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盛世京华 第七十八章 元日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从南面丹凤门进入大明宫，走过一座巨大的广场，大唐帝国最为宏伟壮丽的建筑——含元殿，便映入眼帘。 无论是太极宫的正殿太极殿，还是洛阳宫里号称“举天之下，再无二色，世间万象，包罗其中”的明堂，与这含元殿比起来都要逊色几分。 含元殿是大明宫的正殿，每年冬至和元旦的大朝会便是在此召开，尤其是元旦的大朝贺，是大唐一年来最为隆重的庆典。 金碧辉煌的殿堂中，不但有在长安的大小官员，还有着无数臣服大唐的小国使臣，包括与大唐素有交战的吐蕃，远在西域的昭武九姓和吐火罗诸国，草原霸主回纥、葛逻禄，洱海之王南诏，甚至连远在万里之外的拂菻和大食都有使臣前来参拜。 原因无他，只因为大唐是当时世界上最伟大的帝国，长安城是真正的世界经济文明中心。 千邦毕贺，万国来朝。大唐帝国的皇帝乃是真正的天下之主，至高无上的天可汗！ 李玹身上穿着大红色的朝服，头上戴着乌纱梁冠，比之平时少了一点飘逸潇洒，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手中持着笏板，正与百官一起沿着含元殿两旁伸出的龙尾道缓缓走进这座冠绝天下的大朝圣殿中。 百官、使臣和宗室勋戚各自安规定站好之后，含元殿外的钟鼓之声便渐渐响起，大朝会开始的时候到了！ 身穿黑色衮袍，头戴十二旒天子冕的李隆基一步一步走进了大殿，一手扶在腰间的玉剑之上，目光直视前方，面色严肃，复杂而又华丽的花纹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帝王衮冕，玄衣纁裳，衣绣日、月、星、龙、山、华虫、火、宗彝，下裳纹藻、米、黼、黻。领绣升龙，中单绘黼，另佩革带、大带、玉剑、佩、绶。 复杂的装扮，神秘的花纹，无不体现出身为帝王的至高地位。其中领绣五爪金龙，代表天子即为统治世间的真龙。十二纹章之中，左肩为月，右肩绣日，背纹星宿，预示着皇帝肩挑日月，背负星辰，乃是天下的主宰，至高无上的存在。 李隆基缓缓步入大殿龙座之上，司礼太监宣布大朝正式开始。于是文武百官、勋戚贵室、万国使臣皆是齐齐跪倒，稽首而拜，向皇帝献上了至高的敬意。 百官贺毕，司礼太监便展开一卷黄绫，读着一些华丽而又晦涩的赞祝文辞，主要的内容无非是皇帝如何英明圣武，万国臣服，天下太平一类的没有营养的话。 真是不知道是哪位大能人竟然可以写出这么长而且完全没有内容的辞赋，太监抑扬顿挫地竟然读了小半个时辰，令人昏昏欲睡的声音在这构造奇特，富有回音特效的大殿中来回荡漾，当真是绕梁三日，耳畔不绝。 读完祝辞，便是百官逐次向皇帝汇报这一年来的政绩与贡献，以及外国使臣献上朝贺礼物和祝辞。期间李玹作为尚书省副官还向皇帝禀报了一番自己在选官方面的进展还有对尚书省六部大概事务的总结。 一通忙忙碌碌，待到大朝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时分，皇帝宣布退朝，并在麟德殿举行盛大的宫廷宴会，宴请在座大臣贵胄与各国使臣。 当然，一些品阶实在太小的官员就不能参加了，不过对他们来说，能够在正月初一大朝会这一天进入含元殿参拜皇帝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故而也不敢奢求能与王公贵族一起同堂而坐。 麟德殿内，皇帝简单地说了几句话，敬了一杯酒之后，便缓步离开，只留在座的文武大臣自由的庆贺新年。 李玹和自己的兄长乐安王李瑗坐在一个略显偏僻的地方，二人缓缓对饮，说着些家长里短的话。 酒到酣时，李瑗左右看了一番，低声地说道：“你得罪了安禄山，此人性情毒辣，必然不肯善罢甘休，你最近小心点，出门最好多带几个护卫。” 李玹点头称是，李瑗看出了他的敷衍之意，便皱着眉头，不悦道：“不要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便以为天下都可去得，多一些防范总是好的。” 听出兄长言语中的关切之意，李玹便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大兄说的是，我近日多加防范便是。” 李瑗这才点了点头，饮了一口酒，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安禄山，小声道：“这几日小心点为上，你还有二十天不到便要成婚了，从此以后便是一家之主，总要学会稳重一些才是，翩翩公子纵然潇洒，但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人，方才能够称之为大丈夫。” 李玹闻言沉默许久，方才点了点头。李瑗见他听进了自己的话，便笑着拿起酒壶为他斟上一杯酒，举杯对他说道：“大好日子，咱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事情，来，干！” “干！” 元日晚上依旧是取消宵禁的，按照往日的习俗，今夜会有一场格外盛大的驱傩大蘸，长安城中可谓是锣鼓喧天，灯明火亮。上百万民众皆是纷纷走出家门，感受着新年的喜庆气氛。 李玹戴着一个狰狞的面具，穿着一身黑色大裘，活像一只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妖魔。这是驱傩大蘸之时的一种风俗，无论男女老少皆是要戴着面具。 本来和长安城北比起来已经算是人烟稀少的曲池坊现在却可谓是人山人海，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拖儿带女的出来凑个喜气，达官贵人也都会给家中的下人放上一天的假，让他们在今天能有自由活动的时间和空间。 李玹走在宽阔的街道上，在这大冷天竟然都挤出了一身的汗，可以想象人群是有多么的拥挤。 已经快要走到了芙蓉园，李玹忽然觉得好像有谁在窥视着自己，于是便回头四处望了望，却是没有任何发现，忍不住一皱眉头，喃喃道：“莫非是我感觉错了？” 再度望向四周，见周围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放下了心，依旧大步向前走去。 芙蓉园里灯火通明，无数官宦贵胄带着一家人在这儿游玩赏灯，平民百姓反倒少了许多。 李玹慢慢地走到较为偏僻的紫雪亭中，周围寂静一片，已经没有了什么人。他负手对着眼前已经结冰的曲江水，心中的被窥视感愈加强烈，不由得冷笑一声，猛地转过了身子。 身后已经凋零干枯的桃花树林中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李玹飞快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因为防止有陷阱，他还特地绕了几棵树。 依稀已经可以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李玹猛地冲了过去，那人回过头，看见他已经近在咫尺，眼中却是光芒一闪，口中轻声呼道：“玉郎……” 李玹一愣，已经准备收过去的手掌却收了回来，眼睛凝视过去，却看到一副青面獠牙的小鬼面具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紧盯着他，眼中的神色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李玹呆呆地望着此人，半晌，方才缓缓伸出手，猛地揭开了面具。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当他亲眼看到看到那张雪嫩白皙的容颜时，还是失声叫了出来：“黛儿！怎么会是你？” 没错，这个带着小鬼面具，一路上一直跟着李玹的人，竟然就是他的未婚妻子，杨黛儿！ 黛儿睁着一双充满魅惑的大眼睛，娇哼道：“哼！刚才怎么不打下来啊，小女子等着领教李右丞的功夫呢！” 李玹尴尬地咧了咧嘴，连忙岔开话题，询问道：“你不是去弘农祭祖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黛儿扬着雪白的下巴，转过身子负着手说道：“人家担心李大公子自己一个人过元日会觉得孤独，特地大老远的赶过来，谁知道某人却是逍遥自在得很！” 李玹只觉得一阵头大，连忙嬉笑着走了上去说道：“哪有，我这不是一个人闷得太无聊，出来走走嘛，心里面可是一直想着你呢。” 睁大着桃花般的眸子盯着李玹的脸看了半天，直看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一张俊脸像是都有些红，只是此处实在是有些暗，没法看清。 见他满脸的囧相，黛儿不禁吃吃一笑，主动伸出小手牵起他的手掌，笑着说道：“好吧，就信你一次。” 李玹嘿嘿一笑，得寸进尺地将她搂进怀中，黛儿却奇迹般的没有一点儿抗拒，温柔的依偎在他怀中，吐气如兰：“走吧，不要别人陪着，就咱们俩，走遍长安如何？” 低头望着怀中佳人的笑靥，李玹原本有些孤寂的心却渐渐变得温暖，他笑道：“好啊，就当所有人都不存在，整个世间便只剩我们两人。” 说着便低下头凑近她娇嫩的耳朵，笑着说道：“你是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我只许你，一世长安！” 黛儿眼神微醉，看着这个男人，心儿却像是吃了蜜糖一般，甜化了。 离得不远，几对青年男女忽然发现桃林中的两个人。由于黛儿依偎在李玹怀中，看不清楚她的脸，只能借着隐隐的灯光，看到两人穿着的都是男人所穿的袍服，不由得赶紧走开。走到远处，方才纷纷充满厌恶地骂上两句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断袖分桃之癖竟然也敢如此大胆的展露人前，当真是岂有此理！ 两章奉上，再次为更新迟了向大家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