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弄巧成拙
冬日晨光尚未降临大地，冷冽的风卷起枯叶片片。 窗棂被风吹得不住震动，就在那轻微的动静中，柔软床铺中央匍匐的娇躯猛地一弹，毫无征兆的剧痛席卷而来，宁陌一冷汗涔涔，抱着腿呻|吟起来。 下一刻，房门被敲得咣咣作响，熟悉的低沉嗓音自门外传来：“怎么了？开门！宁陌一！” 疼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宁陌一根本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她身躯变得沉重笨拙，很艰难地蜷起来想抓住不住抽动的小腿，然而这样简单的动作她也无法完成，挫败加剧了她身体感知到的痛楚。 “啊——好痛！” 听见她沙哑带哭腔的痛呼，门外的人失去耐心，抬脚狠踹，撞破了门冲进公寓。 “宁陌一，发生了什么事，你回话……靠！”看清她面颊泪光涟涟的刹那，慕宁悦彻底方寸大乱，他咒骂了一句，上前来打横抱了她就要往外走。 “好痛，不要……放开我，呜……” 咬着牙，慕宁悦低头看她两手抱住床头柱的动作，忍了忍，挤出一点耐心劝说道：“放手，我送你去医院，你都痛成这样了，耽误了怎么办！” “不去，不去医院……”宁陌一松开手，喃喃着拼命摇头，身体不住颤抖。 叹了口气，慕宁悦小心将她放回床上，抓住她乱挥的手指，稍稍用力提声唤她：“陌一，陌一你看着我！对，看着我的眼睛，乖，冷静一点告诉我，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哪里不舒服，千万别逞强，我立马陪你去医院。” 他强健有力的劲道与沉稳声线拨开脑中重重迷雾，宁陌一只觉随波漂浮的孤单终于找到了港湾，她靠在他怀中，抽噎着指向左腿：“……抽筋了，好痛。” 慕宁悦：“……” 定睛看去，她线条纤细优美的小腿肚果然呈现不自然的抽动，肌rou纠结鼓起。他重重叹气，扶着她肩让她依靠在床头，拉了拉裤子蹲在她面前，小心捧着她左腿看了看，抬头注视她：“忍着点，会痛就说。”说完他双手用力，有技巧地按摩起来，宁陌一疼得发出难抑的抽息，带着一点哭腔，听在耳里又可怜又脆弱，慕宁悦手上动作更慎重，时不时抬眼观察她细微反应，浓眉始终紧锁。 不知道按了多久，感觉掌心下的肌rou不再僵硬抽动，恢复了原先柔软紧实的触感。慕宁悦左右看看，放开手，起身走出去。 不属于自己的气息与温度骤然离开，宁陌一咬住唇，险些脱口叫住他。她手指轻轻划过他触碰过肌肤，指尖轻轻颤栗着仿佛被炙痛，却又忍不住一再靠近流连。 过得片刻，脚步重又靠近。慕宁悦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口大瓷碗，盛了大半热水，他再次蹲下，单膝点地，胳膊上搭着的毛巾浸了热水，拧干，再展开抖了抖，覆上她小腿。 宁陌一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脚踝被他大掌压住：“别动，敷一会儿就好。” 眨了眨眼，宁陌一从睫毛下偷瞥那个低头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黑发青年，他们之间，蒸汽缭缭，热力沿着肌肤透过皮rou，顺着奔腾的血脉涌向四肢百骸，熟悉而眷恋，烫得她鼻酸又心痛。 失去往日荣耀与赞美，狼狈逃到遥远的陌生国度。宁陌一知道，她只是用潇洒与坚强当做伪装，事实上她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更遑论，她是用谎言刺伤了最重要的人，怀揣无法言述的秘密离开。宁陌一曾经无数次在梦中惊醒，泪流满面，反复回忆起他们曾有过的短暂美好，更多纠葛的画面，定格在他失望而悲痛的眼神。 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压力太大，反复失眠，连带着腹中小生命也觉察到母体的不安。宁陌一含着眼泪，吞下药片，偷偷向上天祈祷：佛祖、上帝，谁都可以，请庇护我的宝贝健康无恙，我愿意茹素一年。怀孕的苦楚，宁陌一谁也不能说，只有最亲近的工作伙伴知道，他们也被下了封口令，必须保持缄默。 本应当容光焕发喜气洋洋，宁陌一选择用沉默来面对。 她的欢喜，她的期盼，她的孤独，她的惶恐……全数藏在心扉，无人分享，亦无人分担。 直到此刻，被他有力手臂环抱，被他如珍似宝对待，宁陌一终于无法按捺内心深处最真切的渴盼。她需要这个男人，需要他的陪伴与守护，需要他坚定如一的真情相待。 “……好了，”呼出一口气，慕宁悦扶着膝盖站起，“差不多先这样处理，等天亮后，如果你觉得还有其他问题，需要去医院，随时叫我。”弯腰收拾了东西，他提步要走。 套头衫下摆被牵住。 他止住脚步。 宁陌一闭上眼，强迫自己冷硬心肠：“你没必要这样对我。” “没必要？”转身，慕宁悦挑高眉梢，他嗤了声，说：“随便你怎么想吧，说我是忏悔也好，同情也罢，无所谓。我只是觉得，都是中国人，在异国他乡不容易，比邻而居的前提下帮你一把是人之常情。” “我不信，慕宁悦，”仰起头，宁陌一眼神犀利，直视他双眸，仿佛要探索他掩藏在冷漠疏离底下真实的情绪，“我的态度很清楚，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施舍，除非你愿意告诉我你真正的打算。” “怎么，你还真把我当贼一样防备？”慕宁悦撇撇嘴角，目光逐渐降温，“我已经按你吩咐放弃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哦，我懂了，”他故意用视线扫过她睡裙下双腿线条，语气讥诮：“你该不会以为……宁陌一，你想太多了，我再怎么禽|兽也不会对一个怀着其他男人孩子的孕妇发|情！” “你说什么！”宁陌一震怒，她气得全身发抖，抓起床头几本睡前读物劈头砸向他：“慕宁悦你这个混蛋，你居然敢这样说我！你给我滚——滚出去！” “靠，你这个疯女人，我刚帮了你，你这又是抽什么风……嘶，你来真的？”避开袭向面门的厚重书籍，书角磕在他手臂上，疼得他踉跄后退，刚一睁眼，又是一只沉重的水杯旋转着飞过来。 “滚！你听不懂人话吗？给我出去！再不走，我就打电话叫保安上来了！”宁陌一红着眼圈，她心痛得快要不能呼吸，努力眨眼不让眼泪掉下来，恨意与委屈混合成满腔怒气，只想让他感受到不下于自己的痛苦。 眼见她居然奋不顾身举起台灯作势要扔，慕宁悦大吼：“给我放下！住手！你……你真是不可理喻！好，我走行了吧！”烦躁地耙乱头发，青年把手里东西往柜面上重重一搁，指了指她：“别指望我再滥好心帮你！” “我不稀罕！” 青年摔门而去，门用力敲在门框上，发出一声巨响。 宁陌一瞪着门扇吱呀着缓慢合拢，捣住脸，无声痛哭。 ※※※ 训练中心最大的封闭厅内，加西亚身穿运动背心和瑜伽裤，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走到侧旁关掉音乐：“够了，停下来，慕！” 青年闻声回头。 “你今天完全不在状态，虽然你一圈一圈不停地走，但是你的灵魂彻底黯淡，让我看不见往日吸引视线的光芒。今天就练到这里，等你明天或是后天调整好了，再回来找我。”总是对他赞扬有加的加西亚今天一反常态，板着脸，语气严厉地告诫慕宁悦：“你说你不打算跻身模特行业，我可以理解你有其他梦想，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更专心，而不是敷衍走神。” 抓起毛巾搓了把脸，慕宁悦沉默片刻，闷声道：“我很抱歉，加西亚教练。” 加西亚叹气，拍拍他胳膊，拉着他靠着栏杆，转过头去：“慕，我看出你心绪纷乱，频频走神，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如此心浮气躁？” 拉过毛巾罩住头，挡掉加西亚探究的目光，慕宁悦盯着地面，看汗水顺着发梢一滴滴砸落，形成一小滩晶莹，晃得他眼睛发涩，莫名有了想要倾诉的*。 “我一直在想，自己大概得罪了某个人，她突然对我大发雷霆……” “她？啊哈，臭小子，你居然得罪了女人！”加西亚来了兴趣，揉了他脑袋一把，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是你喜|欢|的|女|性|吧，否则也不至于让你失去冷静。” 深吸一口气，慕宁悦点头：“是的，我很在意她。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无法自然地接近她，更难以忍受无法参与到她生命中去。似乎我总是说错话，做错事……今天清晨，我打算出门晨跑，听见她房里有奇怪的声音，冲进去之后……我以为我帮了她，她应该对我态度有所改变，没想到她却勃然大怒，我从没见过她那么狼狈愤怒的模样。该死！我快要被她逼疯了！” “哈哈哈，臭小子，在追求女性这一点上，你可得抛开中国男人的骄傲，向我们法国男人学一学。” 掀开毛巾，慕宁悦目光灼灼盯住眼前法国、西班牙混血的迷人男子：“教练，我想学，请你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