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辞别
慕云峥皱着眉深思熟虑,一番权衡后,云姝看见他最终还是摇摇头,失望之余只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你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去!我女扮男装混进军营,或者就一个人骑马去北疆!路都敞着呢,又不是只有你们能走!哼!”她袖子一抹眼泪,扭头便走。 慕云峥闻言顿时慌了,看她的架势可不是吓唬人,若她真那样做了,岂不是比跟他出征更加危险! “欢欢,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啊!”他想将她拉住,云姝身子轻盈如燕,眨眼间就站到了院墙上,远远看着他说:“我会同娘亲说回华山看望师父几个月,你若不想她担心就别拆穿我。” “欢欢!慕云姝!你给我回来!”慕云峥追上去,但云姝已经不见了踪影。 云姝直接以轻功离开了侯府,最后再回头看一眼那金色的牌匾,若慕云峥不同意,恐怕她真的只能自己出关去了。 她不知道在北疆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毒从何而来,竟让天朝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但只有她隐约知道会发生什么,她是唯一会防备此事的人,无论如何她必须保下二哥的前程甚至是性命! 晚间,云姝正坐在床头给慕永吉唱曲儿哄他睡觉,秦媛走进来,冲她指指门口,慕云峥站在外头,脸色特别难看。 “你们吵架了?”秦媛低声问。 “没有。”云姝含糊地说,而后跑出去。 两人走到院角无人处,慕云峥还没开口,云姝马上说:“二哥,你不用废口舌劝我,我意已决。” “我怎么都没发现你有这倔脾气!”他气道,“你就不心疼三姨娘和永吉吗?你才回来多久” 云姝认真地说:“我知道什么东西最重要!” 他一脸的阴郁,忍不住一拳打在墙壁上,青砖上顿时出现一个浅坑。 “好吧好吧,就让你去吧!” “真的!” “还不是被你逼的!”他眼神凶狠,“但是说好,咱们约法三章,你必须一直女扮男装混在伙房营里,到了北疆必须一直呆在营帐里不准上战场,必须安分守己不能做任何危险的事!做任何事情必须征得温将军和我的同意!” “晓得了晓得了!”云姝很乖顺地点头,嘻嘻笑着挽住他的手说了许多好话,慕云峥气消了大半,无奈地嘟囔:“天哪,我一定会后悔的!这一定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决定了!” 慕云峥又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才土着脸送云姝回房。 进房去后,慕永吉已经睡着了,秦媛关上房门出来,忧心地看着他们二人问:“你们怎么了?” 云姝心想,不如就趁此机会说了吧,便支支吾吾地开口说南宫卓身体不适,她想回华山看望他,可能要离开一阵子。 又给慕云峥使眼色,他很不情愿地说:“对啊。我怪欢欢不懂事,才刚回来就又要走。” 秦媛嗔怪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南宫先生不仅治好了欢欢的病,还悉心教导照顾了欢欢这么多年,他如今身体不适,欢欢自然是要去照顾的。” “三姨娘说的是。”慕云峥低声下气地应道,偷偷瞪了云姝一眼。 没想到秦媛这关就这么过了,顺利得叫云姝难以置信,与此同时,心里滋生一股忐忑和兴奋。 随慕云峥前往北疆是一招很险的棋,从那以后,她的记忆无法再提供她什么有效的帮助,一切福祸都是未知,世事变得难料。 在那样的战乱下,她必须活下去,和慕云峥一起! 第二日,云姝早早起床,叫手艺好的李妈给她绾了个发髻,缀上珠花和穗子。 脸上小小施了胭脂粉黛,本就倾国绝色的容颜一经打扮变得更加明艳动人,连房外开得烂漫多情的桃树都不觉黯然失色。 李妈打趣说:“小姐难得这么用心打扮自己,是去见成王殿下吧!” 云姝羞涩地笑起来:“我过几日便要走了,想去和他道个别。” “唉,成王殿下这么好的人,多少小姐郡主挤破了头想要博他的青睐啊?小姐你这一去再回来怕是又一番天地了。”李妈忧心地叹惜。 云姝心上有些闷,但嘴上还是说:“你且放心吧李妈,若他连这几个月都不愿为我等,即便我立刻嫁给他,日后待我人老珠黄了也是一样要受冷落的。” “小姐,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于富贵人家,痴情人总是少数的,老奴只盼小姐能嫁出去,富贵平安地过完一生,便足矣了。” “我知道了。”云姝说。 是叫她不要苛求爱情么?她当然已经不留什么期盼,什么东西都经不起时间和权谋名利的摧残,只是如若可以,她想再试一试…… 不犯傻地,再试一试…… 她挑了一件翠绿的裙子,沈佑航曾说他最爱看她穿绿色,但云姝记不清是上一世还是这一生了。 正系腰带,秦媛走进来,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上的活,末了还取出一条腰佩给她挂上。 秦媛怜爱地抚摸云姝说:“娘看得出来,成王殿下是真心待你好的。不论往后如何,你至少不能错过当前,不能辜负了他如今的真情。”说着,她微微撇开脸,一抹苦笑悄然蔓延眉间,风韵犹存的美丽容颜凄然似在月下孤独凋零的昙花。 云姝知道,从前慕观也曾深爱过宠过她的娘亲,但时过境迁,感情淡了再也不剩什么,但秦媛应当是不后悔的,因为至少她爱过。 坐马车去成王府,守卫都认得她,殷勤地给她开门,一个侍从带她到书房外的庭院里等候,自己进去向沈佑航通报。 一个侍女突然跑上去将那侍从截住,不知在对他说什么。 云姝认出那是田玉婉的侍女。 这时,书房的门开了,走出一个白衣女子,果真是田玉婉。 侍从遇上田玉婉便是毕恭毕敬,而后点头哈腰地离去,连书房的门都未碰到。 田玉婉走上来笑道:“慕四小姐,好久不见了呢。”但并未向云姝行礼。 随行的侍女小玉面对田玉婉一人胆子就大起来,立刻不满地说:“你好生没礼貌,怎不向我家小姐行礼” 却不知田玉婉其实比慕云仙更难惹。 只见田玉婉扑哧一笑:“要我行礼怎么,你家小姐已经当上这座宅子的女主子了不成” “你……” 田玉婉又勾唇一笑:“殿下刚服了玉婉调制的安神茶休息下呢,恐怕不能见小姐了。你不知道,最近陛下将许多事务交于殿下,殿下由此常常熬夜伤神,玉婉看着都心疼得紧呢。” 她倒是一副女主子的姿态! 云姝心叹,他们果然还是来往了……有些事总是无法改变的。 如今离去定会叫田玉婉得意洋洋,但云姝已经没有多少兴致了,本是想在出征前最后见他一面的。 算了。 云姝默默无言地转身离去,一旁小玉气得直跺脚,但也只能随主子而去。 “是慕小姐啊。”正巧管家张叔走进来,一拜后笑盈盈地说,“小姐今日好兴致,来王府看我们家王爷。” “张叔。”云姝礼貌地回礼。 田玉婉连忙说:“张叔,王爷已经歇下了。”
张叔道:“是么,书房的薄被今早拿去晒了,也不知那些欠眼色的丫头们另备了没有。老头子得去瞧瞧,千万别叫王爷冻着了。” “不必了,”田玉婉拦住他说,“玉婉方才已叫人拿来给王爷盖上了,张叔无需多劳。”她说着有意瞟云姝一眼。 张叔连连摇头说:“田小姐可真是细心周到啊。” 田玉婉娇羞浅笑:“张叔过奖了,这些都是玉婉应该……”还没说完便又听见张叔说:“还未进王府便将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看来不必等到王爷娶妻,我这把老骨头就该被扫地出门喽!” 一席话似是无心之言,却将田玉婉那张春风得意的脸说得青一阵紫一阵。 她很是尴尬地说:“张叔哪里的话,这成王府哪少得了您玉婉可不敢僭越身份。” 张叔只是干笑几声。 “外头什么事这么吵” 突然一个带着倦意的声音响起,书房门吱一声开了,沈佑航肩披一件薄衫出现在门口,脸上尚有惺忪的睡意,扫视庭院一周,视线最终落在云姝身上。 “殿下,您醒了,怎不再睡一会儿” 田玉婉正要回去,沈佑航先一步跨出房门,三步并两步走到云姝面前:“你何时来的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 “我也才到。”云姝说。 张叔讶异地说:“老头子见慕小姐要走了,还以为王爷您已经见过了,不然老奴定要告诉王爷的啊!” 沈佑航当即冷冷地瞟了田玉婉一眼,她吓得脸若土色,正想辩解一二,却听沈佑航说:“田小姐倒是真的要走了。张叔,送客。” 说完,便带着云姝走进书房去,小玉则得意洋洋地看田玉婉及她的侍女一眼,鼻子一扬跟着云姝进去。 书房内熟悉的装潢陈设让云姝禁不住感慨一二,她暗暗叹气,坐在红木椅上,随手拣了块桂花糕含在嘴里。 沈佑航稍稍整理后自里间走出来,已不见方才的疲累。 “今日怎么会来看我”他接过侍女奉上的茶,喝一口后问。 云姝撅嘴说:“说得好像我不关心你似的。” “但你的确不曾主动来找过我。” “我还未出阁,自然是要受本分待在自家闺阁里了,可不敢某位小姐,三天两头往人家府里跑。” 沈佑航放下茶杯说:“今日这茶水真真酸得很。” 云姝横他一眼,嘴角不觉勾起,带着少女的娇羞,浓密的睫毛卷翘很是俏皮,漆黑的眸子好似在一汪绿水上飘零的桃花,带着盛春时节的万种风情,惊鸿一瞥便能惊艳一世。 对面的男子便因她这么一瞥险些失了心神,他凝眉,静静地看着她,灼热的视线让云姝很不自在地撇开脸,露出的脖颈也已经一片羞红。 “她自个儿来成王府,我总不好请人家回去。但只有今日这一回罢了,往后绝不让她进门。”沈佑航说。 云姝释然道:“没关系,你也该纳妾了。” 他当即说:“我可以只要你一人。” 她抿嘴不答,想了想,终于艰难地开口:“我……我可能要离开几个月了,师父染病,我需回去照顾他。” 沈佑航手指在杯沿往复划动,声音平静如水:“原来你是来道别的。” 云姝绞弄着衣袖,将考虑了许久的话说出来:“年前我一定回来,若那时你的心意不变,我便嫁给你。” 他浅笑说:“冬日结发,倒也是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