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春风送暖入屠苏
转眼，除夕已至。饶是今年皇朝依然风调雨顺，整个宫中没有一丝应有的喜庆氛围，却充满了压抑的感觉，只因为当初那位宠冠六宫的陈德贵妃离开了人世。 宫中，皇后仍然跪在佛龛前，虔诚地念着经祈着愿，然而佛主好似从来没有听到过她的心愿。 佛主啊，难道是本宫太过贪心，所以你不愿意赐福于本宫？可是，这么多年，皇帝把一腔柔情尽数给了那个女人，从来未成优待过自己。如今，本宫的长子已死，兄长已残，唯有二儿子乔儿暂时安全。可是，皇帝如此狠心绝情，乔儿未来实在让人堪忧。 佛主啊，可不可以让乔儿听到本宫的心声，早日放手一搏自保？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相对皇城的惨淡，虽然下着大雪，燕城此时却是氛围颇浓。 屋檐下的红灯笼，地面火红的鞭炮屑，还有家家户户门口贴的红春联，以及孩子们悦耳的欢笑声，都见证了燕北大丰收的喜悦。 燕北王府，此时亦是大红灯笼高高挂，一片喜气洋洋的画面。 清晨，宋乔带顾若抒行了祭祀礼俗后，就找不到她的踪影。问一旁的奴仆，才知道她带着身边的幽兰和竹沁到厨房准备年夜饭去了。 宋乔忍不住笑了笑，这两年，若抒对下厨房的热情有增不减，跟四弟倒是越来越像了。 此时，顾若抒正带着幽兰，竹沁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看着一旁刀法娴熟地切着土豆的顾若抒，竹沁一边添柴一边道:“放眼整个皇城，估计也就只有咱们家小姐喜欢进厨房，洗手作羹汤。” 顾若抒转过头，笑道:“竹沁，洗手作羹汤有什么不好么？” “我也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好。”竹沁缓缓道，“只是觉得，小姐这双手生得极美，作画更是一绝，实在不太适合下厨房。”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事。”顾若抒浅笑道:“竹沁，自己觉得开心，就好。” 幽兰亦笑道，“竹沁，终究有一天，你会明白，替心爱的人洗手作羹汤会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幽兰姐，在小姐面前说这样的话，你竟然脸不红心不跳，一点儿也不害臊。”竹沁笑道，“我记得以前你最爱红脸了呢，果然成亲了就是不一样。” “你啊，嘴巴总是那么厉害。”幽兰笑道，“我得让小姐早些把你许人才是。” 顾若抒的土豆已经切完，于是放下手中的刀，笑道:“幽兰说得极是。” “小姐，我看王爷身边的卫觞不错……”幽兰笑道，“要不就把竹沁许给他？” “才不要。”竹沁急了，大声道:“幽兰，不能因为你嫁给了王爷身边的人，就撺掇小姐把我也许给王爷身边的人吧。” 闻言，顾若抒浅笑道，“竹沁，若要把你许人，我定是尊重你的意见。所以，如果你有心上人，一定要告诉我。” 心上人么？竹沁恍了恍神，恐怕这一生，自己也是痴心妄想罢了。 “竹沁，你有心上人么？”顾若抒问道。 竹沁回过神来，勉强一笑，“小姐，我没有心上人，我只想一生都陪伴着小姐。” 顾若抒浅笑，“又再说傻话了。” 此时，幽兰正在往一条鲈鱼肚子里放姜丝，突然觉得心中恶心不已，胃中如同翻江倒海，忍不住跑到一旁吐了起来。 顾若抒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替她诊脉。 片刻后，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竹沁忍不住问道，“小姐，幽兰这是怎么了？莫非最近天寒地冻，着凉引起的肠胃不适？” 顾若抒摇摇头，笑道:“非也，她这是有了喜脉。” 喜脉？幽兰闻言心中狂喜，她腹中竟然有了孩子，她和宋青的孩子。从此，他们会是一家三口，幸福生活。 “这大约会是你此生送给宋青最好的新年礼物。”顾若抒浅笑道，“幽兰，赶紧去告诉宋青这个好消息，然后回房好好休息。” 幽兰点点头，走出厨房，她要第一时间跟宋青分享这个好消息。 看着幽兰离去的背影，竹沁忍不住道:“幽兰怀孕，真的是一个好消息。” “是啊。”顾若抒缓缓道，“能跟心爱之人生下孩子，大约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之一。” “既然如此，小姐你为何还……”竹沁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足够明白。既然觉得跟心爱的人生下孩子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事之一，那为何顾若抒还要坚持服下避孕之药？ 顾若抒微微一笑，“竹沁，如今我和王爷犹如被人刀架在脖子上，稍不注意，别人就会手起刀落，把我们除之而后快，也怎能生下孩子，让他跟我们受苦？” “小姐，情况或许没有你认为的那样坏。” “但愿吧。”顾若抒缓缓道，“不过美好的愿望总会被残酷的现实打败，只希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在那之前把你们，都安置好。” “小姐……”竹沁顿了顿，终于小声地问了出来，“如果当初你嫁与五皇子，定不是现在的光景。你是否有过后悔……后悔嫁与王爷？” 后悔么？怎么可能，嫁与宋乔，是她这一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顾若抒微微一笑，道:“竹沁，有朝一日，你会明白，这个世界，有那么一个人，哪怕你陪他一起坠入地狱，也是毫不后悔的。” 爱一个人，真是如此么？竹沁的心中一怔 “竹沁，你忘记添柴了……” 宋青听到幽兰的好消息后，愣了愣，半天才缓过神来，一把抱住幽兰，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道:“幽兰，谢谢你。” “你我夫妻，何须言谢？” 宋青摸了摸他的长发，道:“幽兰，我从小就是孤儿，是你给了我一个家，如今我们又要有孩子了，我会好好爱你和孩子。” 幽兰点点头，靠在了他孔武有力的胸膛，听他平稳的心跳，她何尝不是要感谢宋青呢？ 用过年夜饭，宋乔和顾若抒在热汤里沐浴后，便回到房中，一起守岁。 虽然屋外大雪纷飞，屋子里炭火烧得极旺，温暖如春。看着眼前面色微红的妻子，宋乔觉得可爱无比。两年前，在皇朝宫中，一向有决断的自己，心中却是柔肠百结，只因为父皇当时是要把她许与宋灝。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她会属于他。 婚后两年，虽然麻烦不断，但他们是知己，亦是挚爱，一起携手有过那些风风雨雨。他希望，他们还可以一起走过十年，二十年，直至死后同xue。 “若抒……”宋乔低声唤道，“路远曾问过我，上辈子究竟做过多少好事，此生才能娶你为妻。” 闻言，顾若抒浅笑道:“你找到答案了吗？” 宋乔点点头，笑道:“我想答案应该是不仅我上辈子做了无数的好事，怕是上上辈子亦是如此。” 顾若抒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道:“我真有那样好？” “当然，我的若抒是世界上最好的妻子。” “大约，我上辈子，上上辈子也做过数不清的好事。” “嗯？” “因为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夫君。” “真的吗？”宋乔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 顾若抒笑着点点头…… 屋外，暴风雪愈来愈猛，寒风席卷着大片的雪花，摇撼着树枝，狂啸怒号，似乎预示着来年并不会太平。屋内，温暖如春，祥和安宁…… 年后，或许是因为陈德贵妃去世的打击太大，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太子宋灝除了批阅奏折以外，便是整日衣不解带侍奉在身侧，太而子妃罗玉菡则日日在寺中替皇帝念经祈福，文武百官无不称赞他们夫妻至孝。 太子书房内，罗玉菡心中忐忑不安。自从陈德贵妃死后，宋灝就阴沉不定。如今这太子殿内，但凡让他不称心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虽然她很爱他，但也觉得此时最好离他远一些。 罗玉菡不明白今日宋灝为何会突然让人把自己引入他的书房，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把自己牵连？ 她忐忑不安地行了礼，便低下头默默地站在一旁，等他先开口说话。 见她如此局促的样子，坐在书桌前的宋灝竟然难得笑了笑，道:“玉菡，你我成婚已有一年多，你觉得本宫待你怎样？” 待她怎样？罗玉菡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事实上，这一年多来，除了新婚之夜，宋灝便未曾在她房中呆过。与此同时却是各色各样的女子不断入府，而那些女子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顾若抒的影子…… 每当母亲催促自己早日生下孩子，才能稳固正妻地位时，她只能敷衍应承。她如何能告诉母亲，自己千方百计才嫁与的那个人，至始至终，从未碰过她，怎能诞下孩子？ “玉菡？” 宋灝的话把罗玉菡从神游中拉了回来，她稳了稳心神后道:“太子殿下对臣妾极好。” “是吗？”宋灝似笑非笑道，“本宫怎么觉得玉菡言不由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