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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断肠惊怯痴心劫(下)

    “云,云澈”听到微弱的声音他不得不把思绪抽离转过身去,她的眼眸深邃,面色一片惨白却依然伸出手去摸他的脸:“云澈,你无事了?你的伤寒,这么快就大好了?”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为敷衍编造的理由竟然还被她记挂着,心内仿佛遭到重重的锤击,思忖了好一会才如常一笑道:“是啊,我们习武之人,身子必然要比平常人好一些的,就算染了病也会快些痊愈。”

    她心尖略过片刻的失落然后又被渐渐爬上来的欣喜占满,低眼看着自己怀中才道:“你没事了就好,没事就好我”

    “惜儿你告诉我,你去哪了?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他焦急的询问打断,面前的男子话语急促,俊颜屹立在她的眼前,迫使沉默的哑然在交错的指尖无力地周旋。

    “你是不是去了翠祁山?”

    “我嗯”从未见过一向温柔平和的他如此焦急和强硬,她只念是他出于担忧才这般激动情绪失控,便也只是嗫嚅承认,不愿意再开口。

    “好了,没事了。来,把这碗汤羹喝了吧,我亲自为你熬的。”得知事情属实,她又这般欲言又止,他知道她一定知晓了不该涉及的秘密,性命已经难保。纵然还是有些许不舍也只能强压下来以大局为重痛下狠心。

    谁知道接下来她竟然面目憔悴却如三岁孩童一样欣喜得手足无措:“你亲手熬的?我竟不知你除了舞刀弄剑还有这种好手艺,这下我嫁给你后也不必担心你无法照顾我了!”她粉白的嘴角咧开,却温柔如剑,像在他身上用力划出一条血痕来。

    “九妹,你果然在这!”她还未把汤羹送进口中动作便被打断,来人还未见其面便闻其声,随后便是急急忙忙奔到床边的如临风玉树的身影。看起来项奕宸像是四处奔走风尘仆仆地连夜赶来,整齐盘好的发髻已经有些散乱,原本白净的脸上已经蒙上一层灰暗,倒八字眉越发紧凑地聚敛,神色倦怠又慌乱,“你果然是在这里,你怎能自己随随便便地跑出宫去?”尽管项奕宸语气是极为无奈的责怪,他却还是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臂查看,“你受伤了?”

    “我没大碍,都是些皮外伤。”她只是淡然地恬静一笑,并不言其他。司空云澈就那般紧盯着她凝望,神色复杂却只是因怕她说出秘密才焦急地立在一旁。

    “司空将军,我九妹待你如此情深义重,你可莫要负他。”项奕宸温润一笑,双目明亮得就如摘下的星光。

    “是,微臣,定不辜负九公主厚爱。”尽管满腹狐疑,对项奕宸突如其来的话语,司空云澈仍是回应下来。

    “怎么,你果真不知我九妹为何今日偷跑出宫上山?”项奕宸的脸上随即消减了些许温润,严肃起来,看着项矜惜的眼里有越来越澎湃的怜爱。

    “皇兄,你不要”此时项矜惜还要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阻止项奕宸把事实说出来。谁知项奕宸已把司空云澈拉到一边:“几日前你说你得了伤寒之症,九妹怕你不知及时服药延误病情,即刻就跑去宫中御药房给你找治伤寒的甘草,怎知御药房缺这一味药,三日后才能被送到。九妹又即刻出宫,在京城大小药铺遍个询问,才知道近来伤寒盛行,再加以大量乡镇百姓涌入京城治病,一悉草药全部短缺。”

    “后来九妹是听她的贴身丫鬟歆儿所言‘甘草生漠地’‘,怎知她竟一大早便跑了出去,翠祁山后便是漠地,她必是去了那里亲自去为你采草药,我是担心她一人在外所以到处找她,可如今见你面色红润身强体健丝毫无碍,九妹却是伤痕累累面目憔悴,也不知是谁该牵挂担忧谁!”项奕宸每多说一言便激动一分,字里话间都不时渗出责怪来。

    “什么?”司空云澈眉毛拧做一团,三步便奔到床边严声质问,“你刚才为何不告诉我?”

    “我我方才见你那般严厉,从来不曾见过你那样,我怕怕说出来你会责骂我,担心我,我见你无事就放心了。”项矜惜看见司空云澈现在的模样,还是不敢做声,只是从怀里掏出甘草根放到他手里,竟然这时他方才注意她十指间嵌满泥土及血污,那种深刻的颜色化作毒蛇钻进心里,把每一寸血脉都揪得生疼。

    “好了,九妹,跟我回宫,母后得知你偷跑出宫心急如焚,现在正在你的玉锦宫等你。”项奕宸不愿再多言,对于今日的司空云澈极为不满,只想要将自己心爱的皇妹早早带回皇宫金殿去,捧若掌中至宝,安抚养伤。

    “等一下,皇兄。云澈今日特意为我熬了汤羹,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他会做这个呢,容我喝完再走。”察觉到自己皇兄的微怒,项矜惜欲偏向司空云澈,加以缓和几分,伸手又端起了晾在一旁快要冷掉的汤碗,就要把羹汤送进嘴里。

    “等等。惜儿,我我第一次做,很难喝,等下一次,下一次我再做给你。”司空云澈说着就抓住项矜惜持着汤匙的手,颤抖着就要把匙碗全部夺过来。

    “无事,你一个大男人本就不善于这些烹煮之事,再说只要是你做的,再难喝我都喝得下去。”她柔声一笑,面庞娇美得就如四五月的荷花般含苞欲放,一下就要把他的手拿开,再次欲喝进去。

    “我让你别喝你没听见吗!”司空云澈忽然发疯一般用力把汤碗从她手中夺过来扔落一旁,满屋都是碎片落地时尖利的声响。他转过头时却发现项矜惜的手就在刚刚已被划开一道殷红,鲜血汩汩地流淌出来,在素色的被褥上画出斑斓的图腾。

    “九妹,九妹你没事吧?”项奕宸一把捂住项矜惜不断涌血的伤口,双目怒火熊熊,愤怒高喊道,“司空云澈,我九妹哪里做错了,让你这般对她?”

    “皇兄,你不要怪他。云澈,他或许是今日有心事,我没事。”尽管依旧维护着他,她却仍旧对于他今日与平时温柔大相径庭的强硬和严肃甚为不解和失望,凤目里光华流转水波荡漾。

    “现在你还帮他说话!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为了他衣裳被划破,身上都是伤,手上这条伤口这么深定会留疤,你让父皇母后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一个这样待你的男人!”本来还想多言,但见她脸上已是涕泪交纵项奕宸也就噤了声,“走,这就跟我回去!”

    “惜儿,我对不起”被项奕宸抱起从他身侧经过时尽管满腹委屈,项矜惜望向他时仍是深情动荡,面对他的道歉柔婉一笑轻轻摇头,似在默念着“我不怪你”。

    直到她的身影被夜幕远远地隔断,司空云澈站在房门外望向已经是深黑如浓墨的天,有一种响彻心扉的悸动,遥远而陌生,明媚而冰冷,仓皇中他似乎看见她决然不顾,朝他奋力奔来的身影,又像终将擦肩的行人,往来翕忽。烛火随夜色覆压越发暗淡的房内,桌后地上洒落的白沫亦如是来回不断地翻腾,犹若持续一场对于生命,对于假意虚情的刻骨铭心的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