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八路军节度使第十九章:保安骑兵团(1)
性价比最高的战术,就是追击。 无论是相隔数百步使用弓箭互射还是列阵而战,都不可避免会有伤亡和损耗,只有追击,才能够最大限度降低这种伤亡和损耗。在现代战争模式中被当作最高境界追求的零伤亡,在冷兵器时代只有追击战才能够勉强做到。当敌人开始溃退,其指挥建制和作战意志均已不复存在,追击的速度与所获得战果成正比关系,而伤亡程度基本上可以被控制在一个基准平面上。 总而言之,那些纵马狂奔的敌人很少会回过头来重新拿起武器与你拼命,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在十棵树战场上,叶吉家的主力骑兵已经被歼灭大半,战死超过四百五十人,这个数字是叶吉家这个举族只有不到七千人的穷困部族绝对承受不起的。刨去受伤者,在开始溃退的时候,这支叶吉家的武装已经只剩下八十七个还骑在马上能够往回跑的人了。 而张桂芝率领的追击部队丙字号骑兵都,却拥有满编制的两个大队一百人兵力,制式骑兵甲,制式马刀、马槊,制式单兵擘张弩,制式手弩。 这支骑兵自开战以来就一直在战场东侧集结待命,直到折御卿的号兵第三次吹响冲锋号。 若仅就数据对比而言,张桂芝部的战马负重远高于敌军战马负重,因此马速相对较低。 但是这仅仅是一种单纯的数据对比,实际情况却远非如此。 丙都的战马都是采购自定难军方面的优质战马,平日以粮食喂养,膘肥体重,健硕高大;而叶吉家的所谓战马大多是家族牧人平素用来放牧的劣马,平素都是靠吃草场上的草长大,其族中像样点地马匹早就当作羊马捐被郭彦钦搜刮走了。 丙都地骑兵都是斥候骑兵的标准配置。一人双马。可以交换乘骑节省马力。叶吉家族兵的坐骑都是自家的,除了少数贵族之外,谁也没有多余的马可骑。 丙都的骑兵除了少数在今天早些时候参与了战场警戒侦查遮蔽地相关任务外,绝大多数一直在山谷东侧养精蓄锐,而叶吉家的马匹却大老远走了数十里路又经历了一场艰苦卓绝的厮杀和阵战,绝大部分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更何况丙都骑兵手中的骑兵用制式擘张弩的最大射程在一百五十步以上。即便马赶不上去,弩箭却能追上。 最要命的,在溃散开始地时候,叶吉家那支充作后军的两百人的骑兵队刚刚走到西侧谷 本来队列还算严整的骑兵队被夺路逃窜的自家族兵冲得一阵大乱。有的逃兵见缝插针,在队列两侧和友军的缝隙中夺路逃窜。有的则眼神不好或者是收拢不住马匹直直撞入队列当中。本来就还处于行军队列尚未展开地后军骑兵被这措不及防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许多人被逃兵那种绝望和恐惧所感染。开始悄悄拨转马头准备一道跑路。 就在这个时候,张桂芝地骑兵都成一个窄小扇面状追杀了上来。 张桂芝的骑兵也需要时间展开,不过相对叶吉家的后军,他的时间充足,而且友军部队的配合相当默契。 在狄怀威部第二次闪开了一个宽约二十多步地缺口之后,丙都地骑兵开始自阵后缓缓加速,不过三分之一刻钟光景,这支骑兵已经冲过了那道鸿沟。正面已经展开了七八个骑兵的攻击面。 而这时,逃窜地叶吉家兵们还在谷口乱哄哄挤作一团抢路。 被亲兵们生生拽回来的叶吉川还在不住高喊着试图恢复指挥建制。而后军的几个统军贵族有的在试图阻止溃兵,有的却在犹豫,也有几个开始悄悄拨转马头准备向西撤退。而那些败兵的哭喊和叫嚷声将叶吉川的话音几乎淹没得根本听不到。 所谓兵败如山倒,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 真正解决了西侧谷通状况的,是张桂芝部的两排弩箭齐射。 大约二十五六步宽的谷口。张桂芝将丙都右队分成了两组部署在两翼。五十名骑兵端起在阵后早已上弦好了的擘张弩一阵交叉齐射,谷口顿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嘶喊。几十枝弩箭破空而至。顿时将还排在最东边尾巴上的二十几名溃退骑兵穿成了筛子,这些骑兵的惨呼和跌落马下的声音更加刺激了前面夺路的自家族兵,有些逃兵开始红着眼睛挥刀劈砍后军的骑兵了——只为了能够杀出一条路脱出升天。 右队在第一次发射完毕之后立即迫近了大约四十步左右,以更为密集的队形使用射程只有三十多步的手弩给与了敌军第二次杀伤,硬生生在谷口打开了一个十余步宽的缺口。 与此同时,成四列纵队集结列阵的丙都左队开始加速冲锋。 至此,还在犹豫的后军统军贵族终于不再犹豫,带着自己的家兵翻身夺路而逃,两百多名骑兵在只有二十左右步宽窄的山谷间夺命狂奔,而他们西面的山谷间道路将越来越窄。 张桂芝亲自带着左队从缺口杀入了西侧山谷,对于被挤在两边零散敌军骑兵,左队的斥候们则是看都不看,他们都已经将弩箭收了起来,手中提着马槊,以相对平缓却均匀的速度追赶着一窝蜂般满山谷乱跑的敌军骑兵。 张桂芝没有着急一口气冲到底,在狭窄的山谷中,无论是集群逃窜的敌人还是集群追击的己方都很难全速奔跑,只要能够不徐不缓黏在这些敌人身后,隔一会冲上去给予队尾的敌军以七八个人的杀伤,敌军就很难有机会在某处停下来整顿建制指挥,一自己所部马力,一直追到怀安县城之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与步兵不同,丙都左队的战士们都很年轻。大多数都在十七八岁之间。最大的也不超过二十岁,这些少年的骑术绝大部分只有半年多地功底,若是真正上阵对阵搏杀起来恐怕还未必是这些自幼在马背上生长地敌军对手。因此折御卿始终不肯将这些娃娃早早拿出来填入战场,只有在这种追击战中,这些还在学习期的骑兵苗子才有可能在不受大的损伤的条件下尽可能多地积累作战经验。 追在第一波的十几名老兵自去年芦子关之战之后就参与了细封敏达的骑兵斥候队,相对马术纯熟一些。作战意志和经验也要好一些。 这种追击是最惬意地,不断的重复加速——冲上去向敌军背后刺出马槊——然后一面减速一面抽出马槊这样的动作,个别失手的则冲过了头,冲到了敌军的队里去,但是埋头狂奔的败兵对他们简直是怕到了极点,看都不敢看一眼就继续催逼马力向前逃窜。回过头去将落单冲进己方队列地敌军杀死虽然是很勇敢的行为。但是很明显,那些不那么勇敢的友军袍泽理所当然将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跑到自己的前面去——那也就意味着自己将是敌军下一次抵近冲锋的牺牲品…… 绝大多数时候,人性自私还是个普遍定律…… 断断续续这么冲杀着,倒在张桂芝部追击下的敌军和被张桂芝部越过的零散敌军越来越多——这些零散溃兵交给后面地右队去收容,仗打到这个份上,也是该抓些俘虏的时候了…… 当然,张桂芝也并非全无准备,毕竟敌军地人数多于己方。万一回过头反噬,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左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损失哪怕一个人。只有一些人在追击中不慎失去了自己的马槊,只好拔出马刀继续前进。在张桂芝的严令下,目前全队五十个人的擘张弩和手弩都没有发射过。如果敌军真的列阵反噬,凭着这些弩箭地变态火力,将这些败兵地斗志再次打垮绰绰有余。 十棵树之战。到此实际上已经可以算完全结束。尽管最终张桂芝带着骑兵一路追杀到了怀安县城之下,但是那里从地域上已经不能算是十棵树了。 这场山谷之战。叶吉家损失了几乎全部的族中精锐战士,有将近六百人战死,一百二十多人被俘,最终叶吉川仅带着十六名骑兵逃回了怀安县城。 这一战关北行营军阵亡一百零九人,其中折家兵七十七人,八路军三十二人,伤员五十二名,大多是八路军战士。此战共缴获马匹三百一十八匹,各式铠甲一百零三副,各式劣质马刀无数。 对这些马刀,折御卿看都懒得看几眼,这些破铜烂铁除了拿回去交给厢兵团铁工营回炉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用处——无论是折家兵还是八路军,谁都不会装备这么破烂地东西。 广顺三年三月二十二日,关北行营军与叶吉家叛军在庆州怀安县东南的十棵树山谷鏖战竟日,关北军大获全胜,叶吉家几乎全军覆没。 次日,折御卿率军开赴怀安县城东南,在据城池三里处安营扎寨。 而此时,据守城中的叶吉川手中只剩下了区区不足三百残兵,士气低劣,全军只有六副铠甲,却要防守一个七百多户的县城,自然捉襟见肘困窘不堪。 时局如此,叶吉川就是再坚定也不得不承认失败,原先定下的战略已经无法实施,在召开城中余下的贵族统军公议之后,一致决定放弃根本守无可守的怀安县城,向北撤退回洛源的族人营地,同时决定在撤退之后拆毁头道川上的木桥,以迟滞敌军的进一步攻击行动。 叶吉川在公议时倒也毫不犹豫地将战败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但是他同时也告诫大家,战败之后紧接着而来的便是灭族之祸,这些汉兵不会忘记叶吉族对他们的朝廷的背叛,他们对于异族向来殊少仁义,对于这支远道而来战力强悍的征剿军而言,顺手灭掉这个小部族,让庆州从此再无麻烦是很自然的选择,更何况族中毕竟还有一些财帛、牛羊和女人。这些都是最能激发汉军兽性的东西。 因此。下面地战争已经不再是某个人地战争,而是叶吉族求存的举族之战,亡族灭种的危机,已在眼前!
就在公议结束后的当天晚上,一个浑身是血身上插着三枝箭矢的叶吉家战士伏在马背上沿着官道驰入了怀安县北门。 “大吕则,族营被袭……头道川被一支汉军骑兵占据了……” 这个战士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晕死了过去。 这句话将叶吉川及全体上下从贵族到普通战士的胸腔都冻成了冰窖,那一瞬间,叶吉川只觉得自己地血液在凝固,身体各部分的机能都僵化了,连手指头都一动不能动…… 半晌,这位叶吉家族长才反应过来。急忙要人救治这个来送信的战士。 好在这两日南面的汉军一直未曾攻城,还有时间将事情弄清楚。 叶吉川在洛源部署了三百多骑兵,为的是防备东面的世仇杀牛家偷袭。一般情况下,自己在十棵树战败地消息不会这么快传递到杀牛族去,杀牛家即便出兵也不会如此之快;另外,与族营被袭相比,头道川一线被汉军占领的消息就可怕多了,这意味着怀安和洛源之间的联络已经完全被切断。就算族营无恙,叶吉川手中这两百多人也已经变成一支孤军了。 几乎眨眨眼光景。叶吉家就已经被这支自延州原来的外来军队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那个送信的战士方才苏醒,从他的口中,叶吉川终于得知了真相。 就在四天前,一支不知名的汉军骑兵部队突然占据了头道川上地木桥。并在木桥两侧设置了防线。头道川下游则有汉军水军船队活动。就在族中代掌兵权的贵族长老们得知消息出兵之后,一直蛰伏地杀牛家终于出动了以狼骑为核心的骑兵六百多人。突袭洛源县城,将那个只是用一圈篱笆扎起来的残破县城占领,切断了出击的叶吉家兵们与族营之间的联络。就在前天,在洛源城南,汉军和杀牛家兵对会师地叶吉家留守兵力进行了南北夹击。 这个战士就是在这一战之前被族中贵族长老派出来向叶吉川报信地,因为木桥被封锁,他只好绕道头道川上游,途中突破了汉人骑兵的重重封锁,三名同伴两名都死在了途中,因此直到今日方才抵达,至于洛源之战地结果,他却不知道。 叶吉川心中清楚,这一战几乎没有什么悬念,以这支汉人军队的战力,再加上杀牛族的主力,留守后方那三百来兵力基本上是凶多吉少。 一阵苦笑之后,这位大族长心头反倒一松,对于周围那些贵族们惶恐的目光视而不见,径自招来了一个会写汉字的当地汉人,命他代自己写了一封语气谦卑直白的信函,命两名家兵送往城南的汉军大营。 在心中,叶吉川十分简单地表示,自己是此次叶吉族造反的罪魁祸首,如今天兵降临,甘愿伏法,只求能够绕过族中老幼妇孺的性命,余者不敢奢望。 连这也是奢望,叶吉川比谁都明白。 只不过他已决定,若是敌人不肯答应,执意要屠灭叶吉一族,大不了率队冲出去死战一场,能杀几个就杀几个。在这种早已策划好的汉人诡计的连续打击下,叶吉族已经基本上没有甚么还手的力量了,如今自己孤悬在外,与族中联络完全被切断,根本无从得知族营的安危。 主动权在人家手上,战场上又打不赢,除了投降,叶吉川已经无事可做。 但愿能用自己这条命换得全族老小妇孺的性命。 至于青壮男子,叶吉川已经不考虑了,造反大罪,全族青壮被杀光已经是汉军手下留情了。自从数百年前上千年前起,“胜兵者悉斩之”就已经是汉人平息地方叛乱之后的常用手段了。 不料,这封信送出去之后,便如泥牛入海再无消息。那个送信的士兵说一个年轻的汉人将军接了信之后看了,说要考虑考虑,便打发他回来了。 叶吉川也不知道对方要考虑多少天,但是他却拖不起,举族性命倒悬,如何能不急? 因此第一天没有消息,他第二天又派了一个信使前去,说的事情一样,用于更加谦卑。 对方还是没反应。 第三天,他派人送去了第三封信,表示愿意送出全族全部财帛和半数青年女人,只要能够给叶吉家留下点种子就行。 使者还是空手而回。 第四天,叶吉川已经几乎绝望地派出了最后一个使者,带着一封愿举族内附为奴的最终条件前往汉军营寨。 傍晚,使者回来了,带来了一封汉军主将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把你自己用绳子捆到我的大营来,我就和你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