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护航
这么大的海路属于你们？这分明是上帝赐予他的信徒的！这些葡萄牙商人心里暗暗嘀咕，不过他们也知道和海匪没什么道理可讲，再说，葡萄牙和西班牙还不是在教皇面前立下两强契约，子午线以东归葡萄牙，以西归西班牙？把全世界的海洋都给瓜分了，和这些异教徒海匪也没啥区别。 当下便由那位为首的商人问道：“我们可以缴纳通过费和保护费，请问是多少钱？” 林风招招手，让胡大山过来，问道：“你是账房，给这船货物估个价吧。” 胡大山大喜，心想以后要都这么做的话，自己还不财源滚滚？心中稍微算了一下，便有了底数，答道：“这船丝绸和茶叶，加上压舱的那些瓷器，按照广州的市价来算，至少在十二万两白银以上。” “很好，我们老船主也不会太过分，这样吧，你们缴纳六万两白银，就可以自由通过这条航路，在这段路程内，还会受到我们船队的保护。”林风倒是狮子大开口，一下就要去一半的货款，不过他倒也不是完全在吹牛，从澳门、广州一带到湾岛的海路确实是在林风船队的控制下。 泰老翁船队的实力，除去泰老翁本人控制的力量外，大致分为三股，分别是林道乾、吴平和林风船队，其中林风船队虽然人数和船只都较少，可战力却绝不算弱，这才控制了澳门、广州到弯岛一带的海路，而整个广东福建到小西洋的海路，基本上都在泰老翁的掌握之中。 至于许朝光（王直合伙人许栋的侄子）、毛海峰（王直的义子）和赵和尚这些海匪头目，兴趣却主要在经营浙江和南直隶到日本的买卖，毕竟倭国盛产金银，又什么都缺，和这种人傻钱多的客户做买卖，自然要比费尽心思和佛朗机人干腊丝人（西班牙）打交道来的简单。 “什么？上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佛朗机商人惊讶的喊道，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说道：“我们总共才这么多货物，船长先生，你居然要收取一半的税收！这简直比威尼斯的政府官员还要苛刻！” 其余的商人们也都纷纷表示不能接受，却不想自己是在和海匪打交道，只拿一半的货物，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了。 “威尼斯的税收，只能保证你们在威尼斯的贸易安全，而交给我们的银子，却能保证你们直到弯岛的安全！”林风淡淡地说道，对这些佛朗机人接受自己的提议，他是有很大把握的，毕竟从欧洲到大明，十艘船只几乎就要损失三艘，这中间大部分都是海匪造成的，如果能缴纳一笔银子，保证自己商船的安全，想必还是很划算的——虽然只是澳门广州到弯岛的安全。 林风的算盘打得很精明，澳门广州是佛朗机人最大的货物集散地，而佛朗机人的势力，最远也就是到弯岛附近，从澳门到弯岛的海路无疑是最危险的，只要有人能保证在这期间的安全，就算缴纳些银子，从长远来看，也是非常值得的。 “可我们将毫无利润！ 俗话说，没有不一样的商人，这些佛朗机商人眼看性命暂时无碍，便叫苦连天般地讨价还价起来，似乎缴纳了这笔银子，自己回到欧洲就只有破产讨饭一般，可林风哪里会信他们的？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船货物的利润，绸缎在我们大明是论重量卖得，你们这些佛朗机jian商，在威尼斯却是按尺码卖得！一匹绸缎能拆成两匹！价格还要高五倍以上！”林风冷笑着说道。 “你们这船货物，在威尼斯和马德里卖多少银子？至少能买到一百二十万两！现在我只收你们六万两银子，已经是非常底的税收。” 说到这里，林风眼角瞥了瞥马三，淡淡地道：“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勉强，只不过我手下的兄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那我就不能保证了。。。弯岛之战，你们佛朗机人可是先偷袭我们的。” 最后句话，把这群佛朗机人吓得一身冷汗，心想怎么忘记这些异教徒是国王陛下的敌人了，要是真的惹怒他们，恐怕连人带货都没了，连忙点头道：“好，好！那就按照船长阁下说的办。” 转念一想，又期期艾艾地说道：“可船长阁下，我们现在没有现银啊。。。” 林风笑了笑道：“无妨，可以等你们下次来大明进货的时候再缴纳。” “还有这好事？”几名佛朗机商人心中暗暗纳闷，那自己要是不来缴纳怎么办？这茫茫大海上，你也未必再能找到我们，当下便有几个打定了赖账的主意。 “当然，你们必须留下个人质，作为抵押，你们商量下，将哪个留下？”林风目光有意无意地望着那名为首的佛朗机商人。 这人隐约觉得林风似乎有些不怀好意，但现在性命都捏在别人手上，只能无奈地道：“不用商量了，我是瓦尔基里商会的副会长，理应由我留下。” 听到通译官将这段话翻译出来，海匪们都对这家伙竖起大拇指，心里甚是佩服，马三还大大咧咧地说道：“看不出你这个红毛鬼倒还挺够义气，放心，就算你这些同伴丢下你不管，我马三也不会要你的命，留下来跟我们混就行了！” 林风心想这都什么和什么啊，问道：“很好，请问这位先生的姓名？” 这位商会的副会长虽然决定自己留下来，也知道其他人不会丢下自己不管，毕竟全船人都看着呢，但还是不免有些垂头丧气，勉强答道：“我是克里斯蒂亚诺。迪亚士，来自葡萄牙的波尔图，船长阁下，希望你能履行自己的承诺，保证我们这艘船到弯岛之前的安全。” 林风淡淡一笑，吩咐道：“胡大山，把我们的黑鲨旗拿过来！” 片刻后，胡大山便把泰老翁船队的标志“黑鲨旗”送了过来，林风把这面旗递给迪亚士，说道：“你们只需悬挂这面旗帜，在这段海路上，就是绝对安全的，好了，既然交易已经达成，你们现在可以离开，不过，最好不要忘记缴纳你们应该付出的保护费。” 几名佛朗机商人大喜过望，想不到这次遇到海匪，不但什么都没有损失，反而得到这种承诺——在他们看来，虽然事后要缴纳六万两银子的通过费和保护费，可只要能安全通过这段海路，回到威尼斯将货物出手，不过是一笔微不足道的款子而已，比起货物被抢走人被处死这种结果，已经是万分大幸了。 可迪亚士却生怕这些家伙把自己忘了，连忙问道：“船长阁下，他们下次来大明时，应该在哪里找你们呢？” “虾尾村？”林风自己都不太确定，他只是听胡大山提起过，自己的四当家堂弟林雷，留守在老巢虾尾村，可想必这些老外是不知道虾尾村在哪里的，幸好马三给他解了围，大声道：“来南澳岛就行了！” 听到这名字，林风差点喊出声来，想不到自己的基地居然是在南澳岛上，这可是从两宋开始就大名鼎鼎的海匪老巢，在自己原来那个时代，可是有“东方金银岛”之称，看来原来那个林风，还真是个干海盗的天才，连选基地都选得这么有前途。 虽然已经约定，但按照西方商人传统的习惯，重契约而轻视口头承诺，林风还是和这个瓦尔基里商会签下文书合同，契约规定林风保证这艘葡萄牙商船的安全，而相应的葡萄牙人则支持相当于货款一半的银子，或者用同等价值的火枪弹药代替——这条是林风提出的，现在葡萄牙人的火器极为犀利，对于海盗这种高风险的职业来说，火枪自然是越多越好。 虽然这是在武力逼迫下签订的契约，不过对双方来说，都希望条款最终能顺利实现，毕竟海贼们就算拿了这笔货物，以他们的能耐和身份，也不能卖到什么钱，还不如拿六万两银子或者火枪更简单划算，对佛朗机商人们来说，只要能保证从澳门到弯岛的安全，付出这点代价似乎也挺值得。 当然，现在双方的心中都充满着不信任和怀疑。。。 “这些该死的异教徒海匪，说的话可信么？”佛朗机商人们如是想到。 “这些佛朗机jian商，今天好不容易跑了，以后还会乖乖来交钱？”以马三为首的海匪们心中大大地不以为然，只是不敢当面反驳船长的决定而已。 看到手下海匪们的反应，林风却忍不住撇了撇嘴，暗暗说道：“等着看吧，不久的将来，你们就会知道这法子要比抢劫强多了！” 林风自然有这个把握，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他的原创，半个世纪后，整个亚洲海面上最大的海盗首领郑一官，也就是郑成功的父亲，就是利用这种方法，控制了整个小西洋以及大明和日本之间的航路，成为富可敌国的大海商集团，所有海商船队，只有悬挂郑家的旗帜，才能保证在海上的安全。 只是林风也知道，要做到郑家这个地步，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以他现在的地位和实力，也只能先在自己的地盘试试而已。 “希望你们能遵守契约。”林风转过头来，对那些佛朗机商人淡淡地吩咐道，这是他开展护航生意的一次试探，当然希望能获得成功。 这些佛朗机人早就想溜之大吉，连忙点头哈腰地答道：“上帝作证，我们一定会遵守诺言，支付给船长阁下的保护费，绝对不会有任何延迟和亏少。” “这样就好，希望以后我们还能合作。” 林风意味深长地加上了这么一句。 望着这艘佛朗机商船逝去的帆影，林风低声叹了口气，这些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比起大明来，不过是弹丸之地，可却不远万里而来，占据了大半个小西洋！而我们华夏泱泱大国，却只能任由这些红毛鬼子在自己家门口肆意横行，实在是愧对曾七下西洋的三宝太监！ “风哥，我们怎不把这些佛朗机人干掉？红毛鬼最是不要脸，前几天还偷摸着袭击我们，这次把他们放走了，还会回来送银子给我们？”马三看着到手的货物飞了，再也忍耐不住问了出来。 “是啊，风哥，我们得给弟兄们报仇啊！” “风哥，不如追上去把他们都杀光吧！” 海匪们大多也觉得不能理解，纷纷附和马三的话，其实不只是报仇，这些佛朗机人虽然没多少现银，但毕竟还有船货不是？蚊子小也是rou，总不能白白错过吧？对海贼们来说，叫“贼不走空”，一无所获是最不吉利的。 林风转过身来，目光从这些正在嚷嚷的海匪们身上扫过，海匪们立刻住了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对这位老大的手段，他们最了解不过，真要是惹怒了他，就等着去鲨鱼肚子里玩耍吧。 看见这些桀骜不驯的海贼们驯服的样子，林风终于放下心来，看来自己继承的这个身份，至少在船队内部，还是很有统治力和威望的，这样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瞟了一眼旁边的二当家，这女人一直冷冰冰的不做声，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或许就她最难对付了。 林风望着这些手下，问道：“你们觉得今天不应该放走这些佛朗机人？” 没人敢回答，但明显每个海匪都这么想的，林风指着提着那柄曲柄连发火枪的马三，问道：“马三，你是不是这么觉得？” 马三性格直爽粗鲁，虽然对林风很是敬畏，却依然大声道：“不错，风哥，红毛鬼忽然袭击我们，夺去了我们在弯岛的避风港和基地，还弄沉了我们两艘船，我们应该报仇，把这些红毛鬼都砍掉脑袋才对。” “不错，我们是要夺回弯岛，是要报仇，马三，我问你，就算我们调来所有的船，能打败佛朗机人吗？”林风指着那艘佛朗机商船逝去的方向，问道：“在整个小西洋，红毛鬼有超过两百艘战船，我们有多少？” “不到二十艘。。。”马三垂头丧气地答道，可马上又不甘心地说道：“可老船主不会坐视不管的！只要老船主帮我们，就能把弯岛给夺回来！” “别人是整整一个国家！”凭借着超越时代五百年的知识，林风在对于现在这个世界的了解，就算这些常年漂泊在海上的海匪们，也是望尘莫及的，只听他声音沉重地说道：“就算老船主愿意帮我们，就算我们能打败红毛鬼一次两次，他们还是会在国家的支持下，卷土重来！我们能支持得了这种战争吗？老船主能一直帮着我们？” 很明显，这是不可能的，甚至连那位泰老翁老船主，都不太可能会帮助自己的手下林风，现在许朝光、毛海峰这些大海匪们，已经开始向小西洋航路上扩张，不可避免的就要和泰老翁发生冲突，老船主自顾不暇，怎么还会有力量来帮林风？更别说向来就和林风不和的林道乾和吴天了。这些简单的道理，就算是马三这种头脑简单的海匪，也能看得出来。 “那我们就拿这些红毛鬼没办法了吗？”马三握着拳头，狠狠地盯着站在不远处的迪亚士，这家伙虽然听不懂海匪们说些什么，却也能隐约猜到和葡萄牙有关，不由得心中七上八下，生怕这些东方异教徒像对付麦哲伦那样，把自己当成三明治烤来吃了。 “当然有办法！”林风霍地跳上船头，大声道：“这些红毛鬼之所以这么强大，就因为他们有自己国家的支持，要船有船，要人有人！我们只要也能有足够的银子和人手，就能彻底把他们赶出弯岛，赶出小西洋！” “而要想有足够的银子和人手，我们就必须要转变，五峰船主那么大的船队，是靠抢劫发家的吗？不是，五峰船主靠的是和倭人佛朗机人做生意发的家！所以我今天才会放过这艘佛朗机商船，这就是为了转变，不能只顾着抢劫，而是要把目光放长远，只有等我们发展到五峰船主那么强大，才可以去重新夺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 “想想我们大明的三宝太监郑和，率宝船七下西洋，整个小西洋都是我们大明的地盘，现在居然被红毛鬼抢去了，难道说我们这些有卵子的，还不如没卵子的三宝太监吗？” 不可否认，这几句话的煽动性极强，海匪们虽然听不懂前面林风说的“转变”“目光放长远”到底是什么意思，心想这么复杂的东西让风哥来想就行了，反正咱们这些人的脑子都是一团浆糊，捏在一块儿也不如他好使，可却被后面的那些话给点着了，立刻大声吼道：“风哥，你说得没错！” “就是这个道理！迟早要把红毛鬼子给赶出小西洋！” “是，是，咱们不能还不如那些没卵子的太监！” 就只有冷眼望着林风口沫横飞大肆鼓动的那位二当家，冷冰冰的脸上飞起一抹殷红，低声道：“这该死的胡说些什么！” 林风松了一口气，心说幸好这些海匪们好糊弄，不然自己的这些打算可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不过他也没敢立刻说怎么做，或者说怎么转变，这些东西都要一步一步来，更没敢说要争取大明朝廷的支持，毕竟现在朝廷还在把自己这些人当倭寇清剿呢，就算这些海匪是自己部下恐怕也未必能接受，要传到泰老翁耳朵里，更是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