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你来了?
白枫缓步走进凉亭,靠栏坐下,目光投射在前方,没有焦点,与其说是在观望,不如说是在深思。 前方是黑暗,无处不是黑暗。 黄铜镜在安安进去以后不久便消失了,方才尚在山脚下的他们,此刻亦难觅其踪。 斯摩人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连眼皮都未曾抬起,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和谐,美妙。 一个坐在那里深思,另一个坐在那里,仿佛已经死去多时。 置身黑暗太久,就会忘记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仍旧坐在那里,越发像两尊石像,然而,也只是像而已,共同点是一动不动,可还是有不同的。 石像不能动,而他们都能动,至于出于某种缘故不愿意去动。 石像不会思索,而白枫在深思,斯摩人在守候。 石像不会说话,而他们会,白枫本来话就少,此刻更是没有言语的必要。 这不,为了证明他们并不是唬人的石像,有人先开口了,是斯摩人。 “你来了?” 斯摩人率先开口,有点意外,不过在意料之中,这是迟早的事,不是他先说话,就是斯摩人先开口,他们都是被困在半空间里的人,只要都还活着一天,难免有交流,可斯摩人的言语的内容却有点奇怪,听起来,斯摩人是在跟熟人打招…… 见到斯摩人瞬间,白枫就有认识此人的感觉,似曾相识。不知为何,对于斯摩人,他没有对其他人的防范心,反而隐隐有一种亲切感?这也是他想也不想就走进凉亭坐下的主要原因,若凉亭下换做其他任何一个让他有防范的人,他都不会过来。 他点了点头,“来了。” “有酒?”斯摩人扭头看向白枫,身上的灰尘随着他的动而簌簌飘落。 “当然。”白枫神识一动,一个装满酒的葫芦出现在手中,拧开塞子,咕噜噜喝了一口,随手一张,递给身旁不远的斯摩人。 斯摩人伸手拿起葫芦,连连喝了三口,又递还给白枫。 白枫接过,喝了一口,再次递给斯摩人…… 他们都没有说话,仿佛要说的话已经融入到酒水中,喝酒,就能懂得对方的心意。 又或者,他们根本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想要单纯地喝酒罢了。 一葫芦酒,在两人传来传去之间,喝了好久,可酒并没有被喝光,似乎这个葫芦里的酒是喝不完的一样。 这是在一个地摊买到的,价值不菲,看上的正是其体积小容量大的好处,按照他们目前这样的速度来喝,估计也得一两年才能喝光里面的酒。 斯摩人喝了一口,拿着葫芦的手悬在空中,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白枫没问,对他来说,即使是生死相关之事,都已习以为常。 “有酒,岂能无舞?”斯摩人望向白枫。 “无。”白枫摇了摇头,伸手一抓,硬生生抢过被斯摩人抓在手中的酒葫芦。 “这次,斯摩请君赏。”斯摩人笑了笑,随意地挥了挥手,一个女子出现在凉亭之中,抢过酒葫芦,指了指女子,“舞。” 女子无力地躺在地上,抬起头,衣裳破烂,脸色惨白,嘴角赫然还挂着血丝。 白枫心中愣了一下,是安安,才多久没见,就变成这样,看来半空间不是夜夔所说的那么好闯。 女子见到白枫,苦笑了一声,“难怪你不跟我们来,原来认识斯摩人……” 原来认识斯摩人…… 那么在安安看来,事情变得容易多了,应该说,是白枫离开半空间那件事变得简单多了,斯摩人是半空间的守护者,肯定知道该怎么离开。 即便真的不知道,以斯摩人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实力,送白枫离开不会比打喷嚏难多少,只是是否愿意的问题而已。 “舞!”斯摩人一声厉喝,声音洪亮,震得凉亭一阵颤动,堆积了无数年的尘埃自空中落下。 天地没有变色,仍旧一片黑暗,可即便远在某个埋葬着某位黑暗先祖的洞府之中的夜夔和万环王,都能感觉到半空间气息的紊乱。 夜夔二人识海一阵狂涌,不自觉地停下所有的动作。 白枫感觉倒还好,安安直接被斯摩人的这一声震得喷出了一口鲜血,精神更加萎靡,倒在地上再也抬不起头来。 “想来她动都动不了了,是不能舞了。”白枫淡淡地开口,喝了一口酒水。 他跟安安相识不到一天,甚至在某种意义上,他们还交过手,应该是对手,可白枫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安安对他的情感。 就好比,一个女子见到一条可怜的流浪狗,从而动了恻隐之心。 作完比喻之后,白枫才发现不对,可也没有再想什么其他更合适的比喻,心中自嘲一声翻过这一页。 “枫兄,你忘了。无论再过多少年,我们斯摩一族,言出必践,说了这次我请,便一定要让你有所观赏。”斯摩人再次挥了挥手,一股异于斗气,却比斗气更精纯更强大的气之力涌入安安体内。 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陌生,白枫心中没有太多的诧异,神情平静如常。 安安却猛地睁开了双眼,原本衰弱无力的她立即站了起来,只感觉体内受到的伤势以可见的速度痊愈,不过片刻,体内充满了陌生的气之力。 磅礴,精纯,强悍……一时之间,安安无法找到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体内的那股气之力,感觉如果换成斗气,此刻,她相信已经是在斗帝境了。 她完全愣在了那里。 有些感慨,有些手足无措,有些惘然,还有些骇然…… 与斗气有点像,可又有很大的区别,没有属性,也没有光芒。气之力在体内完美运行,丝毫无阻滞与排挤的感觉,仿佛这股气之力本来就隐藏在她体内,斯摩人那一下的回首,不过是唤醒。 她不懂,“这便是黑暗斗气?” 夜夔的黑暗斗气,她见识过,白枫的黑暗斗气,更是印象深刻,与此刻体内的气之力很不一样。 “舞。”斯摩人厌烦地挥了挥手,不愿与安安废话。
安安望向白枫,初见那一瞬,她心中有一种很明显的很清晰的感觉,那不是白枫! 一望不见底的深邃眼睛,平静的神情,从容不迫的动作,那是白枫没错,可给她的感觉变了,一种说不出的,无法理解的变化。 就好比她体内的气之力,被外界某些东西唤醒了,变得不一样了。 她被唤醒的是陌生的气之力,那么白枫被唤醒的是什么呢? 或许,这才是真正白枫,已然不是不久前的那个白枫。 白枫举起葫芦长长喝了一口,然后嗳了一口长长的气,缓缓说道,“会就跳一段……” 安安正想说不会。 可白枫没等她开口,就说了下去,“不会也跳一段,不要扫了我们的兴。” “以前你是不讲理,现在简直是不可理喻!不会怎么跳,你倒是教我啊!!” 安安很愤怒,白枫仍旧一副要死不死的平静神情,每次仔细看,安安都有一种冲上去对着那张万世不变的脸一顿暴揍的冲动。 可也只能停留在想而已,以前的白枫她打不过,此刻仍没有必胜的信心,更何况,此刻,有一个连魔殿大长老都措手无计的斯摩人替他掠阵。 白枫递葫芦给斯摩人,“不要让斯摩老弟后悔救了你,不然……” 斯摩人粗鲁地一把夺过葫芦,“枫兄,你这么说,斯摩就不高兴了!” “什么叫我救的?是枫兄救的,如果不是枫兄出现,这种人死上千次万次,都不能让斯摩抬一下眼皮。” “你,舞!不要坏了枫兄的兴致,更不要让枫兄后悔救了你,不然不止是你,你的种族,以及所有与你有血缘关系的,哪怕隔了一千代,都会被彻底抹除!” “你应该很清楚,这并不是什么威胁。”斯摩人喝了一口酒,把葫芦甩回给白枫,佯怒道。 “噢,斯摩老弟,我像这么凶残的人吗?”白枫淡淡地笑了笑。 “不像,事实就是,不然枫兄以为斯摩为什么会守在这里?” 像,是主观臆想,是,是客观事实,两者可以说完全不一样。 白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举起葫芦喝了两口闷酒。 安安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二人,每当她以为看清事情真相的时候,随即发生的事就会给她送上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开始,她以为留在此地的白枫,与斯摩人结为酒友。 紧接着,她以为两个孤独的人,相见互怜结为兄弟。 到了最后,她以为斯摩人是刻意守在这里等白枫出现,意图不明。 “你再不舞,莫怪枫兄不留情面。”斯摩人看了白枫一眼,叹了一口气。 刹那间,安安明白了,斯摩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白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