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游怜杭州叹古愁(1)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苏轼 铮铮铮! 激昂! 渐变! 轻柔温雅! 朴素无华! 青衫淡妆,素心玉手,妙拨丝弦。伊人浅笑,万物失色,飞鸟羞红过与伴。 ——西湖美吗? ——美,美极了! ——西子有多美,西湖就有多美。 ——然可惜, ——西子再美,终究是欠缺了一份英航智魅,贵雅浩尘。 ——西湖再美,独还是少去了一抹嫣然一笑,回眸生花。 筝声又转,纤手如影幻残,变调疾烈,如淙淙清泉升格成浪浪洪涛,宁静和慈,却又铿锵有力,迈步秦风。 汉筝、伊人、小舟、西湖。 由小及大, 亦由近及远, 最后再大到化小,远而回近。 立体动态,圆融一体, 构成一幅跃然纸上、天人和谐的典雅画卷。 这幅仙气升腾的画卷主角自然是有着倾尽天下容颜的明清舞,除此之外还有慕凌玄和李柔儿。 绿叶衬红花,尽管慕凌玄、李柔儿都是那种走到哪都能做红花的人,但,此时、此刻、此地、此身,却都仅仅愿做一回绿叶。只不过这绿叶倒是可以号称史上最光鲜艳丽的绿叶。 一段曲音弹完,明清舞笑问:“慕公子,此曲如何?” “佳音妙手,可称造化神秀,明姑娘在汉筝上的造诣当是领袖天下。汉筝曲我是听得不少了,却从未听过此曲。但此曲真是难得的千古绝作,我深深感受到了铮铮风骨,锵锵昭华之意。”慕凌玄道。 “慕公子好悟意。这首曲子叫《明风赋》,是我最新之作。刚才我只是试了试这把汉筝的筝弦音感,总体来讲还算不错。现在呢我再弹一回,并且把曲词唱出来。”明清舞道。 “哦!是吗,如此我就聆听妙音了。”慕凌玄笑道。 铮铮铮! 筝声又再次响起,只不过这回还伴随了妙以绝响的之声。 “新云初开,晓风起动,明风万里九州情。 踏神州,遨沧海,一曲新词煮酒饮。 菁华浮梦,岁月悠悠,傲世的霜刀划破寂空。 磬舞的历史,将士的血吼,百姓的念头,筑成无朽的巍巍长城。 帝王纵,周公志,四海归心震宇宙。 看,那是江山的豪情。 听,那是风雨的魅颂。 烟雨的明画,是卷卷长河呐喊的拓求。” 明清舞朗朗高歌。 手动弦丝,口吐莲音,优美动听之声不失巾帼豪杰的万丈英慨。 此歌声犹似天音,但又如从水平的地平线上突出的一把神奇利剑,直冲云霄,穿透了天际,也穿透了时间和空间。 慕凌玄伫立一旁,凝视着明清舞,双耳乖巧地竖起聆听,心里或多或少的从这首《明风赋》中解读到了什么。 当曲终音毕,小舟又恢复了安静。但三人的心中却并不平静,都有着一股波浪翻交的深深情涌。 “明风九州行,万里波不平。我叹古今意,史海且漪情。”慕凌玄突然发声道。 “元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明得九鼎,既是天意,也是人意。”明清舞道。 “天意如何,人意又如何,都挡不住历史的车轮浩然驶去。即便少了一个大明,也还会有另一个大明候而补上。人,始终是不能和时间赛跑,纵然快得了一时,也究是会在途中力竭疲尽,落后被超,不甘心地停下脚步。”慕凌玄道。 “活过,来过,奋斗过,留下过,纵使溘然长逝,也亦无怨无悔矣,不是吗?”明清舞嫣然一笑道。 这一抹嫣然一笑,永恒芳华,定格了时间,羞涩了世间,慕凌玄不由得痴痴了。 明清舞笑脸盈盈,眼神和慕凌玄交视着,思想在碰撞着。 慕凌玄也意识到了此刻的情态有些许不对,连忙收起痴视的目光,点头道:“是。人生弹指一挥间,咻的一下就过去了。如果不能无悔一番,不得不说是种遗憾,但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在临走前没有遗憾呢。” 明清舞也颔首赞成,不禁叹道:“是啊。是我忽略太多了。” 慕凌玄摇摇头,道:“不是明姑娘忽略太多,而是明姑娘的出身天然的就造成了这种认知上的差异。这地位的不同,身份的不凡,天生就注定是比常人拥有得多。” “是吗?呵呵,这么说来,生于富贵豪门倒也有几分不好了,至少在生活上就远远没有慕公子这般逍遥洒脱。”明清舞有几分自嘲道。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慕凌玄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念了刘禹锡的这首《乌衣巷》。 明清舞冰雪聪明,自是听得明慕凌玄的意思,没有反驳,淡淡一笑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慕凌玄仰天长叹一息声,回看伊人道沧理。 “历史就是在不断颠覆中发展的。三皇五帝时代,天下不过是黄河上下的中原数地。但到了汉朝,中央朝廷把岭南和西域纳为治下之地,天下已不再是局限于中原了。” “而西域的打通,让古老的华夏子孙了解到了外面的世界。原来除却东方国家之外,在遥远的西方还有那么多的民族,那么多的国家。而这些国家有的并不亚于中原王朝的强大。这一切一切的变化,都在颠覆本有的认知,如果一味的保守自封,势必是自取灭亡。唐王朝的强盛,在于兼容并包,海纳百川。所以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都没有不承认此乃真正的天朝上国,世界之王。” “所有的不同都体现在一个字,那就是‘变’。穷极思变,变则通,通则久,久则呈强。只不过后来的宋王朝变得不成功,变得丢了灵魂,以致于出现了数百年的屈辱难堪。” 慕凌玄娓娓道来,却又突然停口待定。 “‘变’字吗!哎呀!还请慕公子不要卖关子了,继续说吧!”明清舞有点娇嗔道。 “好。”慕凌玄嘿嘿一笑,而后继续优哉游哉地说道,“这变指的是各个方面的改变。但我只举例说两样,一是农业技术,二是国家的政治制度。”
“首先说这农业技术。我们日常用到的铁犁和牛耕早在先秦以前就有了,但真正得以发展的是在汉朝。汉朝时期有两大农业器具的革新不得不提,一个是犁壁,一个是三脚耧车。犁壁的形状有很多,有板瓦形,有马鞍形,也有双翼形,这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犁壁可以将犁起的土翻转,既能破碎泥土,又能将面上的草翻到下边作为绿肥,非常便于耕作。三脚耧车的三脚实际上就是三个小铁铧,开沟用的。每两脚之间的距离就是一垅的宽度。耧脚装在耧架上,耧架上装有耧斗。耧斗分上下两格,上格放种子,下格用于播种子。” “用的时候,一牛牵耧,一人扶耧,边走边播,可谓开沟、下种、覆土三道工序同时完成,一播三行,一天可播种一顷地。到了唐朝,出现了曲辕犁和灌溉工具筒车。这些农田水利器具的大规模应用,使得在天宝年间有耕地八百五十万顷,官仓存粮九千六百万石。之后的宋朝诞生了龙骨翻车和新式筒车,代替了牛耕踏犁和用于插秧的马,令江南地区可以做到亩产二至三石粮食。” “慕公子,你懂得真多啊!这些什么犁壁啊、耧车啊都太复杂,我一点也听不懂。”李柔儿惊叹道。 慕凌玄淡淡道:“书到用时方恨少,平时不要只知道习武,要多读点书。我这个人有个特殊的本事,就是过目不忘,任何东西只要看一遍就能记住。况且犁壁、耧车和筒车并不是什么稀罕物,这些在乡下随处可见,只不过你们是接触不到了。” 慕凌玄的话多多少少带有点对豪门贵族的讽刺之感。 明清舞也有点不好意思,苦奈一笑,道:“看来我们这些所谓的少爷小姐着实应该去农村了解下百姓的生活了。” “不错,权贵不知农民的艰苦是不会长久的。”慕凌玄道。 “刚才我讲到的是农业技术的革变给农业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大大提高了粮食的产量,让老百姓渐渐做到了自给自足。现在我再来详谈这国家政治制度的变化。我们都知道一个国家的制度决定了统治阶级利益的分配、管理的模式和各部门的设置。当然,无论哪一种制度都会出现贫富两个差异悬殊化的阶级,这是必不可少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国家的内斗就是这两个阶级在一定时期内找不到平衡点所致。很多时候我们所知道的宫廷政变其实都只是统治阶级内部的权力交接,只不过有的很温柔,有的得需要通过流血暴力的手段才得到实现。” “这个从根本上讲,只是换了一套领导班子,而并没有彻底改变原有的制度。这样的结果,等过了一定的时间,当既有制度不再适应所处时代发展的时候,又兼之当权者纸醉金迷的腐化生活,那么这个王朝必然走向灭亡,这是历史的必然,换句话说就是天命。我们可以看到,每一个新朝代上台后,都会根据前朝灭亡之理和结合当前所处的形式,从而制定新的制度,这是正确的,也是必须的。可是无论怎样变,也都逃不过王朝更迭这样的轮回宿命。” 慕凌玄的话刚开始说却又停顿下来,在思虑了一会后,正色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