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一季风动擎天末(下)
“可可是”春映攥紧纸包,还是话语讪讪。 “我早已谋划好万全之策,你不必再顾虑。我知你虽是刘统领营妓却并非不辨是非不明道理之人才寻你一同做下此事。若能拥护司空将军取得项家江山,则我车玥必然离清明盛世不远。”顾松再度安慰着,以道理苦心劝告,终于使得春映勉强答应下来。 不多时,刘统领主营内,一年轻女子端着汤碗一步一晃地走过来,刘统领枕边不远的油灯照映出他一半的面孔来:横rou遍布,即使睡着也无法使凶神恶煞的眉眼显出丝毫的温和来,胡须长而杂乱,有些还因顺着嘴角流出的涎液而黏连在一起。他鼾声甚响,在本来静寂的晚上就如同野兽歇斯底里的吼叫。 春映低垂下眼,想到当初自己为求保命,遭到掳掠后居然心甘情愿地沦为营妓就鼻尖一阵酸楚。可她本也不是不懂得是非善恶,心想莫说顾松一力担保无事,就算自己有个万一亦不过是贱命一条,若能是真的使得车玥国面目焕然一新也是无比的功劳。 下定了决心她便毅然坚持地走完仅剩的两步,不再怯怯反是如常一般去轻摇刘统领粗壮的手臂,试着轻唤着,“统领,统领” 刘统领却只是在醉中察觉臂上一阵痒意,他并不愿醒,只是不满地一撇嘴,连眼都未睁开便用另一只手将春映的手拨了下去。 春映见状,本来该惊恐后退,却也不知为何胆量居然越发大了起来。不久又再次上前,晃动刘统领手臂的力度大了些,声音也放高起来:“统领,醒醒” 如是持续多时刘统领才猛然睁开双眼,春映被一下子吓得身体后倾,呼吸急促地喘息,随后迎来的是刘统领还带着满口酒气的话语:“何事?”他瞄一眼熟悉的清丽面孔,虽是出声却也未见有多少清醒,双眼重又闭上,还是伸手揉揉极为昏沉的额头,嘴里不停地嚅动着也未再言语。 “统统领,奴婢见您醉酒,特意熬了一碗醒酒的汤羹,还请统领服用。”春映说着从案上端起醒酒汤就坐在床边,她以汤匙舀起一点,细致得吹到不烫不凉,“统领喝一些吧。” 刘统领本来已是因贪杯饮醉胃中翻腾得厉害实在没有胃口,可是又头疼欲裂,担心宿醉后极为难受,故而一下子接过汤碗来递进嘴里。后来他喝了半碗下去,似乎是觉得味道有些过甜了,不愿意喝到见底就把碗重又递给了春映,就要躺下再度睡过去。 春映刚刚转过身去放下汤碗就听到床上细微的动静,她转身去看,只见刘统领躺在床上,本来便因酒醉有红晕的脸更是胀得如充血般通红,他似乎过于难受,用手死命掐住自己的脖颈,却越发窒息得无法言语,只发出犹如初生婴儿吮吸时轻微的吞吐声。 他本来并不甚大的鹰眼此时睁得硕如铜铃,眼球凸出颜色赤红,吓得春映一下子瘫在地上,却眼睁睁看着刘统领未来得及挣扎几下,双手开始胡乱地摸索,可还不曾抓握到身旁的锦被便瞬间垂了下去没了声响,所有动作也都不再继续,像秋后落叶般终于落定,整个身体也僵下来。烛光划过他的尸体时静静地燃着,犹如怵人的幽火。 这时顾松终于进了来,也不顾在一边还未缓过来的春映,上前试探着刘统领确是已完全断了气,他方才走过去把春映拉起来,告诉她务必在明日装作毫不知晓就命她不准再做停留赶忙出去。而顾松则是在刘统领身边再行动作一番,一刻后确保万无一失才计策在胸地满意退出去。 油灯还未燃尽,主营内却已是犹如棺椁般一团死寂。 翌日清晨,所有人都被主营内传出的尖叫声吸引过去。 一群人首先慌慌忙忙地奔过去,其中便包括着魏副统领,顾松和几名刘统领的亲信。只见刘统领的尸体平躺在床上,早已是完全僵掉,一边是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的春映瑟瑟发抖像是余悸难消地蹲坐在地上。 身为刘统领最为关系密切亲信的周普见状,一下子就走过去恶狠狠地提起春映道:“说,到底怎么回事?统领怎会好端端的突然就死了?” “我我,我只是今早来此伺候统领起身,就就看见”春映显然是受的惊吓不浅,唇齿间都颤抖不停,话语断续着难连成句。 此时奔过一人附在周普身边耳语“统领身上未见致命伤痕,可能是毒杀。”周普双眼一扫,即刻便定格在桌上已经凉透却并未饮尽的汤羹上,一下子奋力将春映甩在地上,恶狠狠地出口:“好你个贱婢,居然敢毒害首领!来人,把这个贱婢立刻拖出去杀掉!” “不,不!我没有毒害统领,我真的没有毒害统领啊!”春映顾不得疼痛就跪起来爬过去向魏副统领连连磕头求饶,“副统领饶命啊!求副统领明查,魏副统领为奴婢做主,奴婢真的不曾毒杀统领啊!”
“贱婢!还敢不认!一直仅你在统领身边侍奉,桌上那碗汤羹可是你做的?还敢狡辩!”周普见状更为神色凶狠地扑过来,提着刀从鞘中拔出来,仿佛立即要手刃春映。 “是,是我做的,可是奴婢确信里面一定无毒,真的没有毒啊!”春映仍不承认,过去就抓住魏副统领的衣边澄清。 “依我看,不能就此断定汤羹有毒,不应太过鲁莽地妄下定论草菅人命。顾松,你去找军医来,让他以银针验毒一查究竟。”魏副统领转过来对周普发言,随即吩咐着顾松赶忙找军医来。 “何必银针验毒如此麻烦,既然这贱婢说汤羹无毒,那便让她以身试毒,岂不更好?”正说着周普便拎过来春映,再次把她扔在地上,“只要你敢喝了这剩下的汤羹,我便信你所言不虚。” “好,好”春映仍然惊恐不已,为了保住性命却还是强撑着站起来,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周普和魏副统领两相对望,皆像是成竹在胸。一个是还妄想借春映之手拉出个所谓谋害统领的主谋,使之尽失军中威望;一个明知此事结果,却还是气定神闲地从旁观望,耐着性子把戏演下去。 半盏茶后,春映仍就面色如常,不过因惊恐显出隐隐的煞白,却也并不见其半分不适之处,魏副统领才过去周普面前:“如此,便能证明此女所言不虚,汤羹确实无毒。” 就在周普感到出乎意料无言以对之时,顾松却已带着军医匆匆赶过来。周普见状,也顾不得自己再行猜忌便起身让开,命军医上前查看尸体,不消半刻军医便对魏副统领略一顿首以眼神微微示意,继而上前拱手低头行礼:“经属下查验,统领头部郁血面部肿胀,身无伤痕亦无青紫中毒之状,该是死于哮喘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