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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八路军节度使第二十章:向北(7)

    “……火药不过是小道,硫精之提炼才是旷世之学,你答应我的铅室,何时才能造成?”陈抟丝毫不理会满脸热切盯着黑色火药猛看的李文革,咄咄逼人地问道。

    “说过多少次,红铅不做还原提纯,是不能用的,会和纯硫精起反应的!”李文革无奈地苦笑着。

    红铅就是陈抟他们四处搜集起来的大量炼丹用的氧化铅,自从得知提炼硫精必须要用铅室做反应容器之后,陈抟就一直不依不饶逼着李文革建造铅室,他从华山过来,随身携带了一些红铅,来到延州后又不住四处搜寻,储存了大量红铅,但是到目前为止,铅室的铸造却一直未曾动工。

    将红铅还原提炼成铅需要很高的温度,李文革的化学基本上只有高中水平,这么些年下来,也忘记了不少,确切需要多少温度也记不得了,只大约知道肯定在一千度以上,目前延州还没有能够达到这样温度的高炉。这个时代倒是有不少玻璃容器,但是都是夹杂了金属的有色玻璃,真正纯净的无色玻璃同样因为温度的难题无法冶炼,因此用玻璃容器来进行提炼硫酸的实验同样无法进行。

    “叶夫人前些日子打造了一架以水力驱动的风机,你去看过没有?”陈抟皱着眉问李文革道。

    “啊——?”李文革一愣。自从回到延州之后,他一面部署吞并庆州的计划一面安排筹备北伐事宜,中间还夹杂着部队的整编集训等事,忙得昏天黑地焦头烂额,哪里还有闲心去关注叶其雨夫妇的数学研究进展。而关于祖霖带着木工营和铁工营的匠人们做的那些简单机械,周正裕目前还没有看出有啥明显的效果,自然不会向他汇报。若不是陈抟今日提起,李文革只怕等到彻底平定了定难军也还不知道自己种下的这些颗科技文明种子究竟成长到何等程度了。

    铅室的制造也好,玻璃地提纯也好。都是为了制作高温反应容器而打下的基础,这是近代实验科学所必备的物质基础。

    而大功率的风机,则是提高冶炼温度必不可少的外在条件。直到目前为止,风林山上的铁工营一直都还在使用人力风箱作为提升温度地基本工具,这导致了李文革大炼钢铁的宏伟计划至今都无法付诸实施。高炉炼铁的基本条件就是耐火砖和大功率风机,没有这两项。大批量生产铁水就是痴人说梦。

    李文革没有大炼钢铁的雄心壮志,无论是技术大跃进还是生产大跃进,都不是他目前这点家底所能够经受得起的。但是一些新的生产工具的产生引生产效率的革命性突破,这个目标对他有着极大的诱惑性。目前铁器虽然不少,但是多是军用,民用极少,此次为了给延川独立团配备制式工兵铲,几乎用尽了未来几个月内的全部储备,毕竟造一柄工兵铲地用铁量足够打造两杆木枪枪刃。这还是三百多铁匠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

    若是未来延州的农民能够用上铁质的农具,若是未来修路所用的石料能够使用水力压制机械进行碾碎处理。不用再用手工来砸……

    若是未来的枪刃能够使用机械进行切削打磨……

    那将是一个崭新的时代。

    看着呆如木鸡地李文革,陈抟叹息着责备道:“你这人本不是俗物,却中日忙于那些打打杀杀的俗务,这些有利千秋的大事一件都不上心!当初来延州时,叶家夫妇将你夸得仿佛前无古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火药这等利器,你却只到了征战之时才想得起来。平日里不闻不问,真真是个蠢物……”

    “图南公责备得是,文革受教了……”

    李文革这话说得相当真诚,虽然实际上陈抟责备的很没有道理。堂堂的八路军节帅,若是一天到晚躲在山上**炸药硫酸不问军政事务,只怕用不了多少天这个节帅也就当到头了!

    然而李文革还是认为陈抟说得有理。

    和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比起来,叶其雨、祖霖和陈抟等人的工作虽然偏于旁门,却是有益于整个人类文明展进步的大道。人家在那边研究的都是一些如何能够促进生产使得有限的土地能够养活越来越多地人,他李文革终日研究的却是如何更快更好更有效率的杀人。两相比较之下,李文革自然认为。陈抟确实有资格来批评自己……

    就在此时,亲兵进来禀报,韩微从泾州回来了。

    出行的时候带了二十余人,回来身边却只剩下了三个人,一个随身伺候小厮,外加两个护卫亲兵。

    一看这副模样,李文革就知道韩微这一遭外交出访成绩还算不错。

    “原州、庆州、州、宁州,这四个州郡内的行人馆两个月内应该可以开始挥作用,陇州、会州、岐州会晚一些。会州只怕会有些麻烦,贴近灵州。一条黄河相互贯通,属于朔方军威慑之下!”韩微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清了,随后端起茶盏道:“你准备对定难军动手了么?”

    李文革吃了一惊:“你如何知道的?此事在军中还属机密!”

    韩微摆了摆手:“不是机密了,三日前自宁州动身回来。宁州刺史张建武亲自把我拉到一边咬耳朵。庆州的事情你一只手抹平了。他似乎很不满意,这一回定难军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插上一脚!”李文革的神情只是微动,转瞬一笑:“史侍中那边怎么说?”

    韩微微笑:“你调高绍元来庆州,这步棋是走对了。高家虽然对你不好,在关中藩镇中名声却还不错,高绍元毕竟是北平郡王的长孙,史侍中对于你肯提携他很是满意,老头子留我在府上住了三天,临走地时候还要我提醒你,要提防北面的冯继业,那是头嗜血的狼羔子。喂不熟的。”

    李文革笑了笑:“史侍中哪里是看得起高家,分明是看得起冯家。如今朝廷已经明确了我的封赠,大势所趋,老爷子怎会看不到?只不过留你吃上三天白饭,又结好了我,又向朝廷表了忠心。接下来地日子。便轮到我在庆州给他遮风挡雨,北面地那头狼羔子,自然也就交给我应付了……老侍中不是对高绍元很满意,实在是对我李文革很满意啊……”

    韩微笑笑:“你能看明白这一层,倒也不笨。此番南行,也算观风,史侍中老了,不足为惧。那是个守着自家地几亩地过日子地庄稼汉心思,再没有其他的指望。但是宁州的张建武不同,此人正在盛年。功名心热切,眼看着你从一介白丁彗星跃起,羡慕嫉妒都是有的。他手下的军士孔武有力,我虽不懂观兵,却也能看得出这些兵吃得不错,怀仁,若你要北伐。此人只怕是你地一大威胁!”

    李文革的目光回到了山川河流图上,延庆与灵州的冯家之间相隔崇山峻岭,几乎没有能够供大军行走的道路,而庆州宁州之间相距不过百里,乐蟠以南便进入宁州地界,一条南北官道相互贯通,骑兵一日,步兵三日之内可往还一遭。这么近的距离,也难怪韩微担心了。

    而张建武的武勇能战,也并不是虚言。在真实的历史上,叶吉川本应败在他的手上。

    想了半晌,李文革摇头:“张建武不是地方藩镇,我此刻职衔毕竟压他一头,他若趁我北伐之际来攻庆州,等同公然扯旗造反,且不说他有没有胆子这么做,即便是真的攻下了庆州,没有朝廷支持,他也无法立足!”

    韩微轻轻摇头:“你说得虽然不错。但是那是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万一北面地冯继业有异动,他便可以支援庆州之名公开出兵,那时你纵然回兵,只怕嘴皮子仗也要打上一阵子。这是说不清的事情!还是要早做提防……”

    李文革楞了一下:“只要北伐能够打赢,我回兵南来。难道以宁州的那点兵力。能够与我抗衡么?”

    韩微盯着李文革的眼睛,淡淡问道:“怀仁以为一旦你占据了银夏四州之地。朝廷还能一如既往支持你么?”“下官绥州刺史李光,拜见大王!”拓跋光一丝不苟地跪了下去,向着柴荣叩头行礼。

    柴荣坐在上,伸出右手虚扶了一下:“使君请起,不必多礼!”

    拓跋光艰难地站起了身形,柴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李使君身上有病?”

    拓跋光苦笑一声:“痼疾缠身多年,一直不曾痊愈!”

    柴荣一面吩咐左右为拓跋光设座一面道:“我这王府虽然简陋,倒有陛下赏赐的两名御医随时看脉,稍后请他们为使君诊脉便是!”

    拓跋光轻轻叹了一声:“多谢大王!”

    柴荣笑笑:“西平王自家身体无恙,却派个病人出使京师,用人也忒狠了些!”

    拓跋光苦笑着实话实说道:“化外蛮夷,不识天朝礼数,家叔也是无奈,派光前来,也为的是能够得朝廷谅解,消弭兵祸……”

    柴荣点点头道:“西平王的表章我倒是看过了,不过孤王有一疑问,还要烦请李使君为我解惑!”

    拓跋光点点头:“大王但请下问!”

    柴荣问道:“西平王向京师递降表,为何不通过延州地李太保,反倒舍近求远,求助于灵州的冯留后?”

    拓跋光轻轻叹道:“卑职若是取道延州,只怕至今还被软禁在边塞,不得进京面见大王呢柴荣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李使君是对李太保不放心了?”

    拓跋光抬眼看了柴荣一眼,毫不客气地道:“大王没有觉么?关中局势,一向平衡,诸藩之间互不统属,却共尊王化,然而自延州的李文革异军突起以来,这个平衡已经不复存在,今日之关中,已经渐渐有重新恢复一统的迹象了……”

    柴荣笑道:“这不是很好么?自唐以来。天下分崩离析久矣,生民苦于战乱,无论是当今陛下还是孤王,都惟愿天下能够早一日回复一统,乾坤混一,百姓黎庶才有安居乐业之时……”

    拓跋光冷笑:“那要看。关中究竟是混一于朝廷还是混一于李文革……”

    柴荣的脸色冷淡下来:“使君慎言,李文革是朝廷的右骁卫大将军,不是割据与朝廷分庭抗礼的藩王。这种离间构陷的伎俩,就不要在汴京拿出来惹人笑话了吧?”

    拓跋光毫不气馁,神情诚恳地道:“大王请深思,李文革个人是否有异心,下官不敢妄言。不过天下大事,向来是时势造就英雄,一旦李文革在关中成了气候,其人又是前唐宗室之后。身份显赫,在关中一呼百应。到时候纵然他自家不愿割据,那些追随他征伐的士兵和臣僚们,难道还能够忍得住么?关中虽然人丁凋敝,八百里秦川却是当年的膏腴之地,帝业之资,关中若下。河西陇右之地,早晚重归李姓,到时候大王还能够稳坐汴京,做这半壁江山地偏安太子?”

    柴荣眼睑垂了下来:“使君好口才,难怪西平王就算明知你身上有病也要派你出使。这番说辞加身,就算不能说动父皇与中书,只要传扬出去,李大将军便再难在前方安心用兵,好算计……”

    这几日拓跋光在京城内连番走动,先后拜访了中书的范质、李谷、王溥三位宰相和枢密院的诸位长官。甚至连禁军大佬那里他也用银钱打通走了几家。朝廷上能够说得上话的大人物,除了柴荣之外,他都走了个遍。当然,这些人都是在官场中打熬得成了精的人物,自然不会答应他的请托来构陷离间正得郭威宠信地李文革,不过看在重礼的面上,却也都客气地见了见这位西北来使。

    只有一个例外,拓跋光在著名的和事佬中书令冯道的门前吃了闭门羹,连礼单都没能送得进去。

    拓跋光这才知道,这名声毁誉参半地老头子的清廉名声并非虚言……

    如今被柴荣拆穿了用心。拓跋光却也并不尴尬,他拱了拱手:“大王言重了,光所说都是事实。李大将军个人如何打算,光不知,光只知道。若朝廷任凭李大将军吞并了银夏四州。则放眼关中,再无人是李大将军的对手。平夏八部虽然与朝廷言语服色不同,却并无吞并中原与朝廷争相逐鹿的野心,汉人视我等为野兽,自然不会臣服与我等,因此平夏部纵然桀骜,却也终归不过是朝廷边患,李文革若据关中,他是汉人皇族后裔,又在关中屯田修耕,名声极好,一旦自立,才是朝廷的心腹之患……”

    柴荣笑了笑:“我却不懂,这番话,迟不说早不说,迟至今日西平王才想起来,要使君来到京城对朝廷和陛下说。却不知这番道理是西平王原先不懂呢,还是西平王原先懂得,却不肯对朝廷说呢?”

    拓跋光眉头一皱,柴荣地语中之意,他怎能不明白,斟酌半晌,开口道:“原先家叔与大周是敌,自然没甚可说,如今既然归顺,就是朝廷臣子,自然要言无不尽了……”

    柴荣声调再度冷了下来:“若无李大将军大兵压境,西平王和朝廷之间,能够就这般轻松地化敌为友么?”

    拓跋光抬起头,十分恳切地道:“枝节我本就无意细说,光来见大王,只是希望大王和皇帝能够明白。西北留下平夏八族,对朝廷是有利地,朝廷希望的,其实不过也是一个肯于臣服地部族罢了。如今我们已经臣服了,朝廷的目的已经达到,此刻李文革的兴兵对朝廷已经没有什么好处了,即便我族被灭,银夏四州短期内非但无法回归王化,反倒会变成李文革的私人势力,这是现实。世上并无永恒之敌,也无永恒之友,只有永恒之利。”

    柴荣轻轻站起了身,淡淡看着拓跋光道:“感谢使君地坦诚,请转告西平王,若真的希望得到朝廷宽宥,便自缚向李大将军请降,八部归顺之后,朝廷自然会对平夏网开一面,入朝侍卫也好,世守西陲也罢,均可商量,明白了么?”

    拓跋光大惊,他猛地站起身,张着嘴却再说不出话来!

    柴荣冷笑了一声:“使君是个难得的聪明人,须得知道,平衡也好,亲疏也罢,朝廷看人论事,自有朝廷的法度规制。即便朝廷真的对李大将军有所顾虑,真的要削李大将军的兵权,也绝不会是因为平夏使的几句话……请使君记住,在自缚请降入朝之前,西平王和你都还是朝廷的敌人,陛下也好,朝廷也好,决不会因为敌人的话而掣肘朝廷地统兵大将——要行反间计,使君本该去金陵,汴梁——不是使君该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