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坚壁清野】
归来的路上,文子逸因为心中有气,所以一直板着脸,一旁骈行的徐韵对袁正杰说道:“还不快去!兄长这会儿可能心都寒了!”袁正杰点着头吐了吐舌头,便打马加速,来到了文子逸身边,文子逸一见到袁正杰,便有意将脸别过去,袁正杰不好意思地对文子逸道:“兄长别再生老袁的气了!刚刚都怪老袁性急!” 文子逸不阴不阳地道:“我哪儿敢生你老人家的气啊!万一待会儿再拔了我的皮,哎,我这真是怕着呢!”袁正杰忙道:“兄长就是借我几个胆儿我也不敢啊!” 文子逸其实并没有生袁正杰的气,若是没有他这么一位程咬金似的人物,恐怕自己送的这个人情就奏不出这么好的效果了!但文子逸有心想让这位兄弟着着急,便故作愠色地道:“可千万别这么说!你身上的胆子够多了,还用我借?”袁正杰可真没了辙了,想不到自己的这位兄长比自己的娘子还难哄,袁正杰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无辜地看向徐韵、马威等人,徐韵看着袁正杰那窘迫的样子就想笑,便对文子逸笑着说道:“兄长就别再拿袁大哥寻开心啦!” 文子逸“嗤”地笑了出来,袁正杰弄得一怔才知道自己上了当了,文子逸这才笑吟吟地道:“为兄没有生气!这下你安心了吧!呵呵,回去吧!” 一行人都眉开眼笑,唯独那位谢督军坐在粮车上脸拉得老长,实在忍不住了,才开口对文子逸道:“文参将!你千不该万不该,将那两车粮食拱手赠与贼寇!那不是纵虎归山吗?” 文子逸的脸色一僵,这次文子逸是真的怒了,就见他缓缓地对谢忠义说道:“那依你之见呢?”谢忠义挺了挺肚子,心有不甘地道:“若我是你!必定将那贼寇斩杀殆尽!” 文子逸闻听尽量控制这自己的情绪冷冷地反问谢忠义道:“那我问你!今日若不是我来救你,那温阳为保全同袍性命而甘为刀下鬼!你这三十辆粮车即将何去何从!” 谢忠义也是心中盛怒,闻言反驳道:“呵呵,若是陆大人前来呢!哪里显得了你这个小小参将!” 文子逸一听急了,心道我好心好意救你,你还在这里喋喋不休的指责我,真是狗咬吕洞宾!文字以怒火中烧,开口呵斥道:“就算是陆大人亲自前来,他也会像我一样做!你以为他会和你这个大草包不谋而合吗!金人南下!我们扩充军粮本是为了守护黎民!这可倒好!金人未到!百姓倒是先饿上了肚子!督军大人,我且问你!依此情形观之,你这军粮的出处也不怎么光彩吧?” “你大胆!”谢忠义霍地一下跳下车,来到文子逸面前,拦马喊道:“小小参将竟敢如此猖狂!你难道忘了官阶吗?”文子逸也纵身下马,快步来到谢忠义身前,一把抓住谢忠义甲领,怒气冲天地道:“别说我们不相隶属!就算是我在你帐下,刚刚听了你这一番话也会反了你!” 徐韵等人一见兄长此举,急忙下的马来,将两个人分开,谢忠义被刚刚文子逸眼中闪现出的腾腾杀气骇得有些不知所措,文子逸瞪圆了眼睛道:“民为国之根本!你去问问,有那个百姓愿意自己饿着肚子来给官军产粮!谢忠义,你枉取了这个名字!难道就忘了你的父母兄弟也是百姓,他们此时可能也在田间辛劳吗!若是今天因为饥饿而袭击官粮的不是那伙人而是你的兄弟父辈!你该做何解!” 文子逸的这番话彻底让谢忠义没了底气,整个人站在那良久说不出话来。 回到城内之后,谢忠义便将文子逸所做之事如实报告给了陆登,看着粮运司督军提到此事之时那副切齿的样子,陆登不禁感到好笑。 行军、城守是两件大相径庭的事,大军远征之时,为了方便粮草供给,一些将军将领甚至不惜民怨,在繁杂的徭役赋税基础上仍然变本加厉的榨取百姓,更有甚者直接派兵去就进村落明抢,一心纠集军粮,哪里有闲心去理穷苦百姓的死活! 谢忠义为将多年,在未到这潞州之前这种事更是做得多了,所以才会如此切齿文子逸,陆登想到这一点,也就没有责怪谢忠义的不为百姓着想,而是丢下了这位武艺不济的牢sao督军,出了府堂,直奔军机处而去。 几案旁边,文子逸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心中还在抱怨和不齿谢忠义的骄矜和专横,甲胄未脱,文子逸紧握着狼毫,却迟迟不能落到那张宣纸之上。 军机处的正门是敞开的,大门口只有两员小校把守,院内的巡兵每隔半个时辰才交接一班,月落星疏,已经丑时将近,文子逸仍然没有一丝倦意,忽然听得外边护卫拜叫了一声:“末将参见节度使大人!”文子逸闻言连忙起身,刚要出门迎接,又听到陆登的声音笑道:“不必多礼!文参将可睡下了?” 小校回道:“还没呢!参将大人打回来就开始处理文案,现在恐怕还忙着呢!要不要末将前去通报!” 陆登笑吟吟地摇首道:“本官亲自去看看这位正在气头上的参将大人!” 此时文子逸已经出了军机处堂房,看到陆登后,文子逸已做好了受罚的准备,便跪下拜道;“子逸今日意气用事,害的大人少了辆车军粮!请大人惩处!” 陆登先是一怔,过了一会儿才连忙上前扶起文子逸,并拍打着问自已的肩膀反问道:“文参将何罪之有啊?敌酋虽犯,国难当头,但也不能因为御敌就让百姓挨饿啊!” 文子逸看着陆登不由一怔,在自己的印象中,国粹舞台上那位大气凛然、以身殉国的陆节度可是个治军严明、不允许手下有纰漏的公私分明的主儿,没想到这会儿竟然也站到了自己这一边,要知道,在当时私放军粮与冒领军饷同罪,非斩即诛! 陆登见文子逸一脸的惊愕,便笑道:“进去说吧!总不能让本官站在这儿与你解释吧?”文子逸连忙欠身拱手道:“是,是,节度使大人请!” 进了军机处,两人来到公案旁边,陆登与文子逸相对而坐,陆登这才开口道:“文参将不必在意,事情大概忠义已经跟我说了!”文子逸闻听‘哦’了声,陆登顿了顿接着说道:“那伙贼寇来自河北,我前日闻报,河北一带已被金军如数尽吞!他们不甘为奴,千里迢迢逃难至此,便是天子的忠民,也是我潞州的客人,换做是我,我的做法也会与你如出一辙!” 文子逸闻听,对这位爱民如子的爱国将领更是敬畏不已,陆登看了看天色,便对文子逸道:“文参将,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探马来报说金军势如破竹,再有半月便会到达我潞州城下,这些日子一定不能有什么闪失!” “得令!”文子逸起身相送,并重重地点了点头。 金军凶猛南下,东路大军在两个月时间轻而易举地攻克了河北数城,西路金国四皇子完颜宗翰也是如虎似狼地扫平了黄河一带数座城池,宋军一些无能将领的不敌投降更是让这北宋万事利山河摇摇欲坠。
潞州城深处三面树敌之境,危在旦夕,陆登急表汴京朝廷,希望可以征得援军,孰料宋军在屡遭败绩之后变得不堪一击,淮南、江左诸路人马一触金军便倒戈败走。 没了外援,又无其他城池可以相互依仗,潞州真的就变成了一座虎口之边的孤城。 无望之际,文子逸终于看到了一件历史上关于陆节度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坚壁清野。 金军破了几郡,便趁着火候急急地奔着这座孤零零的城池而来,潞州城中,计策已定,陆登叫官兵将佐统统倾出,加固城防、集中城外城内可食粮草,并将城外散居百姓请进城中。 就在整座潞州城忙的不亦乐乎之时,一件意料之外的事却如从天降地发生了! 夕阳西下,城防与周边百姓入城避祸之事都已安排妥当,众将官拖着疲惫的身子也都回到了府堂,点将之后,唯唯少了文子逸与负责到城外屯粮的粮运司督军谢忠义。 陆登急的心神不宁,因为戌时一过,城门便收闸上锁关了起来,文子逸本是负责加固城防,小半天儿过去后,文子逸见城防稳固,后续事宜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便辞了朱思远去外城帮粮运司屯粮了。 先头押粮的士兵已经在日暮之前将收集到的二十几车军粮拉了回来,却还是不见参将文子逸和督军谢忠义。 无奈之下,陆登只好与众将官登上了城头,仔细向四野探看着两人的踪迹。 ....... 城外三十里的一个村落旁,星夜之下,文子逸正准备叫官兵将收集来的三车粮草押回城去,却不见了谢忠义的身影,文子逸叫亲军护卫长与粮运司负责驱车的官兵一道将粮食推回城去,自己只带了其余一百多名粮运司官兵前去寻找谢督军。 村落里一处破窑之中,十几个身形悍猛的男子正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他们虽身着百姓布衣,但那顶双环狐裘帽却暴露出了他们的身份——金人。 一个cao着浓重北调的汉子抱怨着对其他人道:“这打得叫什么仗!宋狗不堪一击,害的我们斥候兵追了一路,人困马乏的,竟然跑到这个鬼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千夫长大人,小的怎么感觉这里怪怪的?”那汉子身边一个白面男子警觉地对正在发牢sao的男子道。那个千夫长点了点头:“气氛确实有些不对!这村子显然是刚刚才人去屋空的,连一点可以充饥的东西都没有!依我看绝对不是匆匆逃走的!” 坐在破窑门口的金人长叹一声叫苦道:“追赶宋兵好几天了,本以为今晚可以吃顿饱的,过几日就马上回去!谁知道竟然扑了个空!” 这时,那位千夫长面色浑然一变,机警地对身边十几个手下低声叮嘱道:“外边有动静!都埋伏好!”十几个汉子一听都不敢怠慢,动作迅速地聚到了这位千夫长的身边。 趁着月色向村口望去银甲碧碧,金军千夫长顿时一惊,那装束正是宋军,这位千夫长忙对身边的一个士兵道:“弟兄们可都进了村子?”士兵低声回道:“启禀千夫长大人,我斥候奇袭营三百九十六人都已潜进这村中,只要大人一声令下,便可出去会一会宋狗!” “别急!再看看!”那位千夫长说着俯下身子,双目似铃地紧盯着村口方向,并握紧了腰间金刀,准备随时冲杀出去,歼灭这股敌军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