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世间不幸千万种
“还能是啥庆功宴？《青春无悔》卖断货了！” 陆小虎的声音颇为踌躇满志，想当初弄这个唱片公司，原本只是出于喜爱音乐，做着好玩，成立一年多也没闹出多大声响，没想到陈昊一出手，便帮大河唱片打响了名头。 陆二哥初尝事业有成的滋味，心里比得了他家老爷子一声夸赞还开心，这几天一改过去吊儿郎当的模样，跟变了个人似地，整天扎在公司里盯前顾后，准备一鼓作气，将田旭和沈蕾推向全国。 陈昊也能理解陆小虎的心情，笑了笑，说，“陆总，这还早着呢，犯得着这么激动么？” 陆小虎听到这话，顿时跟打了鸡血似地，呼吸紧了紧，重重地道，“还是你小子够劲！不说了，见面聊！” 挂了电话，陈昊站在公交站边，看着路上熙攘往来的人群，仰望着城市上空云天流徙的夕光，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容。 想着心中那个更遥远宏伟的构想，一时之间，身体仿佛有股恬淡的力量，渗入血液，坚定流淌。 …… …… 因为是放学时间，周围聚着不少等待回家班车的学生。 陈昊独自站在公交站边，等着陆小虎的车过来，夕阳从他右手边斜照过来，在他的侧脸勾勒出一层淡金色的光圈。 不知什么时候，旁边多了几个身穿一中校服的女孩。 其中一个女孩偷偷瞄了陈昊一眼，压低声音，有些不确定地对身旁一个圆脸女孩说，“诶，你看那边那个男生，是不是好像四班那个陈昊啊？” 圆脸女孩悄悄打量了陈昊一眼，咬了咬下唇，有些羞涩地道，“没错，真是他嗳。” 两人窸窸窣窣说着话，脸上神情都有些兴奋。 站在她们身后的一名长发女孩好奇地凑过来，听到她们的对话，抬头瞟了陈昊一眼，很不以为然地道，“哦唷，瞧你们这点出息！不就是唱歌厉害点嘛，又不能当饭吃，你看他，还不是要跟我们一样挤公交车？唉，谁要是跟着他，以后绝对逃不掉黄脸婆的命……” “你也太势利了吧？坐公交车有什么不好……” “就是……再说，你怎么知道人家会挤一辈子公交车啦？搞不好哪天就飞黄腾达了……” 两个女生顿时义愤填膺。 长发女孩轻蔑地瞥了她们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们两个啊……迟早要被那些言情小说害惨的！真以为生活是看星星看月亮啊？等你们嫁了个穷鬼，每天捏着钱数日子，看你们还会不会这么想……” 几个女生正唧唧喳喳地说着—— 前方突然“滴！”地一声，她们下意识抬头看去，旋即便愕然见到一辆黑色大奥迪停在陈昊身前，陈昊嘴角噙着一丝温煦的笑意，抬起手冲驾驶座挥了挥，随即踩着斑驳洒落的夕阳，信步走了过去，拉开车门。 “砰！” 车门闭合，大奥迪缓缓启动，迎着落日沉下的方向疾驰而去，迅速消失在公路尽头。 几个女孩目瞪口呆，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半晌，那个长发女孩张了张嘴，讷讷地说，“不是都在传……他爸是个教书的吗？怎么……不太像啊……” 这些议论声陈昊自然不会知道。 此刻，黑色大奥迪正平稳地滑驰在路上，陈昊翻出一份刚才在校门口买的《京华日报》，静静地看着。 报纸下方用黑色小子刊出一个不太显眼的标题——“宁阳住宅开发公司连续亏损，资不抵债！” 陈昊眸光微凝，仔细把那段简讯的内容只字不漏地看了一遍，随即叠起报纸，心里暗暗估量着宁阳区政府大概还能支撑多久。 宁阳住宅开发公司，京华本地颇有实力的一家国企。 陈昊已经关注这家公司很久了。 这段时间以来，这家公司一直处在风口浪尖，背负着两百多万的债务，主管人员好似走马观灯，一个换了一个，就是谁也没能力将它扭亏为盈，宁阳区政府早就头疼得要命，正在着手进行资产评估，如果没有人愿意接手，最终恐怕也逃不了一个破产清算的命运。 宁阳区政府已经联系了一些当地的建筑商，只是现在人人都把这家公司视为烫手山芋，谁愿意把白花花的银子投进去？ 不过，陈昊却很清楚，早在若干年前，这家公司也曾经风光过，不仅企业资质不差，持有各类证件的专业技术人员，更是一个不缺。 如果能去掉那股人浮于事、思想僵硬的国企通病，再抓住一两个优质项目，这家公司倒也未必不能盘活。 正想着这些事情。 突然，眼角余光透过车窗，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蔷老师？ 陈昊怔了一怔，忍不住朝她多看了一眼，见她眼神悒郁，茫然若失地走在路上，妩媚的容颜黯淡无光，甚至隐约透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想起那天傍晚天台的景象，以及这段时间学校里到处流传的谣言，陈昊顿时有些放心不下来。 “叶哥，麻烦你放慢速度，跟着前面那个女人。”陈昊赶紧吩咐了一句，同时，把沈蔷的身份和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叶兆龙一听是人命攸关的大事，也不废话，直接换了挡，不露声色地跟在沈蔷后头。 转过护城河，进了旧城区，道路变得越发简陋难行，年久失修的居民楼外墙破裂开来，露出成片成片的红色砖块。 时间不长，前面出现一座低矮的小平房，外头稀稀拉拉围着十几个青年，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有些人胳膊上还有纹身，显然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看到这一幕，陈昊不由眉头微挑，示意叶兆龙把车停了下来。 “叶哥，应付得来吗？” 下了车，陈昊眯着眼，远远审视着那边的局势，同时低声询问着叶兆龙。 “不碍事。” 叶兆龙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即低沉应道。 …… 小平房前。 沈蔷的父亲沈鹏满头是血，倒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身子蜷缩成一团，上面沾满泥污和脚印。 “别打了……求求你们……行行好……求求你们……”屋内断续传来虚弱的女人哀嚎声。 “嚎什么嚎？哭丧啊！老子还没死呢！” 穿牛仔外套的红发青年，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一转身，又是一脚，狠狠踹在沈鹏的腹部上，痛得沈鹏浑身一阵抽搐，嘴里哼哼唧唧直叫唤。 “龙哥……龙哥……求求你……再宽限两天……两天就好！我保证一定借到钱！真的……我发誓……”沈鹏脸上尽管鼻青脸肿，却依旧拼命挤出谄媚的笑容。 “别！别！鹏叔，你这些话我听你说好几遍了。” 被叫做“龙哥”的红毛青年蹲了下来，拍了拍沈鹏的脸，笑得说不出的和善，“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小蔷那丫头我是真的喜欢，你别看我这人外表挺凶的，其实我对女孩子特别温柔，你女儿跟着我，保管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半点重活也不让她干！怎么样，你好好考虑考虑……” 龙哥说完，双眸微微眯起，目光充满威胁意味地盯着沈鹏。 “你休想！我们小蔷……死都不嫁给你这种畜生！”屋内传来女人沙哑的怒吼声。 龙哥目光倏地一凝，正要有所动作，就听到沈鹏抢着应道，“龙哥！别听她的！没问题……我家小蔷能嫁给你，是那丫头的荣幸……呵呵……” “沈鹏……你……你这个狗东西！你还是人吗？那是你亲闺女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真是造孽啊！”屋内的女人嘶哑地哭喊着。 “你他吗给老子闭嘴！” 沈鹏猛地转头，一脸凶恶地冲屋内吼道，不料，刚一转头，便看到沈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面前，一脸震惊地盯着自己。 “爸……”沈蔷眼泪簌簌直往下掉，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