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清风明月蔷薇开
“苏先生？”宋翰有些惊讶地问。 “对。”莲小粥缓缓道，“当日他住在这山上时，有人来求医，都唤他一句苏神医。“ 苏神医？宋翰心中一动，诺大的皇朝，能担起神医一词的也就是苏安平了，莫非莲小粥口中的苏神医，就是他？ 于是宋翰忍不住问道：“那位苏先生是不是名唤苏安平？” 莲小粥点了点头，道：“我记得苏先生的确叫这个名字，宋公子，你认识他？” “我并不认识他，但是他却是名动皇朝。”宋翰笑道：“小粥姑娘真是好造化，竟然能够得到苏神医的教授，向来医术也是出神入化。只不过苏神医向来喜欢四处游历，行踪飘忽不定，小粥姑娘又是如何与苏神医相识的呢？” “那日，我随义父一起去山中拾山菇寻野菜，在悬崖下发现了浑身是血的苏先生。”莲小粥缓缓道，“我和义父把他救了回来，悉心照料，他终于醒了过来。原来他是在那个山崖中间发现了一颗百年灵芝，想要采撷，行至半山腰，脚底一时不稳，摔了下去。后来他道我有医者仁心的天赋，便在山中呆了两年，教授我医术。” “人生之事，果然讲究个缘字。”宋翰忍不住感叹道，“我们寻常人哪怕一掷千金也难以见得上苏神医一面，而小粥姑娘却能与他相处两年，得以他亲自教授，果真是有缘。” “你们可不可以说有缘还是没缘这个问题。”一旁沉默的夜宸舒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们的对话，笑道“小粥姑娘，此时我只关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院中那些樱桃究竟甜不甜？” “大约是……甜的吧。”莲小粥愣了愣，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图，笑道“夜姑娘，你现在最好不要吃生冷的食物。你要是饿了，我立刻就去给你做吃食去。” 闻言，夜宸舒一脸失望，她并不饿，只是想吃樱桃而已…… 宋乔再次醒来时，东方已经微白。此时他口干舌燥，于是翻身下床，想要到桌边倒一口水喝。奈何此时身体太过虚弱，刚下床便觉得脚步虚浮，摔到在地。 这是一个人把他扶了起来，借着晨曦的光线，他隐隐约约看见，是元一公主。多日的伤痛让他去了向来的敏锐，是故从醒来时，一直未曾发现她在房内。 宋乔甩开她的手，摇摇晃晃走到了桌前，伸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茶已经寒凉，正好浇灭了胃中的灼烧之感。 “那茶水已经凉了，你此时身体极度虚弱，自然是不该喝的。”元一公主缓缓道，“我立刻命人换热茶来……” “不必。”宋乔冷冷地打断她的话，然后又摇摇晃晃地走回到了床边，掀开被子，躺了回去，闭目养神起来。 “宋乔……”元一公主低声道，声音是难得地柔和，“我以后再也不会折磨你了。” “随便。”他冷冷地回答道。元一公主如同一个疯子，她的话，他自然是不信的。 “宋乔，怎么从来未曾问过两国的战况如何？”元一公主低声问道。他是皇朝的主帅，然而自从醒来以后却从来未曾问过两国战况，实在是不同寻常。 闻言，宋乔睁开双眼，冷冷地看着她，眸中的光亮忽明忽暗，“这有什么好问的？无非是北漠献上几座城池，两国停战议和。哪怕郭家军有意再战，宋灝也不会允许。” “你心中倒是跟明镜一样，那你可曾知道……”元一公主顿了顿，倾身向前，停留在离他约莫三寸远的距离，低声道“你可曾知道自己究竟中了谁的暗算？” 宋乔仍是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 “是顾知祥，当日若不是他把你的作战计划泄露给北漠，我们怎么会把所有兵力集中在你的那一路人马，终于围剿。”元一公主缓缓道，仔细地看着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一丝反常的神色。 宋乔冷笑道“当日刚一出事，本王就知道郭家军的蓝平，左修和莫庭是绝对不可能做出出卖军情之事，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顾知祥。能让顾知祥这么做的，只可能是宋灝。本王只当宋灝心思深沉，想要杀了我，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眼睁睁地送那三万将士与我陪葬，当真是为君不仁。有如此君王，当真是我皇朝之不幸。” “你娶了顾知祥的女儿，他却如此谋害于你。”元一公主缓缓道“会不会当初他把女儿嫁与你，本来就是一场阴谋？毕竟，我可是听闻，当初顾若抒是要嫁五皇子宋灝的。”无论真相如何，她想要引导他，告诉他，顾若抒原本就是一个阴谋。 闻言，宋乔冷笑了一声。这元一公主为了挑拨自己与若抒之间的关系，实在是煞费苦心。只可惜他要让她失望了，他并不蠢笨，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抒待自己之心至诚？ 见他不再说话，元一公主瞬间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也不再说话。而宋乔，一一番思虑以后，不想再激怒元一公主，因为他还想活着回国，回到那个日日盼他归的女人的身边。于是他们两人竟然难得地平静了下来。房中寂寂无声，气氛难得平和。 没过多久，宋乔再一次沉沉地睡了。元一公主看着他，嘴角微扬。好像自己不再折磨他，他便真的平和了下来，不再与自己剑拔弩张。 一路躲躲闭闭，倒也没有惹出什么大的风浪，是夜，顾若抒和宋青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宣城。 在一家小客栈用过晚饭以后，顾若抒对宋青道“陪我去一趟云罗山。” 宣城以东，有山名为云罗，山中松柏郁郁葱葱。山中之清风，涧中之明月，甚为风雅，而阿九，此刻就大约就在那里。 幸好是夜月明星稀，前路清晰。一路曲曲折折后，顾若抒和宋青终究快要到达阿九的小木屋前。 还未见到人，便已经听到泠泠的古琴之音。阿九的琴音早已出神入化，能比肩她的师父秦筝大师。此时，她的琴音不似寻常女子般，透着丝丝活泼与欢快，而是时而悠远，时而磅礴，让人起上古之思，高雅入仙之感。 “宋青，你就在这里等我。”顾若抒淡淡道。这是阿九的领地，她不能贸然带陌生人进入。 顾若抒缓缓地走进了阿九的庭院，此时院中的蔷薇开得正盛，在皎洁的月光下，更是摇曳生姿，颇显媚态。微风拂过，满院的花香，更是沁人心脾。 而阿九，此时正背对着她抚琴，长发未挽，青丝如瀑。 似乎觉察到身后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阿九的琴声戛然而止。她回过头来，却看到顾若抒，极为惊讶。她只听闻燕北王死后，王妃顾若抒不知所踪，却未曾想到她会来这云罗山找自己。 “心儿？”阿九站起身来，问道“此时正值深夜，你是孤身一人上的这云罗山？” 顾若抒浅笑道“不是。王府的护卫宋青陪我而来，此刻他正在不远处等候。” “夜深寒凉，你我进房中再详谈。”心儿深夜来访，自然是有要事，而不是来与自己谈天说笑的，于是她匆匆把她引入了房中。 林阿九替顾若抒斟了一杯热茶，递与她，道“心儿，你先喝口茶，暖一暖。” 顾若抒依言喝了一口茶，果然体内的寒凉驱散了不少。 “心儿，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林阿九问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情谊颇深。虽然后来因为路远喜欢于她，自己有些许疏远她，但那不过是自己年少时狭隘的想法罢了。在她心里，她们始终是好朋友，相信心儿心中也是如此想法。所以只要力所能及，她自然是在所不辞的。 顾若抒并不顾左右而言其他寒暄，而是开门见山道“阿九，我想请你帮我做一张人皮面具。”说罢，她放下手中的画匣，从匣中拿出一卷画，慢慢摊开，元一公主的画像映入眼帘。 “就是这名女子的脸？”阿九问道。 “是。” 林阿九点点头，道“心儿，等我两个时辰。” “阿九，谢谢你。”顾若抒缓缓道，眸中满是感激之色。 阿九笑了起来，那笑容犹如庭院中盛开的蔷薇，美丽无双，“心儿，你我自小一处长大，情谊颇深，何必言谢？”说罢，她拿着那卷画，进了里屋。 顾若抒两眼微闭，陷入了沉思之中。此去北漠，凶险未知，必然要做好应对之策才好。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宋乔大约在元一公主的府上。所以途经云罗山时，她想起来找阿九做一张元一公主的人皮面具，以备他日不时之需…… 宋乔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看了看趴在床边睡着的元一公主，沉吟了半晌。除了若抒，其他女人的心思，他向来不懂。而元一公主的心思，更是变化多端，他更是猜不透。 罢罢罢，她的心思自己也不需要猜透。为今之计，只求相安无事。目前，他最需要做的便是，养好身体，然后寻找脱身之策。 他双眼微闭，那一日的场景历历在目，一生都难以忘怀。 当日，他命令顾知祥和蓝平正面进攻高远的左翼军团，左修和莫庭则带兵拖住李长风的部队，然后自己带领三万人马想要绕过阿古木达山的峡谷，出其不意袭击高洋的右翼军团，这样便可形成包围之势，一步步蚕食对方的军队，直至彻底歼灭。 然而，行至峡谷之时，四周寂静得可怕。他皱了皱眉头，向来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太对劲。正要下令撤退之时，一阵箭雨纷纷袭来。那箭头上带着熊熊的火焰，刚落地，四周便燃烧起来，原来北漠早已在这里设好了埋伏，埋下了一地火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