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炼傀术(六)
这一回不比上一回,这次有六个人,成六角之势把白枫围在中心,来人毫无躲藏之意,六个斗主中期,在如今的血池中,他们敢说第二,就没人敢说是第一。 他们无须躲藏,杀一个斗侯,不过手到擒来的事,子扬再强,不过也是斗主中期,留下跟离去,没有区别,也就没有意义。 血光微现,腥风细作,白枫负手而立,目光向前,落在远处的山峰上,这六个人留不住他,在血池,没人能留住他。 六人长得很像,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月饼,让人分不清三四六七,出手之间,不分前后,一人出手,六人俱都已经出手,很平淡的一拳,六个斗主中期的合力一击,无死角,无缝隙,无所遁逃。 既然逃无可逃,又何必想尽办法去逃! 六人合拳把四周的空气撕得支离破碎,方圆几里的树木被撕成了碎片,随着空气乱流倒卷,连血色雾霭亦未能幸免,这里从血池中独立了出来,没有光,没有风,没有杂物,只属于黑暗。 白枫连血傀都没放出来,只是轻轻一拍储物袋,一卷同属于黑暗却凌驾于黑暗之上的画轴缓缓舒展,慢得微不可察,让人无法知晓画轴到底有没有在舒展。 躲不开,就不躲。 一口嫣红的鲜血在六人合拳中被喷了出来,rou体强悍到了同境界无敌的程度,黑暗斗气所化防护盾,都在那一击中如同败絮。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出手,释放画轴,是他唯一要做的事情。 画轴出现之前,还能不死,那么死的就不会是他。 画轴开卷很慢,空气乱流为之凝滞,倒卷的草木屑仿佛静止在了空中,六人的出拳只能以可忽略不计的速度向他推进。 换句话说,从画轴出现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战斗的结局。 一只血傀中画轴中钻出,接着是第二只抬起了头,第三只睁开眼睛,还有第四只,第五只,第六只,乃至更多…… “白某不想知道为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们,不该。” 不该为了利益贸然行动,不该对他有敌意,不该打他的主意,更不该开辟了这么一个只属于黑暗的空间,最最不该的是,对他出手。 画轴停止了舒展,十只血傀出现在六人合围的小圈当中,把他围在中央。 血月下的这一幕显得很诡异,仿佛是被一个通天之修cao控了规则,让一切都静止了。 握着画轴的白枫在中心,向外两步是血傀,再向外几步是六个神情凝固保持着出拳姿势的斗修,再向外是黑暗与血芒的分界线,最外边是静止在半空中的草木屑。 抬头看了一眼血月,向前一步跨出,身形一闪,出现在数百丈之外,草木屑随着白枫的脚步落下,六人的重拳落在血傀身上,瞬间,一切活了过来。 “爆。”白枫再一步迈出,抹了抹口角的鲜血,神色平静地开口道。 甫一落地的草木屑再度被扬起,这一回,绵延至十里之外,白枫在一声轰鸣声中再度喷出了一口鲜血,然而脚步却没加快落下,还会痛,证明尚且活着…… 只要还活着,有很多事就必须要去做。 从远处看,血山只是高耸入云,此刻站在山脚,白枫有一种感觉,这座血山是没有顶的,无限延伸到时间的尽头。 血月也只是在血山的半山腰闪烁,真有山顶,那又会在哪里呢?那又将会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石头和草木的血色更浓郁了一些,风之腥味也变得更浓,偶尔还会有血雨落下,在山下,是绝对不会有的。 血山有一条盘山小径,台阶小得让人望而止步,一个人并脚站立就能把整个台阶霸占,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不过如此。 山麓的威压都已经很强,血池没有白日,黑夜,让白枫感觉更加舒畅,他本来就是属于黑暗的,或者说,黑暗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血之一山,九千九百,九十九步,逾半山者,可摘日月,登顶纵览,天下俯首。” 石碑侧旁是一帘木扉,血色褪尽,应手即开,没有任何等级要求,扉门后,却又是另一番感觉,威压瞬间大了数倍,直让人呼吸困难。 白枫信步走过一条小道,抬脚落在第一步台阶上,没有人跟他争,他也不用跟任何人争前恐后,这是他一个人的登峰。 血池,最大的造化不应该是成为合格的血斗气修行者,而是登上这座山峰。 没人要他上这座山峰,只是一种直觉,登山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竞逐不是他想要的,因为他不需要地下的哗然,不需要别人的吹捧,不需要无知的惊诧,更不需要身边的嘲讽和敬佩,他想要的不过就是平静地走上去。 山顶,天下称臣,自然最好,山腰,摘取日月也可以。 台阶两旁白森森的骨头散乱,看不出一具完整的尸骨,越往上就越少,血山的血腥,有他们的一份子。白枫没有在意,他是重情,不是滥情,重的情还得看对象。 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长存,犯不着同情,他也没有同情别人的资格。 九百九十九步,白枫站在台阶上,第一千步是一块很大的平整石台,可供数人盘膝静坐,旁边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他没有迈出那一步,并非是因为电斗气已不足以支撑。 血池的时间不明显,永远是黑夜没有白日,一路上走走停停,已经忘了过去了多久,忘了血池将要闭绝,忘了心如急焚的师兄,甚至忘了仇恨,他的心很平静,久违的平静,如同子夜醒在牛家村茅草屋般的平静。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白枫终于踏上了第一千步,威压瞬间强大了数倍,却不足以让他止步,他盘膝做了下来,呼吸细均,片刻间已进入了坐忘。 平静的心,想要更加平静,坐忘是最好的选择,殊不知他的这一下歪打正着…… 坐忘,时间长短因人而异,更大程度是取决于个人的心境,心境越平静,坐忘的时间越长,有的一个时辰,有的一个月,有的一年,有的十年…… 白枫仿佛已经脱离了岁月,逃离了轮回,他睁开眼睛,一片漆黑中,有一个人正忙碌地围着另一个被束缚之人在转。 两个人白枫都很熟悉,被缚之人是他,狞笑一旁的另一人是血发。 被缚的他奄奄一息,脸色苍白,紧咬着嘴唇,血发神采飞扬,激动兴奋之意溢于言表。白枫看着眼前诡异之极的一幕,神色平静,他已不再是跟随秋霖进入残破空间的白枫了,真假都分不清。 眼前这一幕是真的,他是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白枫幻想出来的,是真的,只是还没发生罢了,他看到了将来。
血发口中念念有词,从储物袋中倒出各式各样的药材,他手上拿着一颗八角铃铛,口中念念有语,被缚的白枫眼神逐渐迷离,彻底失去神志刹那,血发喷出一口魂血,连同手中的铃铛一并消失于虚无,被缚的白枫猛地睁开了眼睛,腾地站了起来,动作僵硬地笔挺站着,全身散发出超越他以往任何时候的强悍气息。 血发长笑了一声,然后拿起药材不断地淬炼,被缚白枫的rou体以可察的速度变得强悍,越是如此,血发越是大笑,开心归开心,念符语时绝对是一丝不苟,让人挑不出一根刺。 被缚的白枫在血发的淬炼中彻底成了一尊傀儡,一种气息比血傀更强悍的傀儡,这一幕在血发大功告成的一阵疯狂狞笑中消失于无形。 知道了将来,有人选择了遵从,有人选择了逆反。 又不知过了多久,白枫从坐忘中睁开眼睛,他的心很平静,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扰乱他的心绪了,整个人都是空的,身是空的,心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想,缓缓站起,抬头望了一眼血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全身电斗气运转,右脚向第一千零一步台阶落下…… …… …… “我师弟呢?”三痕看着躬身拱手在前的子扬,声音颤抖,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 “白枫那个混蛋呢!”血发出现在子扬面前,一把抓住子扬的衣领,把他高高举了起来。 血发能看到血池里发生的一切,但他看不到十个血傀同时自爆之后的白枫,仿佛白枫死在了那场自爆中一样! 那个时候他有点后悔,是发自心底的后悔,他不该cao之过急,让斗侯后期的白枫进入血池,白枫是只可遇不可求的好血傀苗子,配上他的炼傀技术,白枫绝对能成为天下至强的血傀! 他不信白枫就那样死了,血傀是白枫放出来的,受了重伤也应该逃出去才让血傀自爆才对的,可为什么看不到白枫了呢?气息也感觉不到了,若非白枫没死,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刻意为之! 白枫是他的,没人能从他手中夺走! “回三痕前辈,白枫前辈去了血山。”子扬浑然不顾血发把他举在半空,恭敬地开口。三痕是前辈认可的师兄,是前辈尊敬的人,他是前辈的侍仆,尊敬三痕也是必须的。 他可以不尊天地,不尊列祖,就是不敢不尊白枫。 血发听到这里,稍稍安心了稍许,血山下,石碑旁,木扉后,是一个独立的世界,能隔绝外界的一切神识和探视。 一扉木门,隔绝两界。 血发甩下子扬,目光死死地盯着血池的出口,离血池关闭还剩几个时辰,他必须做点什么,五年之后血池才会再开,五年太长,变化太多,他不容许白枫落入任何人之手! 绝不容许! “三痕,守好山门,等为师回来。” 几个时辰的深思熟虑,在血池闭绝最后一刻,他做出了决定,抛下一句话,一步迈出,身形化作一道长虹,冒着修为被压制的危险进入了血池…… 他等不了五年,也不敢再等,五年之后血池再开之日,他是不是还有资格作为白枫的对手尚未可知,他可以接受血池煎熬五年,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白枫成为他人之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