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妹控之虑
“转过身去。” 听到孔涛罗的命令，幼女形态的玩赏人偶用生硬的动作乖乖转过身去。 玩赏人偶与人类光看样子似乎没什么差别，毕竟生产厂家都以能让人偶长得和人类一模一样为目标。然而姑且不论内部构造的巨大差异，它们的外表上也有一处人类绝对不会拥有的地方，那就是连接数据线的插孔。 拨开树脂质地的头发，孔涛罗将手中的两根数据线插进了人偶耳后的多头插孔之中，其中一根直接与从樟贾宝那里夺回的人偶头部相连，另一根连在一部掌上电脑上。 刚一接通，人偶头颅的有机存储器就开始运行，检测的指示灯不停地闪烁。同时，幼女人偶也读出了外部数据。头颅轻震着，她的脸像与其相呼应一般出现了轻微的痉挛。 一切都是按左道钳子所教的顺序进行，没有漏掉任何步骤。终于可以得知那个江湖医生到底是不是骗子了。 好不容易才让双手不再颤抖，孔涛罗打开了掌上电脑，启动了那个陌生的软件。 掌上电脑的屏幕上，显示的是普普通通就和文件复制粘贴一样的界面，没有出现任何奇怪的对话框或是出错的警告，看起来只是正常的数据传送。 “咯……咔啊…咳咳……” 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幼女人偶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丝声响。像是突然揭开毫无表情的面具一般，不自然地睁开眼睑。 掌上电脑的画面上.本来十分流畅的进度指示条突然像发狂般开始前进。从樟贾宝那里夺来的人偶头颅开始向孔涛罗带在身边的幼女人偶传送与普通的比特信号截然不同的某样东西。 “啊啊啊呜啊啊啊啊……” 幼年型玩赏人偶像坏掉的收音机一般，一直断断续续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头颅也像与其共鸣一般，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下颚和眼球开始激烈的痉挛。 孔涛罗轻轻伸出手，抚摸着不停震动着的头颅的额头，陶瓷支撑的人造头盖骨冒出了一丝热气。 他的表情僵住了，那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名副其实的“脱魂燃烧”，只要现在自己被当场抓住，就会构成第一级电脑犯罪。 在法律上不可能对灵魂这种似乎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有所限定，所以在刑法上将这种“脱魂燃烧”的现象本身定义为最高级别的犯罪，保释和上诉都一律不被 允许。 脱魂燃烧也就是指，数据传输过程中，原本的存储器会逐渐自动损坏，发生真相不明的过热甚至导致存储器燃烧或融化的现象。 孔涛罗闻到轻微的怪味。树脂制的头发开始烧焦，数据被吸出的头颅发出让人无法碰触的高温。估计里面的有机存储器开始溶解了吧。脱魂燃烧会给输出存储器带来无法修复的破损。 碳、硅、磁力媒质乃至光盘，这些都没法例外。不知道为什么，生物脑部量子化的信息被转移时会破坏原来的记忆媒介。 将大脑的所有数据存储到电脑上，大脑本身就会慢慢被烧焦；将这一段庞大的数据输入U盘时，电脑的硬盘又会随之毁坏，这些堪称是人的灵魂的数据同一时间内绝对只能存在于一个地方，这就是最经典的案例。 正是这种奇特的表现，才会让那些相信世间有灵魂的思潮死灰复燃。 脑细胞坏死，硬盘熔解以至于最后迎来无法修复的死亡。单纯的数据传送而已，到底是因为什么原理来引起物理性的崩溃的呢？这种能量和热量是从哪产生的呢？ 这一奇异现象像颠覆了脑生理学，电脑信息学，不，甚至从根本上颠覆了物理法则。这一切都是谜，甚至没有人试着去解开这一谜团。 那是因为，世界顶尖的学术权威们都犹豫着不太愿意将关于灵魂的禁忌公诸于世。脱魂燃烧的研究本身就是禁忌，现在只用神的意志这句戒言就足以应付过去了。 魂魄是独一无二的东西。复制魂魄被规定成为超越人类智慧的法则，所以魂魄转写会对牺牲者的大脑产生损害，让“复制”变成“转移”。 其对原本大脑的破坏程度与被转移的信息量成正比。樟贾宝引以为豪的人偶和剩下的另外四个玩赏人偶是一个少女的生命换来的，她的脑部连最后一个细胞都完全坏死了。 “唔呵、咕啊…” 掌上电脑的画面如发狂般闪烁不定，人偶纤细的身体连续发出了超出额定音量的声音。 孔涛罗手臂里抱着的头颅已经开始冒出淡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比他感觉中的时间要短得多，人偶啪的一声闭上了眼睛，发出怪声的嘴也合上了。 他的视线落到掌上电脑上，画面不知何时恢复成了原样，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显示出转移完毕的进度条。犹豫了一小会后，他从插口拔出传送电缆，还冒着热气的头颅掉到了地上。 孔涛罗把手放在rou偶纤弱的肩膀上，轻轻的摇了一下她，人偶像从假寐中苏醒一般睁开了眼睛。 视线汇聚到一起。人偶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并以那为焦点打量着他的整张脸，然后有些困惑地左右看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双手。 之前在雨中，它只会迷茫地望着天空的双眸，现在已经有了具有明显意义的动作。 孔涛罗沉默不语，他切实地感觉到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地方。外貌不是问题，真正重要的人仅通过一点点气息就能认出。所以他明白，那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最重要的，惹人怜爱的meimei的魂魄。 没有声音，也没有笑容，但不会认错的，那正是她的眼神。 “瑞丽……” 他百感交集地呼唤着那个名字，姗姗来迟的泪水就此流下。 幼小的人偶略带困惑地望着无声恸哭的孔涛罗，仅凭五分之一的魂魄注入还不足以让她拥有多少意识，只是单纯觉得眼前这个人很令人亲近。 不过不要紧，只要自己战斗下去，总有一天能够夺回瑞丽的全部……孔涛罗默默抱紧了娇小的人偶，这是他唯一的救赎与希望。 在另一间屋子里，风儿将孔涛罗的声音吹来。听罢，朱云便挥手拂散了这清风，长叹出一口气。 “队长，看您的样子似乎很纠结嘛。”坐在一旁的广澜月合上魔导书，发出砰的一声，然后端起了咖啡杯，“同样身为妹控，您应该能体会到孔涛罗的心情。不过偏偏他的meimei有些病娇向，这可是麻烦事呢，完全比不上您那个‘可爱到爆’的meimei呢。” “唉，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和你们说这么多了。”朱云揉了揉头发，露出苦恼的表情。 几天前，灰道队还在主神空间里时，朱云召集队员互相交流了一下往事，也算是互相增加信赖的方式。他却忘了广澜月对八卦什么的求知欲异常旺盛，他只是提了meimei两个字，就被旁敲侧击出一大堆内容，最后被她莫名其妙地定性成妹控。 当时信长的脸色都不对劲了，要不是他哄得好，一定会问出“人家和你meimei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这样扯淡的问题。 推了推毫无辅助视力功能的眼镜，广澜月很是享受朱云那苦恼的脸色，她坏笑着说道：“就算孔涛罗发现自己的meimei不对也无妨，我想您不必为此纠结了。那家伙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摒弃一切情感化身为剑鬼，就算他不愿意，只要我下个命令也没问题，他反抗不了。耗费我大半魔力埋下的控制手段绝对不会出岔子的。” 信长打了个哈欠，对这无意义的问题很不耐地说道：“人家虽然没怎么做过佣兵，但也知道这一行里等价交换的原则。不必多说，既然我们要帮他复仇，他为我们卖力也是应该的。拔除青云帮的五大干部，要收费的话就算用他的命也一点都不贵。” “我想的不是这些啦，虽然我觉得孔涛罗人不错，但该利用的时候当然要往死里用……大不了往半死里用就行。我只是在想那个孔瑞丽而已，有这么一个meimei……” 朱云不想多说什么，他摸了摸信长的脑袋，然后径直走出门去。 “闹腾了半宿，挺困的，我……” 去补个觉？这大概是不可能的，以他那随便就杀得信长丢盔弃甲的本事，就算再熬上三天三夜也照样能生龙活虎。想到这里，信长俏脸一红，眼神中露出怀疑的神色来。 男人半夜出门，也可以说是夜不归宿的一种，一般情况都是干什么呢？答案不言而喻，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去找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小十八她们去了，这一猜测让信长有些担心。 如果是女人的话，她对自己很有自信，认定能和自己相比的女人也算难寻，即便朱云找到了也很难抹平后事。但是，在这《鬼哭街》的世界里可是有一大特产——玩赏人偶，说不好听的就是机械***而且又不用担心什么好船，如果他真的是想去尝尝鲜，自己怎么办？ 没有注意到信长的异常，或者说就算注意到了也没太在意吧，朱云当即说道：“……为了提提神，我想出去杀几个人顺便放几把火，你跟不跟来？” “诶——？！”没想到朱云原来是这个意思，于是信长便惊讶地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