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雀鸟鸢雏
火之国都城城墙巍巍，青砖之上斑驳点点，历史的痕迹非但无损它半点威严，反而给它增添了沧桑深沉的意蕴。 它本就是一座德川家族世代经营的古城，经历过战国时的纷飞战火，也曾在更古老的时代受过刀戈兵伐，然而它的斑驳青砖未曾损毁，巍巍城墙未曾垮塌，反而在时光的流逝下越发厚重。战国时代末期，在忍者独立运动的巨大压力下，火之国的贵族以德川一族为首团结了起来，建立了大名制度，而这座古城也就此被定为火之国都城。 都城青砖厚重，筑成巍巍城墙。然而这座城市真正的城墙又岂是青砖巨石那等死物？ “咳咳，咳咳！” 德川家康咳嗽了两声，尽管依然睿智，甚至堪称德川家从未有过的雄主，但他佝偻的身体已经掩饰不住那股苍老的气息了。在战国时代，他是被称为人中狮子的绝代英才。二十岁接任族长之位，三年让所有敌手叹服，在战国时代末期，正是他一手制订了整个贵族阶层之后百年的方略，向所有贵族传达了进行长期的政治战争的准备。 然而此刻，这位让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都慎重无比的绝代人杰，这道德川家最巍峨的城墙，也终于抵抗不住时光的流逝了。 他的目光自府邸之中望出，似乎已经看到远处缓缓而来的那驾马车了。 “秀忠要回来了啊……” …… 城门处，两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也都等在那里。 两人目光眺望远方，似乎在期盼着某人的到来。而在视线转动，与对方的目光对上时，两人也毫不掩饰目光中的厌恶与杀意，哪怕他们是流淌着同样血脉的兄弟。 十几二十年的斗争中，曾经的血脉亲情早已消失殆尽。 有的时候，在深夜，他们两人也会自梦中惊醒。他们会想到自己白天让人去给父亲进的关于兄弟的谗言，会想到白天安排下去的种种阴谋诡计，会想到几天前或是十几天前安排的一次暗杀，他们也会想到，曾经亲如手足的兄弟，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然而在短暂的内疚与负罪感过去后，他们又会想到那个位置了。火之国至高无上的位置，自己的父亲在青史留名的位置，能让自己享用到无上荣光的位置……为了它，似乎手足相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在两人的身后，明里暗里的武士忍者也是各自怒目而视，似乎随时都会拔剑相向一般。 远处，两驾马车缓缓驶来，一驾雍容典雅，一驾沉稳厚重。 两人俱都是整理了一下仪装，他们与这个弟弟已经有十多年没见了。 十多年了，弟弟会变成什么样呢？听说已经成家了，在封地上做出了一番事业了，在地方上很有影响力，真是个能干的弟弟啊。 那么，他会支持自己么？有了他的支持，就绝对能把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给打垮，把最高的权力攫取到手中了吧。 马车之中，德川秀忠早已看见了自己的两位兄长。 “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啊，当年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他悠然地看着都城，觉得这片天实在太小了，小到长久生活在这片天空下的人都已经看不见天空外的广阔世界了。 “那么，火影阁下，我恐怕得去和两位兄长叙叙旧情了。相信再过不久，我们就会在都城里见面了，到时还请多指教。” 猿飞微笑着点头道：“一定，一定。” 吱呀，吱呀，淡紫色的马车向着城门口的两人驶去，黑色的马车则是径直驶入城内。 …… 秀忠自车厢中缓步而出，气度雍容，顾盼之间恍若大雁掠空，带着一种昂扬奋发的锐气，更有沉稳自信的风度。 不知为什么，城门处的两人胸中都升起一种压抑感，在未曾察觉的深处，更有一种隐隐的自卑感。于树枝间纵跃的麻雀在见到翱翔于九天的大鹏时，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大哥，二哥，十多年不见了，身体还好么？”秀忠没有十多年不见的生疏，从容地向两位兄长见礼，关切地询问着他们的身体状况，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柔弱少年。 两人放下了心中莫名的戒备和压抑，对他们来说，当务之急就是争取到这个弟弟的支持，如此，在寿宴上将对手完全压下，大名的位置便指日可待了。 “秀忠啊，十多年不见了，一晃就长大了啊，现在都已经成家了。十多年不见，大哥很想念你啊。” “二哥也是，当年你可是整天跟在二哥我后面，让我带着你去疯玩啊。现在二哥也老喽，跑不动喽，都城又多出了许多变化，秀忠你若是想逛，二哥亲自陪着你去逛个遍。” “秀忠啊，父亲寿辰马上就要到了，大哥之前也是糊涂，忘了提醒你了。寿礼可是千万要准备好，要准备些稀罕玩意来让父亲开心开心。你这么多年都在地方上，怕是弄不到什么好东西，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大哥来要，大哥仓库里的东西随便你挑。” “二哥我也是糊涂了，也忘了提醒你了。这么些年，二哥攒的那么多稀罕玩意，秀忠你要是看上了哪件，随便拿去玩就是，好多都是二哥特地给你攒下来的。景镇的瓷器，还有北边的木雕，二哥记得你小时候都喜欢，都给你留着呢。” 秀忠心中轻叹一声。 在他的车厢之中，一个古旧的箱子妥善地放着，里面盛装普天之下最珍贵的财宝。 …… 黑色的马车中，猿飞和铭渊自后窗看着城门处的情形。 铭渊看得分明，十年的时间，深深的鸿沟已在三人间拉开。 两个赖在都城，拉帮结派讨父亲欢心的兄长，用十年的时间学会了党争的种种技巧，也学会了种种阴险狠辣的手段。而那个主动请离都城的弟弟，却已在十年间成为了与父亲站在同一高度的人物了。 “如雀鸟之于鸢雏，差距不可以道里计啊。”猿飞感叹了一声，将视线移开。 已经没有什么比较的必要了，默默的，猿飞在心中做出了某个决定。 哒哒，哒哒，嗒嗒的马蹄声在青砖之上回荡，一匹昂扬的骏马载着英武的骑士飞奔而来。 “是火影阁下当面吧，在下乃是大名近卫，于此有礼了。”英武的骑士翻身下马，恭敬地对马车中的猿飞行礼。 “会馆已经为您准备好，还请允许我带您前去。” “此外，大名今晚在家中设宴，诚邀火影大人您去吃顿便饭。” 猿飞微笑着点头：“如此，有劳阁下带路了。” “也请转告大名，猿飞今晚就去叨扰两杯水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