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年前后

    “学新，记住我们这次并不是普通的出差，原计划里的任务是务必要完成的。”杨梓航翘着腿坐在后座上，一边翻看着手上的文件，一边跟正在专心地开车的梁学新说着。

    梁学新当然知道这次并不是普通的出差，不然就不用杨梓航亲自过来了。虽然对方是盛情邀请，还提供五星级食宿，但是这些对杨梓航来说算不了什么。尚且不说杨梓航有一位在市政委身居要职的父亲，就是杨梓航本人的身家地位，即使是拒绝此行也不可能会影响到合同的签订，而且这只是对方为了讨好杨梓航，巴结“英姿”的手段罢了。幸好他们提前了一班飞机，不然他们肯定会被各路商家、各方媒体的“热情欢迎”而拦截在飞机场。

    “是的，杨总，我会好好筹备的。”梁学新迅速地从倒后镜中看了杨梓航一眼，便继续专心做好他现在的工作——当杨梓航的司机。

    三年了，从他跟随杨梓航出来创业到现在足足三年了。当年他不过是公司里一个新晋职员，而在公司里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杨梓航早已凭借自己的努力升到了总经理的位置，他很敬佩他，很尊崇他，因为他那坚持己见的倔强，因为他那斗志昂扬的干劲，因为他那不甘落于人后的决然，因为他那……只是梁学新总感觉，现如今的杨总裁跟昔日的杨总经理始终有点不同，只是不同之处在哪儿，他并不能说清楚。

    可是在那些日子里，向来只会早到迟退的他竟然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开始的时候同事们都以为他们的总经理是因为公事出差了，也没有多留意。平日里也就是总经理吩咐他们做事，什么时候能轮到他们干涉总经理的事，因此有点平静地过了一天。

    可是第二天仍不见他们总经理的身影，秘书们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一鼓作气拨打总经理的手机，可惜通了没人接听，如此隔一段时间拨打一次也就过了一天。

    第三天开始了，秘书们仍旧没等到任何有关总经理的消息，于是一遍一遍地翻查最近的所有日程。一个星期以内的日程写得满满的，也许总经理真的只是出差去了；一个月以内的日程更是密密麻麻排得更满，也许总经理调整了时间来不及通知；一个月之前的日程早已该结案，也许总经理发现了有所不妥。

    只是这样连着几天，小心翼翼地找遍了日程里的所有见面地点都没有发现总经理的影子。分公司里的同事都开始为之焦急，一方面想先为总经理封住消息，不能让他因此而受到总公司的处分，甚至是被解雇，一方面用了所有的有效的联系方式都联络不到总经理，手机关机，家庭电话没人接，发出的E-mail没有任何回复，MSM更发挥不了一丁点儿作用，甚至找上了他的住所也没人开门。

    例会的日子如期而至，就当众人犹豫着是否该报上总公司并且报警寻找失踪人口的时候，整整一个星期音信全无的杨梓航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并一脸平静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里收拾东西。几分钟过后，当他步出房间，用跟他的表情一致的语调不带任何情绪地扔下了一个令众人震惊不已的消息——他，杨梓航已经辞职了，放弃了一直奋斗的目标，舍弃了得来不易的职位。

    震惊之余，众人更是疑惑。这件事并未报上总公司，也就是说总公司应该是不知道的，既然不知道，杨梓航又为什么要辞职呢，难道真的是他自己的意愿？！身为下属的他们并不能说什么，只是感到可惜非常，明明是那么努力的一个人啊！

    只是三个月后，他们收到消息，杨梓航自己创办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名字很简单很容易记——英姿房地产。而就是在这个时候，梁学新不顾刚转正为原公司的正式员工，享受优厚的待遇和福利，毅然地离开，满怀崇拜地投身于“英姿”，从此忠心耿耿地效力于“英姿”。

    虽然梁学新的头衔只是总裁助理，但是英姿房地产里的员工，甚至是G市的整个房地产界都知道，梁学新犹如房地产界的后起之秀“英姿”的总裁——杨梓航的左右手，很多项目杨梓航都会交与梁学新直接跟进负责。

    十字路口亮起了红灯，梁学新缓慢停下车子等待，并借此空暇暗自从倒后镜中看向杨梓航。只见杨梓航刚把手中的文件夹合上，随手放到双膝上，左手自然地搭放在文件夹上方，右手肘轻轻搭在车窗边缘，右手虚握成拳，食指与大拇指轻轻托着自己的下巴，双眼直直地看向车窗外，实则只是没有焦点地盯着某一个点。

    梁学新知道，他的上司，他的总裁，每次摆出这个姿势，每次出现这种眼神，便是再次陷入他所不知道的往事当中的时候。虽然梁学新不知道他想的是何事，但他隐隐觉得这往事也许就跟杨梓航三年前忽然间销声匿迹一个星期，忽然间离职，忽然间自主创业、白手兴家的一连串古怪行动有关。

    不过说起来这趟前往D市，梁学新个人是非常乐意的，这几年自己一直都在为了事业而打拼，虽然不能与杨梓航的宵衣旰食相提并论，但也兢兢业业，即便是因公事也甚少离开G市。他也有想见的人，而那人近年来都呆在D市，这趟出差也正好能前去叙叙旧。

    也许梁学新该感谢的不是这次邀请杨梓航的D市某公司，而是杨梓航这次出差的实际目的，“英姿”最新的向外扩张方案，此次便是“英姿”要冲出G市，打进D市的第一步，不然他也不用跟过来了。

    一路上梁学新心情异常舒畅，他非常期待这趟出差，近年他把全部心血都投入到“英姿”，“英姿”就如他的孩子一般，他自然是希望“英姿”能走好前面的路。况且，这次出差还能让他在工作之余跟老朋友见上一面，心里更是欣喜。明明几年没见过面，明明这几年来只是偶尔谈谈电话，明明这几年心里面从来没有过很想要见上一面的念头，可是现在他们的地理距离明明越来越近了，他们很快就要见到面了，他却耐不住有些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