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红面人
浓厚的瘴气,被烽烟吹散。 南疆之中,没有人敢肆意的享受这带着危机的雾气。 但他贪婪的呼吸着,因为隔着面具,所以需要更加的用力。 风灌进他已经碎裂的长袍之中呼呼作响,只不过却吹不开那个红色面具,面具嬉笑的面孔在这种寂静的黑夜之中更显得无比诡异。 曾经很多人想揭开这个面具,但是这个面具,他带了很久很久,久到连他都忘记是什么时候带上去,也忘记了该如何摘下。 他能够轻松的行走在南疆之中,肆无忌惮,因为南疆之中唯一能够威胁到他的东西,已经不能够轻易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站在孤峰之上,仰头看到隔着一层纱布般的星空,俯身便能够瞧见宛若棋盘一般的南疆。 过河卒,巡河车,白脸将... 一切如常,但一切却又有些不一样了。 在他看来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开始变动,按照他的顺序进行排列。 当然,也有一些棋子妄图跳出棋面,和他博弈。 一个好的棋手,自然知道布局的重要性,为了一个布局,可以等很久很久。 浓墨的黑夜,被一把重锤击破,墨水四溅。 封子重,已经追了他整整一天一夜了,他知道他很强大,但是他却必须追去,比起任何事情,这个人都要重要太多太多。 这一路他引了万千的风雨雷电,不眠不休,就是为了找到眼前这个红面人。 红面人双手负在身后,面具后发出一个惋惜的声音:“你应该就是当年的余孽,既然能够逃的性命,就该好好珍惜。” 封子重朗声道:“哼,你现在还有几分实力。” “以五行铺路,再引雷,哪怕你是至尊级别修为,现在又剩下多少,何况,你,这一辈子,都无法迈入这样子的门槛。” “你想杀我?” “你罪无可恕,你应该不会忘记当年的勇河族一脉吧。” “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才七岁,怎么算来,我都是你的长辈。” 封子重冷声的说道:“身上背负那么多的亡灵罪孽,这些年可曾闭过眼。” 红面人摇头道:“为了大道,牺牲一些蝼蚁,合情合理,你会为你踩死的一窝蚂蚁失眠吗?” 封子重沉声:“今天我就在这南疆之中,将你的面具给掀下来。” 一路的风雨雷电。 数十年的积怨深重。 红面人轻声说道:“对牛不可弹琴。” 在他看来,这终究是千年不变的定律。 这世间知他者,已死,弑他者,将死。 一路的风雨雷电,尽在封子重的掌握之中。 “愚蠢。”他轻声的说。 唯一露出的眼睛,忽然变成七彩之瞳。 风到他身旁,一缕缕的风钻进了他的衣袖。 他的衣服很破,他想起来,若是在十几年前,自己的衣服应该不会破成这般吧,那个女人的手很巧,而且很会做衣服,他的衣服大多数都是她做的,包括身上的这一身,不过这些终究是凡物,现在再想补,估计也补不了了。 如箭一般的雨柱,倾盆而下,却根本打不湿他的头顶之发,慢慢的成为身边的溪流。 以前,她很喜欢看那条溪流,娟娟的溪水袭打她的白净的脚丫上,回眸,笑若野花。 他终于伸手了,无数的雷电,像一条极其顽皮的银蛇,但是却终究逃不过最老练的猎人。 无数的雷电汇入他的身躯,他的身躯变大了些许,浑身闪烁着滋滋雷电光芒。 这哪里是攻击,分明只是补品而已。 这天下之大,以雷电为食的人或许只有他一个人了。 很久以前,她说怕雷电之声,他说不用再怕了,其后十数年,她在也没有听到过一声轻雷,再也没有看到过一缕白练。 因为那些雷电全被他吃了。 封子重少年时期,见过很多强者,慢慢的他也变得强大,但是他终究还不是一个强者,所以在真正强者的面前,哪怕是他最虚弱的时候,也根本不是对手。 但是如果自己的死,能够换来他些许轻伤,那便足够了。 他的锤子又上往下捶打而去,就像是每一个冶器师都冶器的第一步。 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烙印。 因为,就如万物之始。 简单的,反而更加强大。 因为这一锤,完全是他的。
他没有借助天地,没有任何繁复的手段,红脸人也不可能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 所以红脸人有一些惊讶,也有一些犹豫。 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洁白无瑕的手。 就是这样的手,想要去接住这样的锤击。 就像凡人打架一般,你出拳我格挡,你用刀我出剑。 不关乎天地,只关乎你我之间的战斗。 将一切隔绝在外。 封子重的这一锤,将他逼到了有些复杂的境地。 没有人看到过他的武器,又或者说看到过他的武器的人都死了,红脸人徒手接雷锤的举动,若是放在一个凡人的眼中,无疑就是螳臂当车,但是他毕竟是红脸人。 一百年前,引得西蜀变局,血染宫廷,三年乱斗不息。 二十多年前,勇河族一脉几乎血脉枯竭的罪魁祸首,时至今日,遗存的勇河族人都不知道这个面具下面到底藏着一张怎么样的恶魔脸庞。 甚至这苗山之中,已成定局的布局,也是出自他的手。 搅乱百年风雨,即便是个恶人,那也是个极其可怕的恶人。 洁白的双手之上,一根骨指,微微碎开。 这已经是接住这一锤付出的最小代价了。 而他的骨指碎开,就像一朵血花一般。 这是一个符,以这一根骨指,瞬间便结下的一道符。 封子重重重的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红脸人将他抗在了肩膀上:“我不会杀你,因为我想让你看到结局。” “你不会成功的。”封子重证明了红袍人并非无懈可击。 他没有理会,将封子重扔进了大山的某处。 “天快亮了。”他轻声说道。 她的时间没有多少了,但是这苗山之中,到底又会有多少人成为她的殉葬。 忽然他很想说一声,对不起。 因为面具带久了,或许就摘不下来了。 但却也因为他从来不止一个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