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一棵小树（下）
哭泣声很轻，甚至可以说很柔，带着些嫩。 听绝，本该隔绝外界一切声音，可李裕宸听到了声音，而且听得清楚，从声音中感受到一幅悲伤的画面。 一棵树，很小很小，生长在虚无之间，更应该说是在虚无间漂浮。 孤独、苦寂，哭泣。 树在哭，哭泣带来伤心，凝刻在每一缕的空气里，化作这片天地间的唯一。 “似乎很伤心。”李裕宸轻声呢喃，呢喃的话语只在意识中，不能够被自己听到。 停滞片刻后的再看小树，小树已然脱离了虚空的范围，到了真实世界，落在一片青山绿水之地，在落地之后便是扎根生长。 哭泣在延续，伤心也没有停止。 继小树的悲伤后，是它所在这片土地的悲伤，青山绿水消失，渐渐变得荒芜。 “这是一棵荒芜之树。”李裕宸低喃，有些确定。 凡到之处，皆成荒芜；但凡扎根，绝灭生机。 一棵带来荒芜的小树，一棵残剩荒芜的小树……一棵不应该是树的树，偏偏就是一棵小树，还是一棵爱哭的小树。 不知不觉，李裕宸站了起来，正视着眼前只有十几片泛黄树叶的小树。 他伸出手，触碰小树，轻轻抚过，像是对着熟悉的人，口中呢喃有词，可音符却是寂寥在四周的黄沙里，还有些许的热风吹动枯寂。 “不对，怎么消失了？” “是发什么了什么事？” “我必须要离开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顺便也看一下。” 高空中的战斗彻底结束，不再有一招一式的碰撞，连言语都跟着消失，剩下携带闷热的沉寂，伴着些许的沙尘，仍旧显得孤独。 李裕宸站立着出神，心神再度被牵引，到虚无的世界。 他看到之前的那棵小树，扎根在充满荒芜的地界，隐约间可以感受到小树的情绪，不再哭泣，且是有着淡淡的喜悦。 他感觉，他和小树的联系很紧密。 他感觉，小树就存在于他的体内。 “不仅是联系消失了，怎么连树都不见了？” “那边有着一道屏障，遮蔽了一小处地方。” 老人的疑惑，李世林的回答，最终汇集在一处。李裕宸所站立的地方，有着无形的力量漂浮，将相连地域分隔开来，仿佛不在同一个世界。 老人靠近了屏障，轻轻触摸，被一股力量弹开。 “我与那棵小树联系紧密，不应该被排斥啊？”老人想不通，不解的眼神投向李世林。 李世林轻轻笑了笑，说道：“我带来的人，都很优秀，其中更有一部分人是万中无一，一切都可能发生。”顿了顿，又摇了摇头，“而且，若无意外，是一定会有事情发生的。” 他首先想到的是远古家族，都是真正的天骄，那些人都很独特。 接下来便是他选中的一些人，还有他没有选择的一部分人，或多或少会带来一些惊喜。 最后，是李裕宸几人，他看不透的几人，不愿多想的几人……几个超越了常理的存在，会是这个世界发生变化的最关键的人。 他想了想，又笑了笑。 想不透彻，懒得多想，便是以微笑代替，唯有一份小小的心愿，希望那个人是李裕宸。 老人的呼吸有些急促，但几度刻意使自己镇定的深呼吸后，心情有所平复，紧紧闭上眼睛。 “那一棵树，不仅害死了我，更绝灭了此处的生机，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驾驭的。”老人发出低声的叹息，紧闭的眼睛想要睁开，却没有睁开，“我不想看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真的不想再看到了。” “尽管他们都很优秀，但我不认为他们能够征服那棵树，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最可能，有人被树利用，寻觅新的地界，扰乱一方安宁。” 死都死了，而且死了很久了，可活着时候有的一些心思，一些念想，即便是死亡都不会将其改变，始终坚定着。 还有，他很害怕，害怕那棵小树，怕良心过意不去。 “没事，我还在这里。”李世林平静说道。 就是平静的言语，显示出极大的自信，是曾经站立于绝巅的强者所拥有的心态，是他如今依然存在的信念。 他在这里，便不会有问题，若他都解决不了，便再没有几个人能够解决。 不仅只是自信的原因，还是不可反驳的现实。 老人没有说话，默默盯着前方，盯得死死的，生怕错过任何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很想进入被隔绝的另一方，想着再回到小树旁。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前半截话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可后半截话对老人而言，却又是重中之重，已经是一份执念，不可能改变。 他死了，死了很久了，连尸体都腐烂在土地里，被小树当做养料。 可他还是想回到他死去的地方，回到小树旁边，守着他为自己建造的墓地，让灵魂湮灭在应该湮灭的地方。 死得其所。 落叶归根。 他的想法很简单，但不是那么容易做到了。 “似乎有些熟悉，可这熟悉中又有些不同，似乎是陌生，又应该不是。”李世林伸手触碰无形的屏障，闭上眼睛，陷入思索之中。 “看来，注定的。”老人叹息一声，默然坐下，等待身躯一点点虚幻。 反正都死了，还求什么死得其所或是落叶归根？死了就是一切的结束，死了就该终结生前的一切，死了就是死了。多存在了那么久的时间，早就足够了，还求什么？ 悲情，也是淡然。 老人的身影被热风吹动，化作一缕新的热风，卷动地面的黄沙，一齐到不见尽头的天涯。 “你是风儿，它是沙。”李世林淡淡说一语，话语也随着热风与黄沙飘荡，一直到天涯。 李裕宸感觉体内的生机不断流逝，速度很慢，却又是可怕。 随着生机的流向寻觅，他看到一处虚幻之地，满是荒芜的色彩。有一棵小树在荒芜之中，吸收着由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生机，不多的泛黄的树叶渐渐透出些新绿。 像是春天，似是新生。 “这里，似乎是在我的身体中。”李裕宸用自己听不到的声音说着，有着些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