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天崩 地裂
高东转头看向那个倒地哭泣的男人，木岛川也饶有兴趣的低头看去，城上城下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那个跪地求饶的汉子身上。 只是城上城下的人心情截然不同，鬼子们都带着得意自豪的心情看向那个倒地者，而独立大队的人则是满怀悲愤和同情看向他们的战友。 “列三！”高东只喊了一声便停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列三的母亲就站在城头上，他是个孝子，从小就和他母亲相依为命，那份不能为外人道的母子之情，怎么能是他这个外人一句话就能劝回来的呢。 列三虽然曾经是个流氓，后来是山贼，但他也是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汉子。战场上浴血冲锋，手刃无数敌人，就算是鬼子一刀捅进他的胸膛，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眨一下眼睛。 可他现在却屈辱的跪在了地上，为了自己母亲能活命而向他平生最痛恨的日本人下跪。 高东还能说什么呢，让他站起来，然后看着他的母亲去死？这样就是大仁大义，然后再说句忠孝不能两全的屁话吗？ 高东做不到，因为苏柔也站在城头上，试问如果让他就这么亲眼看苏柔去死，他恨不得一枪毙了自己。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的站在民族大义之前而不为任何小事物而动呢？ “你什么都肯做？”木岛川就像是一个耍猴人，看着被他耍的团团转的猴子开心的笑着：“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做吗？” 列三猛的抬起头，掏出一把刀放在了身前，大声吼道：“你就是让我现在开肠破肚，砍掉自己的脑袋我也毫不含糊，只要你放了我娘，我什么都做。” “很好！”木岛川满意的笑着：“你的那条命，我没兴趣要。我要的东西很简单，拿起你的枪，给我一枪打死他。” 木岛川的手指向了高东，列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愣住了。高东的形象在他的心中是不容动摇的，如果母亲是给予了他生命创造了他一切的人，那高东就是重新给了他一次生命，让他彻底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机会的人。 是高东塑造了现在的他，是高东教会了他杀敌的本领，是高东教会了他生存的本领，是高东告诉他还是个中国人，还是个有尊严有价值，可以堂堂正正挺直腰板活着的中国人。他的所有自尊，荣耀以及能挺起脊梁的自信，都是高东给他的。 这个人，就像他的父亲一样，就算是让列三付出一切，为了高东他也愿意。 “怎么，你不是说什么都愿意做的吗？”木岛川冷冷的笑着，缓缓踱步来到了列三母亲的身后：“我最痛恨别人骗我了，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他的刀缓缓的举起，阳光下武士刀折射刺眼的冷光，让人看一眼就会无比的心悸。 “不要，不要啊………。”列三痛苦的向木岛川磕头，城上城下，只听到咚咚叩地的响声：“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用我的命换我娘的命吧，求求你了。” 看着列三这个热血的汉子表现的如此脆弱，许多人都不忍心的低头流下了泪。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份感情才能让一个硬汉变成这样？ “给我站起来！” 突然间，一道沙哑但却带有大山般威严的声音从城头上猛的响起。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刻愣住了，木岛川更是愣愣的看着他身前满头白发身体还有些伛偻的老太太，发出那威严一吼的，正是这个看起来摇摇晃晃风烛残年的老太太。 列三抬起头，泪水和泥土糊满了他的脸。听到母亲的声音，这个孝子不敢不抬头。他的眼中带着只属于孩子的柔情，深深的看着他的母亲。 “给我站起来，听到了没有？”老太太再一次怒吼出声，列三没有半分犹豫，就像儿时被母亲当面训斥一样，快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亏你还是个男儿汉，居然给你的仇人下跪，你也配做个男子汉？”老太太见列三站了起来，满脸都是悲伤的训斥。 “我辛辛苦苦的把你养大，却不料养出的竟是个流氓土匪。本来我已经对你死心，没想到你还能重新做一回人，杀鬼子报效国家，还算不侮辱了你们老烈家的名声。” “可你现在在做什么？膝盖软了吗？脊梁弯了吗？竟然给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生下跪，你真是丢人啊，丢了你们老烈家所有祖先的脸，他们在地下也要再给你气死一遍啊。” 列三的母亲疾言怒斥，骂的列三深深的低下头，再也不敢抬起来半分。高东佩服的看着这位伟大的母亲，很少有人会在死亡的威胁之下还如此的大义凛然。她明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却不想自己的儿子受到侮辱，用这样的方式，来让她的儿子还能保持着做为男人的尊严。 “我这条老命也活够了，烈三，给娘好好涨回脸，别让我临死了，都后悔生了你。烈三，我的儿，做个有骨气的男子汉吧。”烈三的老娘笑着说完这句话，突然转身便向木岛川一头撞去。 木岛川根本就没防备，一下子被老太太撞的倒退两步。 “八格牙路，你去死吧！”恼羞成怒的木岛川一步上前，刀光闪落。锋利的刀芒向老太太头顶斩落，可他却没有看到对方半点恐惧，似乎在刀芒之下，还有一丝鄙夷的笑容露出。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当烈三抬起头时，他老娘已经被劈成了两半。鲜血如同爆炸的火焰般向城头四处喷洒，他的双眼血红，体内的血液好像被燃烧起来，一整个弹药库似乎在瞬间爆炸了一般。 “小鬼子，我草-你十八代祖宗！”烈三猛的喷出一口鲜血，仰天跌倒。重重的倒在地上，他的双眼之内流出的两行血泪。 高东愤怒的抬头向城头看去，木岛川已经站在了苏柔的身后。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桀桀怪笑，刀已经架在了苏柔的脖子上。 “高东，这是你最后一个机会了，要么放我们离开，要么看着你心爱的人死在这儿。何去何从，你做个选择吧，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你可以做个道别，也可以留下她一命。”木岛川眼里流动着狐狸一般的光芒。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苏柔的身上，苏柔就是他的保命符，杀谁也不会杀苏柔。之前那么多人，都是为了震慑高东。俗话说杀鸡给猴看，木岛川就是要在心理上压垮高东。 高东紧紧的盯着苏柔，苏柔也在看着他。曾几何时，他们曾相拥在一起，彼此对视，许下一辈子不分离的誓言。 “人生就是这样，以为找到了最心爱的人，可转眼之后便像流水一般去而不返。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苏柔的眼里流出两行清泪，嘴角却带着甜美的笑容。 “不要，不要！”高东一眼便看出了苏柔想干什么，他了解苏柔，知道这个倔强的女孩已经不准备活着了。所以他拼命的摇头，眼里充满了恳求之意。 “高东，烈三的娘说的对，堂堂正正的做个男人。你本就是大英雄，不要为我这个落叶浮萍般的女人耽误了你的一生。你的生命应该是轰轰烈烈，不应该有这样的羁绊。别犹豫了，命令部队开枪吧，别犹豫了。”苏柔缓缓的说着，轻柔的就像是情人间的细语，可听在高东的耳里，却如同一把把刀割裂他的心房。 木岛川猛的一怔，他没想到苏柔竟会如此说，焦急的对高东大吼：“高东，不要错过这次机会。如果你放了我，我肯定会在前面放了你的女人。我木岛川说话一向算话，快点，不要浪费这个机会。” 他生怕高东真的不顾一切的进攻，那么他连最后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高东，已经死了这么多人，难道你还要自私的为了我放这个畜生离开吗？这么多兄弟把一切都交给了你，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就这么任由这群畜生逍遥法外吗？高东，别让我看不起你，开枪，开枪！”苏柔放声大吼，泪水流的更加快了。 高东猛的举起了枪，颤抖着对准了苏柔。他拼命的摇头，泪水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队长，大哥，那是苏柔，是嫂子啊！”胡兴汉一把抓住了高东的枪，恳求的说道。 “队长！”天狼的队员们集体跪在了高东面前，许多人满面都是泪水。 唐伟并不了解高东和苏柔的感情，但他却了解高东这个人。他从未看过高东表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只有动情到了深处，高东才会展现出他最柔情的一面。 “队长，你曾经跟我说过，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到。但家人永远都比机会重要，就是错过一千次机会，你也不会辜负家人的一个笑容，你还记得吗？”唐伟紧紧的搂着高东的肩膀，几乎是在他的耳旁咆哮。 高东内心之中有两个声音在嘶声大吼，一个让他开枪，他要对得起独立大队的每一个兄弟。凭什么他们的家人能死，而他高东的不能，他不能辜负这些兄弟对他的信任。 另一个声音却让他放下枪，那样或许还能留苏柔一命。苏柔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甚至超过了他的生命。如果苏柔死了，那么他也或许就死了，哀莫大于心死！ 泪水拼命的涌出眼眶，高东闭着眼睛。这是世界上最难抉择的一个问题，抉择她的女人到底是生是死。 苏柔轻轻一笑，看着彷徨无措的高东，轻声说道：“花开花落人如旧，明朝依稀笑如颜。高东，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高东，我爱你，你是我苏柔这辈子最爱的男人。” 苏柔的眼中带着泪，在木岛川惊愕到极点的眼神中，纵身跃起，坠入了城墙下，永远的和那黑暗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