城内一所极有名的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