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时间行者】平静下隐藏波澜（3）

    【三】云承宇

    （魔禁世界2013年9月12日，周四，凌晨；学园都市，第14学区，宿舍）

    昏暗的茂密树林里，无数低矮巨大的橡树扭曲盘绕，编织着向外摸索的粗壮枝干。奇异蕈类散发出的磷光，稍稍让这个似乎与世隔绝的地方拥有了勉强支撑视觉的亮度。身穿灰色睡衣的男孩赤裸双脚，张惶无措地站在林间的一小片空隙。

    “又是……这个怪异的梦吗？”

    天生神异的阴阳眼，让云承宇不至于因黑暗和复杂的环境而变成睁眼瞎。但是，这种莫名来到另一个世界，所带来的违和感和对未知的恐惧，却让他的心里十分不快。

    “不对，这种心情，并不是我在入睡前想要保持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在这毫无参照对象的诡异梦境中毫无意义，他猛然惊觉自身异常的心理状态，理性迅速占据上风。这是早就预料到的情况，他心想，按照那位前辈的笔记，这是一片被施加过魔法的树林。

    据说有一种名为“祖格”的隐秘而又鬼祟的小型智慧生物，就生活在这些由纠缠扭曲的树木所构成的通道里。这些家猫大小的东西浑身长满了棕黑色的毛，骇人的眼珠数目通常在6到9左右，在黑暗中发出惨绿色的荧光。

    传言祖格出没的地方总会出现某些无法解释的怪事与人口失踪案件，但是留下笔记的那位前辈特地注明它们并不能离开梦境世界太远；不过对于身在梦境世界的云承宇，这段话所暗示的信息多少让他有点不寒而栗。

    “我该往哪边走呢？”

    心知驻足原地并不会带来任何想要的信息，在昏暗的磷光中，云承宇一面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那些由巨大树干组成的复杂通道里，一面按照事先记忆下来的方式发出拍打的声响，并时不时停下来聆听可能的回应。祖格的语言使用拍打来表达意义，尽管它们的喉咙里也有发声器官，那种古怪声音却不是人类能够模仿的，所幸这种声音更多是用做辅助。

    那些生长在林地里的怪诞蕈类，为他提供了通往未知目的地的指引。在某些树木稀疏的地方，这种奇异的真菌生长得格外茂盛。黑暗中荧光构成一条断断续续的河流，最终汇聚成了一片广阔的灰绿色湖泊，隐隐带着不祥的险恶意味。

    这时，云承宇感觉到有许多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这就是祖格了吧。在看到它们怪异的惨绿色眼睛之后，他花了点时间才分辨出它们那细小且皮毛光滑的棕色轮廓。祖格们从隐匿的地洞与蜂巢般的树干中蜂拥而出，拥挤在这片区域里，直到整片被微光点亮的区域都充满了它们活跃的身影。

    某些较为野化的祖格凑到云承宇的身边，摩挲着他的裤脚，甚至还有一只似乎颇为胆大地从树枝跳上他的肩头，轻轻地啮咬他的耳朵。他的身体霎时间绷得紧紧的，几乎要本能地施展拳术，但这些活跃的成员很快便被看起来更加年长的祖格管束起来。

    和祖格们的交流对于他来说非常吃力，即便这段时间修行有成、神魂壮大，祖格们那与他所熟知的语言迥异的沟通方式，仍然给他的思维带来了极大的负担。关于祖格语——这种纯粹的“口语”——和汉语之间的转译，他记得很清楚，难点在于及时注意到拍打的动作和节奏的同时迅速领会其意思，以免因缺失重要信息而无法成句。

    “贤者议会”，是这个词，笔记中提到过的，祖格中的领导组织。一只年纪非常大的祖格耐心地说了两次。云承宇注意到，那些年长的祖格们对他这个外来者似乎很友好，不禁推测这或许和那位云家先祖有一定关系。

    在生涩地用祖格语向对方询问后，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名为XuanYang——估计是写作“玄阳”——的道人，即便是在梦旅者——籍由做梦漫游奇境的冒险家——中都是一个相当传奇的人物。那只上了年纪的祖格说到这里时犹豫了一下，然后告诉他，尽管玄阳道人坚持不愿称自己为神，在它们这些梦境世界的居民眼中，其阶位却等同于梦境诸神。

    贤者议会为云承宇提供了一瓢发酵后的树汁——这种树汁是祖格们从某棵与众不同的大树上提取出来的，据说过去某个月亮上的存在朝梦境世界扔下了一颗种子，后来这颗种子便生长成了这棵它们用来酿造汁液的大树；玄阳道人留下的笔记中对此有详细的记录，包括如何运炼神魂以更好地吸收其中的精华。当他按照仪式隆重地喝下树汁之后，一场非常怪异的谈话便开始了。

    “为什么会在梦中来到这里？毫无疑问，尽管你远远不如你的先祖那般强大，你的确是一个天生的梦旅者。据我所知，像这样家族传承的梦旅者天赋并不罕见。”

    这些小东西知道许多梦境世界里的隐秘，也知道些许有关清醒世界里的事情——按照笔记中的说法，是因为这片林地中有两处地方与人类的世界接壤。不过玄阳道人特地警告后人，万万不可以梦中意念凝聚之阴神前去窥探，甚至连阳神未修炼至圆满者，都有神魂迷失、重入轮回的可能。

    于是云承宇对这些祖格表达了他的感谢，而它们则友善地拍打回应，并再次送给他一瓢用月亮树汁液发酵而成的琼浆供他随身携带。至于他应该如何开始作为一名梦旅者的探索，那位年长的祖格建议他穿越这片遍布磷光真菌的树林，前往另一侧坐落在勒瑞安山下的哈提格、尼尔与乌撒三个小镇。

    当云承宇来到林地边缘时，天边的朝霞正泛起一抹微光。斯凯河的流水自山坡奔涌而下，农舍烟囱里冒出来的烟雾正从河道两岸的肥沃平原上缓缓升起。他凝聚目力，远眺前方，入目所在是乡间常见的树篱、耕作过的田野，以及用茅草铺盖的屋顶。

    “意外地……让人有一种宁静安详的感觉呢。”

    他不由得轻轻地合上双眼，沉浸在林间各种植物交融的气息中。再度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卧室里的天花板。

    “回来了……吗？呼，下次，估计又是半个月后了。”

    云承宇下意识地掀开被子看向腰间，祖格们赠送的那一袋皓月琼浆，并没有随着他的醒来而来到现实。也是呢，他的梦中之旅，说到底不过是以阴神之身遨游秘境，而唯有阳神才能直接干涉物质世界。

    昔年南宋紫阳真人神游扬州折花，数百里间顷刻即至，返时自袖中拈出琼花，便是“所至之地，真神见形”的阳神境界。

    “炼神还虚的圆满境界啊……”

    没有吵醒熟睡中的室友，云承宇轻手轻脚地来到浴室。镜中的男孩容貌清秀，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神气俱足，丝毫没有常人乱梦纷纭往往伴随的头晕疲倦。这并不符合笔记中关于梦旅者的描述：玄阳真人的观察报告是，梦旅者的探索是十分耗费精神的。

    “但是，我现在的情况，却又走上了另一条路，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成就阳神。”

    他这一脉，修行阶段可分为百日筑基、十月怀胎、三年哺乳和九年面壁。自从融合[虚空质原]后，他就在短时间内越过百日筑基，进入所谓“十月怀胎”的阶段。然而，尽管阳火阴符，捉离填坎，他已领会自如，玉兔金乌，龟蛇盘结，他亦实修得证，最后一步凝练圣胎的时候却出了岔子——魂藏魄灭，精结神凝，显相的是那紫水晶般的[虚空原石]。

    “也罢，我的心意，是求道，并不在乎法门差异。既然是域外造物主的馈赠，亦言明直指虚空大道，何必纠结于丹道的修行境界。”

    坚定了自身道心，云承宇尽可能小声地洗漱，尔后悄悄地离开房间，到天台进行每日早晨必做的拳术修习。

    -------

    《梦寻秘境卡达斯》，开始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