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离神祇最近的地方
云漠从未想过,他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九王爷再次相见。在他满心回忆着过去的时候,那个失手“杀”了他心爱之人的凶手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究竟是该上前不由分说地把人揍一顿;还是拔剑一命抵一命;或者直接扭头走人? 最终,云漠还是按捺住心中的恨意,走上前去唤了一声,“九叔。” 南宫擎夜点了下头,示意云漠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将他带来的两坛子酒放在桌子上,“陈年女儿红,刚从你皇叔那抢来的。” 云漠拿过一坛酒,仰头便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南宫擎夜皱起眉头,“喝酒是我教你的,我可不记得我告诉过你酒是这么喝的!” “您还告诉过我,遇到喜欢的人就要放大胆量追上去,大声地告诉她,‘我喜欢你’!不要婆婆mama的,顾及这个,顾及那个。等到人走了,再追悔莫及又有何用?”云漠放下酒坛,望向南宫擎夜,“我都做到了,可是,她还是离开了。” 南宫擎夜沉默了半晌,将一把剑放到了云漠面前,正是那日慕容泠风捅进黑衣人胸口的鱼肠剑,“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你回来?” 云漠看着鱼肠剑皱起眉头。他当初把鱼肠剑送给了小公子,小公子却只用过两次,一次坠落断崖,一次生死不明。如此看来,这鱼肠剑还真是把不祥之器呢。 “我只是觉得,我这条命应该赔给你。”南宫擎夜说道。 云漠抚摸着剑鞘上的花纹,“那时候,我是真的想杀了你!可是我做不到。不光是因为你是我的九叔,对我来说亦师亦友。更重要的是,风儿宁可牺牲自己,也不要你受到一点伤害,我又怎么可能违背她的意愿呢?” 南宫擎夜望着云漠悲伤落寞的身影,突然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情之一字,太痛太苦,却又有多少痴男怨女如飞蛾扑火般醉倒其中? 云漠见南宫擎夜一直盯着自己看,笑了,“怎么,九叔如今还要教教我怎么应对失恋吗?” “你那不叫失恋,风儿迟早会回来的!”南宫擎夜坚定地说道。 正说着,院门又被推开了,这回可来了不少人。为首的正是笑眯眯的楚帝,他身后还跟着心情尚可的二王爷、六王爷,还有武王府的一家子和今日刚跟着云漠回到楚京的几个兄弟,“就知道你们俩会在这里!” 楚帝先抢到了云漠身边的位置,看着后面的人只能无奈地回去搬板凳,哈哈大笑,一点不顾及自己的皇帝形象。 云漠瞧着这院子一下子变得欢快热闹起来,撇了撇嘴,这帮人简直太没有眼力见儿了,没看到他和九叔正在这儿伤情着呢吗? 楚帝还在那张罗着,“寒儿啊,叫人再搬几坛子酒来。阿晋、阿岭,咱们的烤rou呢?你们怎么没拿过来?来来来,晔子、晓晓,水果放这儿,再拿几盘子过来!咱们边吃边聊!” 一切准备就绪,所有人都围坐在一起。九王爷瞧着这阵势,忍不住问了一句,“皇兄,你来这儿做什么?” “有事要找你们谈呗!”楚帝打开一坛子酒,学者江湖人的样子倒进碗里,豪迈地端起来喝了口,“啧啧,酒啊,就该这么喝才够味!” “什么事呀?”九王爷问道。 楚帝把碗放下,又撕了块烤rou放嘴里,“嗯,香!这年头还能有什么事?风调雨顺的,没病没灾,天下都让漠儿打服帖了,孤这皇上做的简直不要太轻松!如今能算得上事的,不就剩下幽冥试炼这一桩了吗?” 楚帝又吃了两口rou,抬头就见所有人都盯着他,一愣,“你们怎么不吃啊?多香!” 众人心说,我们这不等着您谈正事了嘛。 还是谛听会说话,“皇上,我们刚吃过饭,还不饿,咱们要不先把幽冥试炼的事情说说?” 楚帝摆摆手,“不成,人还没到齐呢!现在说完了,孤一会儿又得重复一遍,累!” 众人对视一眼,人不都在这儿了吗?还有谁? 楚帝看了眼身边的齐荣,“你去门口瞧瞧,他怎么还不来?别是迷路了。” 齐荣答应着走了。 正在大伙绞尽脑汁猜测这个谱儿大到敢让皇上等的人是谁的时候,齐荣笑眯眯地领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还真让皇上猜对了,侯爷在门口转悠了好久,没敢进来。”要说也是,谁能相信天下第一世家慕容氏的宅子竟然会这般破败? 见到来人,反应最大的就是宋晔和宋晓两兄弟了,他俩立刻站起来,毕恭毕敬地朝那人行礼,“父亲!” 没错,来人正是宋晔和宋晓的父亲,镇南侯宋郁。 宋郁是楚帝、九王的兄弟,只是二十多年前发生了些事情,宋郁离开京城,在边疆一守就是十八年。在宋晓的生命中,这位养父几乎没有出现,他和宋郁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宋晓打心眼里佩服宋郁。在他心里,纵使九王爷和圣王爷是南楚的战神,但最威武的那位将军,还是他的父亲,镇南侯宋郁。这大概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相较而言,宋晔就比弟弟幸福多了,他年幼的时候,曾跟在宋郁身边一段时间,直到宋郁离开了京城,他才住到武王府里来的。 只是,没想到,过去了十八年,宋郁还是回到了楚京。 宋郁朝他俩点点头,然后走过来给楚帝行了个大礼,“皇上!” 楚帝摆摆手让他起来,那意思,孤不需要这虚礼,“得了吧,不是你当初指着孤鼻子骂昏君的时候了?” 宋郁无奈,当日他是脾气暴躁了些,可是南宫擎天他也太小心眼了吧,记仇记了二十多年! 楚帝让齐荣给宋郁拿了个板凳让他坐下。宋郁看了眼明显比别人矮半截的板凳,顿时无语,“都那么大岁数了,你无不无聊!” 楚帝一瞪眼,“你也知道岁数大了?这么多都不回来看看兄弟,你说你该不该罚?”他指着那小板凳,说什么也不松口,“今天你就给孤坐这个!不然孤就治你个欺君之罪!” 好家伙,这才哪到哪呀,就要治罪了?宋郁无奈地又瞧了一眼那小板凳,“我坐地上行吗?” 楚帝挑眉,那意思——你自己看着办吧! 宋郁是真拿他没辙,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小板凳上。 六王爷笑口颜开,“怎么感觉又回到了咱们年轻的时候,每每老七欺负小郁子,小郁子都是这般无可奈何!哈哈哈,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小郁子你还是栽在了老七的手里。” 宋郁也是叹气,怎么这辈子竟被他欺负了,偏偏他还是皇子,自己要是欺负回来了,那又是“欺君之罪”了,左右都是自己输,憋屈呀! 楚帝见宋郁像个小书童似的坐好了,再才不闹了,清清嗓子,谈起了正事来,“半个月前,湛天宫的使臣已经到了。大概再有三日,我们就要启程去湛天宫了。” “这么快?”楚晋惊讶道,他们才刚回来,又要走了? “本来前几日就该走的,这不是等着你们回来嘛。”楚帝说道,“如果三天后再不启程,咱们就彻底赶不上幽冥试炼了。” 说道幽冥试炼,楚帝又想起了一件事,他笑眯眯地看着宋郁和云漠,“这次,恐怕你们叔侄俩要争一争了!” 俩人皆是一愣,瞧着彼此都不是很明白,他们要争什么? 九王爷却是了然,“你郁叔也要求湛天宫主找人,不过,幽冥试炼的魁首只能有一个。”南宫擎夜看看两人,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向着哪边好。要说,宋郁等了二十几年了,这难得的机会应该让给他才对。可是,云漠对小公子也是用情至深,就九王爷本心来说,他也希望小公子能回来。 宋晓一听宋郁要找人,立刻眼睛都亮了,“父亲可是要找娘亲?”
宋郁板着脸点点头,那样子,严肃之中带了些温柔,又别扭又好笑,关键是可爱极了。惹得欧阳菲菲掩嘴偷笑,“若是小颜在这儿,定是又要笑话你的!” 听到楚颜的名字,宋郁的表情温柔了许多。 云漠也听说过宋郁和楚颜的故事。 楚颜又叫南宫颜,是楚帝和九王爷同父同母的亲生meimei。但,太后怀着楚颜的时候,遭jian人陷害,楚颜生下来便身中剧毒。幸好当年安国公夫人,也就是安舒璃的娘亲也有了身孕,慕容夫人带着相公来到楚京看望meimei。九殇谷与慕容府一直联系颇深,几代慕容家主都是九殇谷的弟子。慕容慎的医术自然也不在话下。有了他的及时医治,才让楚颜活了下来。只是孩子太过幼小,毒药确实伤了她的身体。太后最后忍痛将楚颜交给了慕容夫妇抚养。慕容氏养着南楚帝姬自然是不合礼数的,先皇便将南楚的国号赐姓于她,唤名楚颜。 慕容慎果然将楚颜身上的毒清除干净了,可是孩子养在身边这么多年早就有了感情,再加上当时南楚局势不稳,先皇和太后并没有要求他们将公主送回来,慕容夫妇便装作不知道,继续将公主养在身边。直到楚颜十八岁的时候,才回到楚京。可她只回来了一次,却把南楚第一猛将宋郁的心带走了。后来,不知何故,楚颜离开了,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宋郁找了她二十多年,却一无所获。 说起来,他们这些人里面除了楚帝、九王爷和宋郁,还有一人和楚颜有些渊源——楚晋。 楚晋是楚颜当年在回京城的路上捡到的一个快要饿死的小难民,楚颜瞧着这孩子机灵又硬气,关键是长得还蛮可爱的,她便把人带回来当儿子养。 当时楚颜自己才十八岁,哪里会养孩子啊,还不是丢给了已经生了两个孩子的武王妃。用楚颜的话来说,一个也是赶,俩也是放,孩子多了一块养呗!楚晋也是个孝顺听话的,虽然楚颜没怎么管他,只是高兴了过来逗一逗,但他始终记得是楚颜把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一口一个娘亲,叫得不要太亲热。每每他用那糯糯的声音叫着娘亲的时候,楚颜都抱着他笑开了花,她自己还没成亲就有了儿子,也不嫌害臊。可是,最终,楚颜走的时候,依旧没有带上他。 话说,楚晋这个名字也是有典故的。一个难民的孩子,能有口水喝有口饭吃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哪里见过楚京这辉煌的亭台楼阁。两三岁的孩子,却已经看了太多的世态炎凉,自然是拘谨的。他看着这么武王府这么漂亮的大门,又瞧瞧自己这脏兮兮的鞋子,哪里敢进去啊。楚颜也没管他,就自己径直往里走,走了十多米出去,才发现小孩没跟上来,又走回去叫他,“进来啊!你怎么不进来呢?进啊!”这么折腾了三四次,楚颜也没耐心了,“干脆就叫你楚晋得了!”于是,南楚未来的大将军的名字就这么草率的定下了! 所以说,除了宋郁,楚晋也很希望能够再次见到楚颜。 云漠接过九王爷递来的酒喝了一口,“各凭本事吧!” 楚帝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打算的,反正哪个胜了他都高兴,还有好戏看,何乐而不为呢! “往年每国能够有二百人进去湛天宫,包括侍卫和丫鬟;而十八寨则每寨只有五十个名额;再加上民间自行组成的队伍三百人,一共是两千人。今年也不例外。这两千人汇集到玄天城,会进行一次比试,最终决出一百人进入幽冥试炼。剩下的一千九百人,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作为观众进入到湛天宫里面。当然,能去湛天宫看看也是难得的机会,没有人会傻到放弃的。”楚帝想起了他们当年去湛天宫时的场景,不禁感叹,“只有去过湛天宫的人才知道什么是离神祇最近的地方,才知道我们是有多么的渺小,多么的不堪,才知道什么是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