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整军经武(下)
听完陈士楷和梁慕唐的评价,张继点点头,长叹一声道:“我之前也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确如二位所言,相比法国和俄国这样的欧陆传统强国,做为欧陆新兴强国的普鲁士在陆军建设方面反而后来居上。其实,这也是必然的。法国和俄国立国已逾数百年,法国陆军和俄国陆军建军的历史也非常悠久。然而,这既是他们的财富,更是他们的负担。历史的惯性作用是非常强大的,很多已经不能适应实战要求的思想、观念、体制和机制仍然存在于法国陆军和俄国陆军之中并依旧发挥着巨大的影响。普鲁士则不同,立国不过一百余年,普鲁士陆军建军还要更晚一些。这样一来,普鲁士在陆军建设方面不仅没有历史包袱,还可以充分吸收各种优秀的思想、观念、体制和机制。所以,普鲁士陆军指挥统一、结构科学、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一点儿也不奇怪。至于我们大清陆军,与法国陆军和俄国陆军的情况非常相似。八旗制度和绿营制度已经存在了两百年余年,虽然它们早已不能适应实战的要求,但是,历史的惯性作用就是这样地强大,以至于它们至今仍旧是构成大清陆军的基础。更为关键的是,经过两百多年的蜕变,八旗制度和绿营制度已经异化成为一种利益格局并产生了相应的既得利益阶层,想要改革八旗制度和绿营制度,首先就要打破原有的利益格局,而这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诚然,普鲁士陆军的指挥系统、兵种结构、装备水平和训练体制是我们学习的对象,但是我们想要成为真正的‘东方普鲁士’还任重而道远呢。” …… 与此同时,俄国,圣彼得堡,冬宫,无休室。 铅灰色的乌云弥漫在圣彼得堡的上空,冬宫里显得异常地阴沉。无休室内又没有点一支蜡烛,光线就更显得不足了。 此时,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就坐在位于无休室中央那张彼得大帝遗留下来的办公桌前,整个身子都陷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他看上去似乎很疲倦,两眼无神,只是呆滞地望着窗外的圣彼得堡。 …… 圣彼得堡可谓是俄国的缩影。俄国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国家,在它走向“富国强兵”的道路上充满了曲折。圣彼得堡同样是一座命运多舛的城市,在它走向兴旺发达的道路上充满了坎坷。 俄国的历史可以追溯到9世纪的基辅罗斯。当时,生活在东欧草原上的东斯拉夫人尚未建立统一的国家,各个部落之间彼此攻伐,战争不断。862年,饱受战乱之苦的东斯拉夫人邀请诺夫哥罗德大公留里克·诺曼前来主持大局,留里克·诺曼就借此机会,建立了统一的东斯拉夫人国家——基辅罗斯。988年,东正教由东罗马帝国传入基辅罗斯,由此拉开了拜占庭文化和斯拉夫文化融合的大幕。1243年,成吉思汗的孙子、率部西征的拔都在建立了钦察汗国,随即开始向基辅罗斯进军。1248年,以基辅罗斯为主体的东欧联军被钦察汗国所向披靡的蒙古骑兵击败,基辅罗斯灭亡。与此同时,建立于1147年,一直偏安一隅的莫斯科公国却依靠交通的便利和商业的繁荣,逐渐强盛起来。14世纪开始,莫斯科公国在骗取了钦察汗国的信任之后,开始在东正教会势力的支持下,兼并周边的其他东斯拉夫人国家。1478年,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停止向钦察汗国缴纳贡赋。1480年,伊凡三世在奥卡河畔击败钦察汗国大汗阿合马率领的重兵,结束了蒙古人长达两百余年的统治。1547年,莫斯科大公伊凡四世在刚刚落成的克里姆林宫加冕为俄国沙皇,即伊凡雷帝,开始以罗马帝国的继承人和欧洲的正统自居,俄国逐渐成为东欧地区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 然而,在此后的一个多世纪中,俄国一直是“落后”的代名词,是“中世纪”的遗腹子。俄国不仅在各项经济社会指标上被已经走向“海洋时代”的英国、法国等西欧国家远远甩在身后,甚至不及已经走向衰落的中国。1697年,亲政不久的俄国沙皇彼得大帝深感国弱民穷,难以为继,于是率领一支由250人组成的庞大使团遍访西洋诸国,希望寻求‘富国强兵’之道。1698年,满怀信心的彼得大帝回到了莫斯科,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以“西方化”为主题的变法图强。彼得大帝的改革措施系统而具体,例如政治上加强中央集权,经济上鼓励发展实业,习俗上厉行文明开化,军事上推行对外扩张,而其中最具远见卓识的莫过于迁都圣彼得堡。当时的圣彼得堡还仅仅是波罗的海沿岸的一个小渔村,但是,雄才大略的彼得大帝敏锐地意识到了出海口之于“富国强兵”的重要性,他力排众议,将首都从有着“东方君士坦丁堡”之称的莫斯科迁到了圣彼得堡这个波罗的海沿岸的小渔村,为俄国寻找到了发展海外贸易、进行海外扩张的支撑点,也开启了俄国的近代化进程。
…… 亚历山大二世只有24岁,还很年轻,但是,他已经亲政8年了。8年的历练,使得他对自己的国家有着透彻的了解和准确的把握,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俄国,只是徒具大国之名而已,实则已无大国之实。可以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一方面,农奴制度不仅令农业生产效率极端低下,更导致了农奴们的绝对贫困,进而使得工商业失去了国内市场的支持,难以实现规模化的发展。 另一方面,虽然御前大臣会议已经被变成了安置元老级大臣的荣誉性机构,失去了对日常政务的实际决策权,而两大权臣之一的尤里·弗洛斯基也因为在张继千里奔袭俄国之役中筹划失策、措置失当已经辞去了枢密院枢密使的职务,但是康斯坦丁·列文却仍旧担任着宰相的职务,对日常政务的处理有着极大的话语权,对自己始终是一个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