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第402章 还谈什么失望?
“放肆,你越发没规矩,这话是你可以说的天子的话就是金口玉言,容不得你质疑,大清早尽是给我找晦气,赶紧出宫去,别叫我看着心烦。”李子怡说着就要打发儿媳妇,又道,“你这副模样又要怎么照顾孩子,承垚我留几日,等你休养好了再来接他。” “母妃,垚儿我要带走的。”赫娅站起来道。 “别跟我纠缠,这里是皇宫,我是堂堂贤妃是你的婆婆,你要懂分寸。”李子怡冷冰冰的,仿佛因儿子被皇帝重用,她说话更有底气了。 “母妃” “赶紧走吧。”李子怡冷哼,不容她多说半句,更道,“昀儿不在家里的时候,你也给我谨守本分,不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传出来,不然我没脸子,你们浩尔谷也一并颜面扫地。还有,叫下人准备好西院那里的屋子,今次秀女大选后,会有新人进府,你这位正妃早做准备,别叫新人看你的笑话。”言罢径直朝寝殿里去,再不理会儿媳妇脸上的阴晴变化,在她看来,儿子不在的时候,她更要拿出婆婆的气势才行的。 赫娅那里被这些话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浑身血脉贲张,竟是连哭也哭不出来。 她愤愤然离开翊坤宫,一路往宫外去,却偏偏遇上那群晨起练习的秀女,她们都穿着一应粉色的宫服,梳一样的发髻,整整齐齐地看过去竟煞是美丽。 长春宫的嬷嬷们领着秀女一起行礼,在那儿跪了半日,却不听和郡王妃道一声起来。 赫娅想到这些漂亮年轻的女孩子之中就要有人与她分享泓昀的爱,咬牙切齿恨不能一个个都捏碎了,此刻见她们跪在自己的脚下,不由得生出傲气来。 “我不过是郡王妃,你们不必拜我,赶紧起来,叫人瞧见当我在这里装哪门子主子呢。”她的话很不好听,看着秀女们陆陆续续起身,瞧见她们如花一样的脸蛋,更是愤恨,不由得说,“隔着坤宁宫那一边有座钟粹宫,你们可知道” 教引嬷嬷们感觉到赫娅接下去没有客气的话,忙赔笑说:“小主们还没来得及熟悉各宫各殿的用处,只怕郡王妃要问住她们了。” 赫娅冷笑道:“可不是么,既然没学到,我教她们。”她走近几步到那些秀女跟前,抬手指着东边道:“隔着坤宁宫就是钟粹宫,三年前和你们一样的姑娘也进宫选秀,可是留下的人太少了,太少的人里又只有一个女人得宠,你们猜其他不得宠的下场如何就困在那钟粹宫里,死的死,关的关,如今连钟粹宫的门都封了,多可怕呀可是,这极可能就是你们未来的下场。” “郡王妃,您可不能危言耸听,哪儿有这些事情。”教引嬷嬷上来劝,赫娅却怒了,呵斥道,“几时轮到你来拉扯我,我可是堂堂的皇子妃,还不掌嘴” 那教引嬷嬷一愣,平素她可是在秀女们面前极有体面的人,此刻竟被一个小王妃教训,心里虽愤愤却不敢违抗,只能自己打起自己来。一众秀女见赫娅如此厉害,个个都不敢言。 偏是此刻,从坤宁宫的墙角那里转出一行人,不过四五个,为首那位悠悠驻足看着这一切,宁静温婉的脸上却不曾划过任何异样的神情,只是道一声:“秦嬷嬷住手,这是怎么了” “奴婢叩见娘娘。”秦嬷嬷看清楚来着系符望阁梁淑媛,忙地过来请安,秀女们也跟着过来,梁嗣音却只道,“这里就挨着坤宁宫,你们也不怕惊扰了皇后娘娘,赶紧回吧,日后练习也寻别的去处才好。” 嗣音说完就要转身,竟对一旁的赫娅视若无睹,如此自然要激怒她,她反跟过来,像模像样地福身施一礼,“见过梁淑媛。” 算起来嗣音不仅是皇帝的妃嫔,更是赫娅的长辈,规规矩矩的礼数不止于这一福身,但嗣音也懒得与她计较,如今她对这个女人完全没有好的印象。 “嬷嬷带秀女们回去吧,过会儿贵妃娘娘她们都要过来的,瞧见了该惹她生气。”嗣音仍旧无视赫娅,吩咐秦嬷嬷后真的就要走了。 赫娅忍不住哼道:“梁淑媛这样冷脸对我,叫秀女们如何看待宫里的事,还只当我和您有什么过节,传出去多没意思,我们家王爷也尴尬不是。” 她不提泓昀也罢,提起来嗣音更生气,可她的性子收放自如,岂能被她三言两语就激怒,带着谷雨就要转过墙角去,谁知赫娅竟追上来说:“梁淑媛是笃定不给我面子了您是恼我呢,还是和母妃她过不去。” 秀女里已有胆子大的掩嘴而笑,只把这一幕当笑话来看。 赫娅那里瞥见,心中怒火腾升,指着秀女说:“娘娘看见了,她们都在笑呢。”那秦嬷嬷闻言赶紧去瞪秀女,赶着要领她们走。 “都不许走。”赫娅冷声出言,转而看着嗣音道,“娘娘就眼睁睁看着秀女们嘲笑一个皇子妃这就是天朝所谓的规矩” 嗣音冷然相对,不疾不徐地说:“宫规森严、皇室家法也条目清晰,首先赫娅你是晚辈,不能这样对本宫说话;其次这里是后宫内廷,你虽是皇子妃却只是外命妇,宫里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多嘴;最后”这一句话嗣音将声音压低,“我若是你,只会老老实实回家照顾好丈夫和孩子,不要等哪天家散了,都不晓得是为什么。” “你是什么意思”赫娅被激到,她没有任何话来反驳嗣音前两句,可是最后一句话她听不得,凭什么要这个女人来指教自己如何守护家庭她冷笑着出声,“难道要我告诉这些秀女,有一天和郡王府若散了,也是因为您吗对啊,不止和郡王府,还有定康” 但容不得她说完那句话,嗣音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赫娅脸上,这一下竟是用足了力道,赫娅两夜没睡身体早就虚了,这一下吃不住,顺着就跌倒下去。 秀女嬷嬷们都吃了一惊,谁也想不到看似温和的梁淑媛竟如此厉害,且早就知道她是宠妃,此刻又闹不清状况,不由得个个噤若寒蝉起来。 嗣音这些恨意早就积压了许久,本想着让时日冲淡了去,偏今日叫她发作出来,可是她的脸上并没有严厉凶蛮的神情,仍旧是和方才一样,只是说了句,“本宫已说了,天朝皇室宫规家法森严,方才那样的话郡王妃你若再说第二次,莫怪本宫以家法论处你。” 浩尔谷赫娅那里面色苍白,眼眉里浸满了恨意,眼看着梁嗣音要转身离去她却无可奈何,心中的怨恨不禁如烈火焚烧,正要开口突然小腹剧烈疼痛,那份疼竟是带着熟悉的恐怖袭来,她忍不住呻吟出声,旋即便听见一个秀女喊:“血,郡王妃流血了” 嗣音闻言转身来,便见倒在地上的赫娅面色惨白纠结很是痛苦,而她的长裙也渐渐被鲜血浸透,本能地意识到这是小月的迹象,忙唤左右:“传太医” 翊坤宫就在附近,赫娅被送到李子怡那里,因是瞧见这样的状况,贤妃的脸肃冷凝重,在外等消息时便恶狠狠地盯着嗣音看,恨不得上前将她生吞活剥,要知道赫娅肚子里那可是她的孙子。 不久太医战战兢兢地出来,还是带来了贤妃最不愿意听见的噩耗:和郡王妃小月了,那才不满两个月的孩子没了。 李子怡心头大痛,转身来抬手就要扇嗣音的脸,却被嗣音一把捏住了手,她正色道:“娘娘不问问是什么缘故让王妃小产吗” “废话,不是你一巴掌把她打到地上去的吗她是我的儿媳妇,几时轮到你来教训了你现在捉着我是要犯上吗皇帝就算把你宠到天上去,你也不过是个淑媛,就凭这一下本宫就能治你的罪。”李子怡叫嚣着,想要挣脱嗣音,却被她紧紧地握住。 “太医留下,其他人统统出去,谁敢在门前晃悠,本宫决不轻饶。”嗣音握着李子怡的手不放,出言呵斥众人,“还不退下。” 这里本多李子怡的人,偏偏她们却被梁淑媛威慑道,一个个应声退了出去。嗣音放开李子怡,缓步到了太医的面前,冷声道:“本宫希望太医你据实禀告和郡王妃究竟因何小产,若是本宫的责任,本宫责无旁贷自然按规矩论处,但若另有缘故,太医你不说,本宫也会让皇后娘娘另派人来查明清楚。” “梁嗣音你这是在威胁他吗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另有缘故。”李子怡跟过来,咬牙切齿地说,“那么多人看见你动的手,如今你还想抵赖” “太医,本宫的话只说一遍,如何抉择就在你了。”嗣音不理会贤妃的叫嚣,只是冷声看着太医,她心里是有底的,吸服了那样的东西,孩子怎么可能保得住。 太医腾地跪下去,声音也颤抖着说:“贤妃娘娘息怒,此事不怪梁淑媛,郡王妃就是今日不跌这一跤,过些日子孩子还是保不住的,郡郡王妃她有吸服五石散的迹象,就是有十个孩子也保不住啊。” 李子怡的面色停滞在张牙舞爪的那一幕,整个人如石雕一般凝固起来,许久许久她才出声说:“太医,你、你再说一遍。” 那太医慌得没了神,支支吾吾地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李子怡倏地瘫坐到地上去泪如雨下,哭道:“怎么可能她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她是傻子呆子吗她不知道这东西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吗” “今日之事,只太医、贤妃和本宫可知道。”嗣音冷色对着那太医,也算这个人倒霉,竟遇上了这样的事,“再若有别的人知道,哪怕半句闲言碎语,你的命也就保不住了。不要拿一时口快来换你的一辈子,本宫这一次的确是在威胁你了。” 那太医磕头如捣蒜,连声说不会讲出去,更愿用项上人头做担保。 此刻静堇战战兢兢地带着方永禄的小太监进来,说涵心殿那里传皇帝的口谕,竟是说皇帝散朝后要驾临翊坤宫,让贤妃、梁淑媛和郡王妃还有太医都原地待命,再有其他人不许出入翊坤宫。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李子怡止住了眼泪,已站了起来。 嗣音冷静地看着她,“娘娘再等等,这件事还没完。” 李子怡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就要去找赫娅,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被嗣音拦住说,“娘娘何不等皇上来,皇上自然会做主。” 李子怡恨恨地瞪她一眼,甩开她的手道:“不要以为你没有责任,本宫不会善罢甘休的。”
嗣音心底无奈一笑,面上却不再说什么。 这一边,年贵妃早带着武舒宁等来坤宁宫定省,因听说此事正打算派人去问消息,却听说皇帝那里传了口谕暂时任何人不得出入翊坤宫。一屋子女人不由得议论开,宋蛮儿那里冷笑说,“听宫女们说地上好大一滩血,这孩子八成是保不住了。” “宋修容”忽听年筱苒严厉出声,瞪着蛮儿使了眼色,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皇后这里正身怀六甲,她也不顾忌。 谁知容澜却冷声道:“你训她做什么,那孩子不自重不知保养,连怀了孩子也不晓得到处瞎逛,今日不滑胎,后日也保不住。” 宋蛮儿这才松口气,但见年氏仍瞪自己,终究畏惧贵妃之尊,也不想容澜伤心,便悻悻地默声了。 “郡王妃出言顶撞梁淑媛在先,秀女嬷嬷们都是看见的,娘娘教训她本没有错,谁晓得缠上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贤妃娘娘那里能不能明断是非。”极少在人前说话的刘仙莹突然开口了,她那里静幽幽柔和地说着每一个字,一如她在人前的性子和那美丽的名字。 “是非曲直总有明断,皇上再宠梁淑媛也不会坏了宫里的规矩,孰是孰非每个人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做人说到底最难过的还是自己那一关,做了恶事就算得不到惩罚,一辈子的孽债背着,临了那一口气散步去,下辈子也不会安生,对他们而言,这无疑比活着时杀罚更来得沉重。举头三尺有神明,许多事不是不报,不过时辰还未到。” 容澜冷冷地出声,说了这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便摆手示意众人散去,又说,“赫娅真的滑胎,再不济也是失了孩子,你们少议论一些,她年龄还小,多给些机会。” 众人自然遵命,只是年筱苒忍不住说:“宫里的姊妹们哪一个不是从年龄小过来的,可是总有长进的,若人人如她这样不知悔改不知长进,哪一天是个头” “你何必苛责她自有婆婆教训,赶紧回去吧,本宫乏了。”容澜恹恹,也不愿和年氏理论,只是打发了她们。 众人离了坤宁宫,宋蛮儿过来朝年氏一笑,而后说:“娘娘不觉得事情蹊跷这一大早郡王妃进宫作甚据说本是三皇子找不见了,她进宫问婆婆来要人的呢,怎么就闹了这么一出” “你给我安安分分回咸福宫去,再敢如方才那样失言,本宫一定惩治你,也好给宫里做做规矩。”年筱苒却厉色出声,将宋氏镇住。平日她胡搅蛮缠,甚至兴风作浪,众人总由着她,顶多说几句话制止,难得今日年氏拿出贵妃的架子来,便由不得宋蛮儿反驳,她尴尬一笑答应着,不服气地离去了。 舒宁笑一句:“修容娘娘素来如此,娘娘何必生气。” 年筱苒那里对此事只知道一些皮毛,总觉得里头有更大的缘故,但帝后那里似乎不愿让自己知道,而梁嗣音她到底又牵扯了多少,不由得叹说:“一来必须做出规矩给那些秀女们看,来日她们散了去,不知道要如何编排宫里的事,二来我是觉得梁淑媛太蠢,怎么就让自己卷到这事情里去。心里有些火气,她撞上来也是她的事。” 舒宁笑而不语,二人正要走,远远瞧见皇帝的銮辇过来,却是直直往翊坤宫那里去。年筱苒冷笑:“只怕里头的缘故大了,你几时瞧见皇上为了我们的事闹这么大的动静。” 这一边,彦琛散朝连衣裳都没换就过来翊坤宫了,李子怡见他这架势,心知他要包庇嗣音,可如今是赫娅自作孽,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皇帝到来后,先审了那太医,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便放他出去了。而后看着眼前两个女人,一个是他挚爱的,还有一个是容忍了许久亦冷落了许久的人,偏偏这件事把他们凑到了一起。 李子怡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来若赫娅不是因五石散滑胎,此刻她该多硬气啊,至少能在皇帝面前说几句话,她梁嗣音怎么也该受罚吧。 “贤妃,你知道泓昀去哪里了吗”彦琛那里目光肃然,冷冷地看着李氏,问的第一句却是这句话。 “臣妾听说皇上派他南下巡视农耕了。”李子怡微微一笑,露出几分得意,还说,“多谢皇上看重他,希望那孩子别叫您失望。” “失望”彦琛冷笑,李子怡见状显然一怔,不知皇帝何意,只听他悠悠地说,“朕业已两日没见到他,谈什么失望谈什么看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