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末世三岔口在线阅读 - 第6章 记忆碎片:血乌鸦

第6章 记忆碎片:血乌鸦

    一年前……

    "报告陆参谋,东区战线告急,东区民兵队长请求我们增派……"

    "火炮全力支援了,军队能调的也调过去了,他妈的还想要什么。"我朝卫兵吼了起来,随后我马上揉揉发热的脑袋,试图冷静下来。

    罗师长前天带了大部分军队和警员的出城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难民东区和南区同时受到大规模的血傀儡攻击,兵力根本就没办法应付得了。

    "南区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非常糟糕,南区是新形成的难民区,墙体是最近才初步建成的简易工事,还没来得及加固,一只鳞甲傀儡巨象冲破了一处墙体,在南区内横冲直撞,最后好像是被人引到了南区与市内连接的大门处被卡住了,才被击杀掉。可是,那里也是市内与南区的唯一通道,被堵上了,南区难民全部围在了城门口想进入市内。而且,这还是半小时前的报告,现在南区内的状况无法得知……"

    我非常头痛:放弃南区,全力保住东区吗?东区有上万的平民以及生活物资及小作坊,万万不能放弃,但是放弃南区那等于放弃四千多的平民及六百多的民兵,而且,每放弃一个活人,就等于是多增加一个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发觉叼在嘴里的准备点火的烟被我整根嚼烂了,我把残渣吐了出来,冲了出房间,边走边吼道:"警卫员,传命令,把剩下的部队全部调往东区。"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一个黑影站在了我的前方,我一下没反应过来撞了上去,然后身体失衡向后倒了下去,"你他妈的不长眼啊!"我骂道。

    "放弃南区是个下下策。"那人向我伸出了右手,右手上缠了厚厚的纱布,感觉出奇的厚,我再把目光转向了他,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面容清瘦,消瘦的脸庞此刻带着凝重的神色,我认出来了,这个人是南区的一个民兵队长。

    他把我拉起来后继续说:"东区有大量的平民及物资,是不惜任何代价都要保住的,而南区相比起来,则显得很鸡肋了,不是吗?况且没有高地或者较高的城墙保护,面对大面积的血傀儡,士兵的存活率不到20%,所以,放弃,倒像是个明智的选择。"

    我叹了口气:"我没有办法,希望你能理解,南区的城墙本属于新建的,来就很简陋,何况现在还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缺口,我不想让我的士兵白白去送死,而且,和南区断了这么久的联系,估计南区已经沦陷了。"

    他眼中闪出一丝光亮:"还没有沦陷,很多人还在抵抗,我希望你能派兵过去。"

    "我没时间和你谈这些,东区我不能丢,我必须带人过去,南区那种状况,我只能是有心无力了。"

    "和你做个交易,给我500士兵,我保证南区不丢。"

    "500?就南区这状况,就算是1000士兵完全不够,没有完整城墙的优势,重火力发挥不了优势,傀儡群一但涌进南区就是rou搏战,rou搏战士兵生存率都不到10%,我不可能浪费兵力那么做。"

    "给我400个,我有办法把城墙堵上。"那个人还是淡淡地说道。

    "400?堵上?看来我遇到个疯子?你还会创造奇迹不成?"我觉得这个人疯了。

    "我并不会创造奇迹,但是希望可以,那里还在抵抗的人并不会数来了多少军队,只要去了军队,那里的人就会燃起希望,有希望,就会有奇迹。"

    我皱起了眉头苦笑着摇摇头,他仍然没有放弃:"350个人,不能再少了,有附加条件:第一,必须是和血傀儡有rou搏作战经验的士兵。第二,在这个时间朝这个坐标炮击五分钟,只需要五分钟。"

    我接过他递来的纸条,深深叹了口气:"只有疯子才会把350多个兄弟交到一个陌生人手上。"

    "能在这个年代里活下去的人都是疯子。"

    我再次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想保住南区,你的勇气你的分析及判断都让我很欣赏,可是我不了解你……"

    "如果我的理解没错,陆参谋的意思是--成交,如果你非要我填份个人简历或者做一份详细的计划报告才肯拍板的话,那么,你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一秒钟时间可以决定许多生死和成败。"

    我知道,我虽然一直拒绝,可我一直心存侥幸,而他很清楚,也很成功地抓住我这一点。

    "成交!给我保住南区"我咬咬牙。

    或许,他说得对,我也是个疯子。

    东区战斗结束的时候已是傍晚,我把善后工作安排好了以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到了吉普上,"去南区。"

    呆了南区,我找到了程营长,他为我描述那时的战况:

    刚到达时,南区与市内交界的城墙下挤满了人,那场面,可以让人做上很久的噩梦:因为城门被堵住了,很多难民试图想爬上城墙,有人自制了绳勾、简易梯子,可以因为争先恐后和不堪负重,没能上来几个人就断掉了,而难民们却没停下脚步,身后的恐惧占据了全部的头脑,为了能向城墙上多靠近一寸不惜把别人踩在脚下,城墙底部,躺着的人已经垒出一人多高了。

    "求求你们,不要踩我的孩子!"一声尖锐的呼喊很就被其他声音淹没了,很有可能,本人也被淹没了,城墙之上,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无数只高举的手及无数目光,都在疯狂撕扯着上面每一个士兵的心脏。

    程营长后退了两步,擦了一下冷汗:"人间地狱,人间地狱……"

    那个人,他叫刘天悯,走了过来,一脸平静地说:"作为一个指挥官,很多时候要冷静,甚至冷静到冷血的地步,忘了这些,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边有5根刚和对面2楼连接起来的绳索,快速滑过去,慢了那地方就会被难民包围了。"

    我们刚出现在南区边界的时候,很多人正在有组织地和血傀儡rou搏,他们发现了我们的到来,都大声欢呼,"军队来了,我们有救了啦!"一时间,士气大振。

    "想和我一起创造奇迹么?"刘天悯问所有士兵,拉动的枪栓做出了回答,"我以你们为荣,南区以你们为荣,这里的百姓都会以你们为荣,因为你们在这里,因为你们的勇气,因为你们没有放弃我们,因为你们为了我们浴血奋战,守护我们的栖身地,守护我们最后的家。"

    说罢,他抽出一把长刀:高声大呼:"以我之躯,重铸城墙!"带头冲了下去。

    "以我之躯,重铸城墙!"

    程营长脸色越来越苍白,我看着他血染的军装和满身的伤痕,马上叫来医护兵,交代了几句就继续往前走了,一边走一边看着满地的尸骸和烧焦的痕迹,听着人们的讲述,战斗的情景在我脑海里慢慢浮现:

    "盾牌兵阵型不要乱,标枪手找机会捅,节约子弹,路还很长。"刘天悯看着那个源源不断涌进血傀儡的缺口,大吼一句:"罐头,准备好了没有?"

    "可以了!"只见两辆公交车塞满了衣服等易燃物品,弥漫着浓重的汽油味,后面,刘天悯和那个罐头开着两辆公交冲向了缺口……

    听一个民兵说完这些,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车子侧翻堵住了缺口,点燃了车子,随后就是城外的击。

    "他还活着吗?"我一连问了好几个人,希望从那个人口中得知他从车子里面爬了回来。但是所有的人都是摇头不知道。直到我上了城墙,才找到了答案。

    他还活着,站在城墙上一眼就能看到了,而那番景象,使我终身难忘:

    被炸得焦黑土地和数不清的乌鸦覆盖着地面,只零星露出些手臂或者大腿,给人的感觉像是许多人淹死在了黑色的潮水之中。

    而在不远处,一个全身暗红色的人半跪在那里,右手血迹斑斑的大刀反射着夕阳的血红,而在他周围三米之内,没有半只乌鸦,似乎这些食腐的生灵唯恐惊扰到他,而他就像一只血红色的巨大乌鸦,散发着让人微微发抖的气息。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找到一根绳子从城墙上滑了下去,脚刚着地,就被一个声音吓了一条:"滚,罐头爷爷我还没死!"

    我回头一看,一个中年汉子正用手驱赶落在他身上的乌鸦,这人伤得不轻,大腿上有好几条触目惊心的伤痕,一只眼睛被头上留下来的血污盖住了,他看了一下我,伸出了右手:"兄弟,有烟不?"

    我摸遍全身,最后看到一个尸体上衣口袋里有一包,拿了过去给他,他大大方方接了过去,抽出一支就在旁边还在燃烧的公交车取火。

    "好烟啊,可惜了,都绵掉了。"

    我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个人身上,不由自主向他走去。

    "你小心点,那些躺在地上的臭虫可能只是被大炮震晕了。"那个大概叫罐头的人说了这么一句,我点了点头表示谢意,再回头看了一下密密麻麻的尸体,虽然司空见惯了仍难免有点头皮发麻,但我还是执意过去。

    一路走过,惊起一大片乌鸦,空中的黑羽纷纷扬扬,随风起舞,抚过我的脸庞,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我正走在一条觐见帝王的路上。

    突然间,我感觉到后背有异物撞击,我知道那是一只血蚁跳到我的后背,成年的血蚁都有不俗的跳跃能力,可以直接跳到脊髓类动物后背然后用尾部麻醉猎物,只需几秒钟就能放倒猎物,然后直接寄生或者排卵寄生。

    可是,它却不知道我的部队全部在脊髓部位装备上了背甲,我左手抓住了了它,在它快蛰到我手臂的时候用匕首将它一分为二。

    我松了口气,后面一点响动让我的神经再次绷紧,马上转身用匕首刺去,匕首捅进了一只傀儡人的身体,无法再拔出来,我连忙用手掐住它的脖子,我的手指很容易就陷进高度腐烂rou里,黑色发臭的液体顺着我的手指流到了袖子里面,一张一合的嘴再不断散发着臭气,我猛一松手,然后用肩部把它撞倒退几步,自己由于控制不了平衡倒在了地上,我马上抽出枪连射四枪,不但没射中它后背的血蚁,而且手枪也卡壳了。

    我慌乱拉着枪栓,看着将来扑来的傀儡人,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

    就在这时,一把旋转的大刀飞来,划破了我的绝望,把那个傀儡人拦腰斩断,一个声音随后就飘了来:"请牢记:第一,单挑的时候刀比枪效果要好的多,依赖枪的习惯要改改。第二,不要撞它,攻它下盘,它趴下了就好收拾多了。"

    他整个人几乎被血污覆盖着,一直走到那傀儡人身边检查了下,拔出大刀,"第三,下次找我,吱一声就行了,我这个人好说话,随叫随到。”

    我俩躺在在城墙地下,看着血色夕阳,慢慢被黑暗吞没。

    "谢谢你,保住了南区。"

    "嗯,我也该和你说声谢谢,谢谢你能信任我,把那么多人交给我这么一个陌生人。"

    "呵呵,我只不过是没办法了,想侥幸赌一把而已。"

    "谢谢你,无论怎么你是什么样的想法。"

    "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为什么我要这么拼命,对吗?"

    "嗯。"

    "临邬市是我到过的第六个幸存者聚集地,第一个第二个都是军队守不住被攻破了最后逃亡。在第三个的时候军队顶不住的时候直接撤了,把几千平民丢下了,第四个难民地是由一个村子里的人控制的,出于对末日的绝望,我每天都能看到很多丧心病狂的事,更夸张的是还能出现活人祭天这类愚昧的事,我跑了。在第五个基地,我和一千多难民每人发了一根木棍,被枪指着我们去抵抗傀儡群,我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做,因为粮食不多了,不过那次我居然活了下来。”

    那个人用木棍刮了刮手上的血污,继续说到:“逃走之后,我就和几个人独自流浪,队伍一度达到30多人,可是,各种物资缺乏,各种困难,各种伤亡,实在撑不下去。有一次,我们由于连续逃命3天,连放哨在内的全部人都睡着了,第二天被惊醒了,一睁眼,睡我身边的那个人被啃得只剩半个身子……"

    我看着那张本来应该很阳光的脸,此刻布满了沧桑,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只不过想要一个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仅此而已。"

    "那你觉得临邬会是这样的地方么?"

    "资源,当权者,地理位置,都算过得去,如果那时你拒绝了,我早就带着我的几个朋友走了。我说服你决定出兵,而你的决定说服了我留下来。"

    他把手伸向天空,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然后紧紧握成拳头,"我累了,不想再跑了,我想要一个地方,一个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如果有这么一个地方,我会用自己的双手保护它。"

    我默默地抽着烟……

    从那时候起,刘天悯这个名字渐渐没多少人知道,而血乌鸦,则传遍了整个南区,乃至整个临邬。

    而多年以后,我每次回想起那一天,我都在感叹,当时侥幸赌的一把,赚的是多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