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远行吧,少年!
卢象升泛舟太湖之上。 太湖,这个中国内陆最大的淡水湖,如一轮新月无数次地挂在了江南游子的诗画里,就在太湖边上的飞来阁中至今还提着王昌龄的诗作: 题太湖 天帝何时遣六丁,凿开混沌见双青。 湖通南北澄冰鉴,山断东西列画屏。 掩雨龙归霄汉暝,网鱼船过水云腥。 乘风欲往终吾老,角里先生在洞庭。 月色如水,卢象升在这个银影荡漾的湖面上随着扁舟摆动。 他想,人真似这湖岸边的芦苇一般,好不容易长成了,就要随风飘荡,不由自已,天下之大我又将飘向何处? 刘明川!你这是在忧伤离开温暖的卢家吗?你已经习惯安逸了吗?你忘记了敌国的阴谋和对别人的承诺吗?对,承诺!那不是我对别人的承诺,而是我对自己的承诺! 远行吧,少年! 为了自己曾经的愿望! 在远行中磨砺自己的意志, 让自己亲亲这异世可爱的脸庞。 我要给每一个遇见的旅人微笑! 还要赠淳朴美丽的女子 以诗歌的霓裳! 把人间美味享尽吧! 还要给孩子以糖! 喔,对了, 我没有糖。 我只有远方, 也许只能自赏, 亦要不负勇往! 静夜,船头,卢象升已然睡去,口中还喃喃着“孤芳自赏”的语句…… 第二天卢象升醒来时,小船已经停在了太湖的岸边,勤快的船家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早饭,卢象升拿出身上的钱两打赏过他后就匆匆地登岸,望徐府而来,正是要寻那旅行达人——徐霞客。 江阴本就是太湖边上的小县城,徒步来到徐府也并不遥远。 徐府的大门比去年还要破旧很多,卢象升“呀”地一声推开门扉,府院内的陈设亦如去年一般破旧而整洁,只是多了一点萧瑟凄清之感。 卢象升不敢怠慢,原地打礼道:“弘祖旧友,金陵卢象升讨扰了!” 院内无人应声。 卢象升再揖道:“弘祖旧友,金陵卢象升讨扰了!” 还是无人应声。 卢象升好生奇怪,这收拾整洁的院落,明明是有人常住在此,为何没人答应? 卢象升左右堂屋搜索了一遍,确认空无一人后,来到了正堂门口。 那门是关着的,卢象升伸手去推,门开的同时,一只黑猫“喵”地一声扑将下来,还好卢象升反应极快,伸手一拍,那野猫便“噗”地坠地,翻了几滚,径自逃开了。 卢象升这才得见屋内景象:在几缕光线的照射下,屋内显得尘气弥漫,透过尘气,只见大堂中央摆着一口棺材,一个大大的“奠”字出现在那棺材的后方。 卢象升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几个月前这窗明几净的屋子,如今已然成了停尸房。 卢象升本能的退出屋子,还不住地朝那棺材作揖道:“冒犯尊驾,冒犯了!” 卢象升退出徐府,正寻思着找个店家投宿,谁知口袋不知何时不见了,他思虑可能刚才出门焦急掉在了徐府,他正要反身回到徐府时,一个路人拦住了他。 “这位兄台,这家可不能进啊!” “为什么?” “哎呀,这家老人有个不孝子,几年才回家一次,老人横死了都不知道,现在天天夜里都能听到这屋子里有人在哭!还喊着:‘儿啊,你为何不来看看我!?’甚是吓人啊!” “哈哈哈,原来是闹鬼啊!”刘明川对于鬼神自然是不信的,毕竟是受到过教育的知识青年,“那我倒要看看这鬼长什么样!”说罢,在路人惊异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卢象升回到大堂门口,却不见钱袋,正思量着没钱就暂住徐府几天,忽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抬头像棺材旁黑暗的角落看去,只见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在打量着自己,他顿觉一阵头皮发麻,难道真有鬼? 这并不奇怪,人最大的恐惧就是来自于内心的最深处的原始恐惧,不是说科学知识告诉你不必害怕,就不会害怕。 那眼睛盯了一会儿,忽然消失不见,一团黑影从那面过来,卢象升也被吓的一个趔趄坐在地上。谁知那黑影跑出来竟是那只黑猫,黑猫口中还叼着他的钱袋! 猫儿跑了几步,还回头望望,仿佛在说:“钱袋是我偷的,你来咬我啊!” 卢象升又羞又怒:我怎么会被一只猫吓成这样,坏猫,看我不收拾你! 卢象升没抓住那只该死的黑猫,没法住店,他便找了徐府一间厢房,就打算在这住几天。 毕竟与徐霞客约好了,这月在这里碰面,以徐大哥的为人,应该不会爽约吧?! 卢象升点了油灯,拿起厢房书阁中的几本厚书,竟然是徐霞客多年的游览见闻的记录。 卢象升津津有味地看了几个时辰,不觉天色已黑,日落星出,他看的竟睡了过去。 朦胧中,他听到有人说道:“你为何不来看看我!?”一只手臂已从身后搭了过来。原来是金凌衫!刘明川喜出望外,“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咱们都穿越了,记得吗?你当了富家公子,却让我这个女儿家独自守在这男尊女卑的乱世中,你知不知道人家其实很想你!” 刘明川心中一阵甜蜜,想不到金凌衫对自己也怀着爱慕之情。 “……”他想说却开不了口了,他总是这样,在女孩面前失去表达能力。 他抬起头,却不知何时金凌衫已经闭上眼睛吻了过来! 等等,这节奏不太对啊! 卢象升倏地惊醒过来,只见他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压着,一张紫涨而扭曲的脸正森森地对着他吐着血红的信子,一身白袍,披散着头发,如香港电影中通常的女鬼一般。 卢象升赶紧去挣脱那手,谁知两手却似冻住了一般,不听自己使唤,身子也是半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女鬼在眼前飘来荡去,吐舌低嘶。 不能动的卢象升反而淡定了,索性我就装昏看这女鬼如何动我,于是他干脆“咚”地一头栽在桌子上,昏了过去。只听那女鬼在他身上抹上摸下,摸的他浑身冰凉奇痒,过了一会儿,飘然而去。 一炷香的时间,卢象升终于恢复过来,他望着窗外不知何时亮起的灯火,在回想起刚才的女鬼,不禁也暗自后怕:莫不是真见了鬼了?看来这鬼也不想把我怎么样。 于是大睡,一夜无事。 次日,卢象升醒来仔细思索昨夜之事,越加觉得蹊跷,若不是手臂上有几条红色的手印,他几乎以为昨天只是做了个噩梦。 管他呢!卢象升想,大丈夫光明磊落行于世间,何惧鬼哉?我倒是要看看这女鬼长得如何三头六臂,再奈我何? 这天夜里,卢象升假装睡去,他等到子时,也没见任何动静,眼看子时已过,门忽然被一阵邪风吹开,什么东西飘然入内。待那东西靠近,卢象升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那女鬼脖子,伸手作势就要打,忽然听到一声,“壮士且慢!”正在这时门窜进一人,正是上次拜访徐府时,将卢象升扫地出门的那个扫地老汉,“壮士请手下留情,你所擒之人,正是老朽小女,再不松手,你可就要害了一条人命。”
再看那女鬼已是两腿颤栗,两手乱舞,口中说不出半句话来,卢象升赶紧将她放下,老汉上前扶住那个女鬼,揭开那女鬼脸上用兽皮做的面具,却已经是脸色惨白,真如一个女鬼一般,只见她有着如男子一般的重眉,圆额头,美人尖,微微有些雀斑,宽阔的额头突出,让人觉得她的眼眸深邃,此时这眼眸正怒视着卢象升。 卢象升被看的有些窘了,就说,“刚才是我下手重了些,请姑娘多多担待!” “何止是重了?明明就是要掐死我!” “……我以为你是……” “女鬼是吧?我就是女鬼啊,专吓那些赖在人家里不走的人的女鬼!” “小生是徐弘祖的友人,在此是等候弘祖回来的……” 没等卢象升说完,那女子便抢口道:“等人也没有到人家里来等的啊!你可受到主人允许?” “……” 卢象升无言以对,自觉亦是理亏。 还好这时那老汉来打圆场,“君甯!莫要放肆了,我记起来了,这确是半年前来找过弘祖的友人,既然是旧友,来到家里为客人,招待住下也是应当的,倒是我等下人招待不周了!” 李君甯白了卢象升一眼。 “老丈太客气了!我只是钱袋被一只黑猫叼了去,一时无处落脚,就暂借贵地几宿……” “哎呀,客人不与我等下人计较就好,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爹……”李君甯拽着李老汉的胳膊。 李老汉没有理她,“但有一事还请贵客相助……” “您请讲!” “弘祖去年走后,家中再无音讯,老夫人病情每况愈下,在前几天辞了人世,她最想在死前见见儿子,我们问遍了镇子上的人,也无人知晓。老夫人就这样抱憾而终了,她死前嘱托我们寻回弘祖,且不要将她急于下葬,让她们母子能见最后一面……所以,我们父女二人才出此下策,将老夫人的死讯伴随着闹女鬼的消息传到弘祖少爷的耳朵里,我等不知您是少爷旧友,才扮鬼想吓走你。真是糊涂了。但少爷平时一向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今日得见少爷这么相貌堂堂的友人,想必您一定知道少爷此时所在何处吧!??” “老人家,我若知道弘祖所在何处,我岂不早就自己寻他去了?哪会在这守株待兔呢?”卢象升心想,这老头真是病急乱投医啊!原来待我如此殷勤竟为这个。 “唉……”老头儿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懒得说了,转身走了出去,“甯儿,回去睡觉啦!” 好么,这老头翻脸比翻书都快! “哼!”李君甯撅个小嘴儿又瞪了卢象升一眼,转身也跟了出去。 她虽然出身低微,皮肤糙了些,但是脸型身段却别有一番韵味,似乎有种古代女性少有的健美在里面。 卢象升呆呆地回想着这两天的经历,也是忍俊不禁。自打他被五彩玉盘带到了这明代,他愈来愈感觉到人类已有认知的渺小,人类将已有的认知称为“科学”,却无法用“科学”来证伪时空穿越和鬼的存在! 最新发布请度娘:盗墓劫明(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