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恭取卿心】
元月下旬,金人完颜宗望所部顺利渡过黄河,兵围汴京开始,逢此危难之际,幸得种师道率部赶到,不料皇城之内又生枝节,满朝文府分为两大派系,由李纲、种师道等武将领导的主战派的强烈要求出城迎敌,以求一举击败金人,但这个念头却遭到了主降派大臣知枢密院事吴敏、尚书右仆射唐恪、门下侍郎耿南仲的大力反对,外敌未灭,两派大臣又在朝堂之上唇枪舌战的不可开交,钦宗赵桓无计可施,只得倚靠在龙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大殿之下的众臣打着嘴架。 百官的争议声就像是一群苍蝇在眼前盘旋,弄得赵桓心烦意乱,想要动怒喝止又于心不忍,底下的主降派文臣见此境况更是猖獗异常,吴敏也扯着嗓子叫的更加有底气了。 大宋开国以来并非是重文不重武,但从古至今的朝野官场都是文官吃香,这条千古定律基本上没有哪朝君王可以改变得了(除了那位始皇嬴政)。 吴敏这样的文官虽然除了议和之外拿不出什么良策来维护大宋君王的威望,但对于对付与自己同级的官员却是游刃有余。 李纲和年过七旬的西军统帅种师道种大人被气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吴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将嘴皮子耍的喋喋不休,相反唐恪却老实得多,赵桓被这只大苍蝇弄得忍无可忍,终于开口发了一次属于自己的帝王之威:“都给朕住口!” 殿下两派见钦宗皇帝动了怒,便都知趣地住了口,唯有那位嘴仗打得火热的知枢密院事吴敏仍然没有止口的意思,一见到钦宗皇帝终于开了口,吴敏连忙道:“微臣一片苦心,请圣上明鉴!” 钦宗皇帝何尝不想与金人决一死战,都是这些蒙先皇宠幸的迂腐老臣从中作梗,百般阻拦,赵桓早就对这群仗着威望自高自大的文臣切齿深恨,终于得了机会,哪里肯错过,就见这位在臣子心中一向没什么主见的少年皇帝对着吴敏吼道:“明鉴!明鉴!有你们这些口口声声为朕着想,却将朕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老骨头!朕怎么能明鉴的了!” 吴敏一听这话,心中甚是惊愕,在自己的印象中,赵桓可是从来没这么不听话过,病虎犹胜完猫,何况天子之怒迁于万人,吴敏连忙仆倒在地,怯怯地道:“请圣上息怒!微臣触怒龙颜,罪该万死!” 让这个从来都被动憋屈的小皇帝息怒,呵呵哪有那么容易,就见赵桓倏地站了起来,指着吴敏喝道:“好!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朕就成全你!”赵桓说完对殿外喝道:“来人啊!将吴敏拖出去斩了!” 唐恪在一边听的心中一惊,暗暗叫苦道:“吴敏啊吴敏,这次你算是玩大了!” 一旁的李纲与种师道种大人相视而笑,种师道轻捋起腮下胡须,出列躬身拜道:“皇上圣明!” 就在此时,三班大臣之中一名身着红色蟒袍、头戴乌黑纱帽的老年男子来到大殿中心拜道:“圣上不可!”那人生的面皮白皙,体态丰盈,且白须斑斑,只是轻轻一句便将赵桓弄得一怔,钦宗沉吟半晌才开口问道:“太宰大人有何吩咐?” 不用多说,大家也应该猜出这人是谁了吧?对了,就是那位一直以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当朝太宰张邦昌。 就见那老人躬身说道:“子能以为,现今金兵兵围圣都,种师中所部西军又迟迟不见踪影!若是应了种将军和李御史的意思仓促出城迎敌,恐我大宋危矣!而吴大人所言议和之事意义深远,未尝不可!” 赵桓对这位太子宰辅是又敬又惧,听闻张邦昌此言,赵桓连连称是,一边的李纲始料未及的是这之中杀出了这么一位,盛怒之下,这位御史大人刚毅地出列指责张邦昌道:“张太宰,你百般不愿同金人结仇!却是为何?” “李御史,此话说得太过草率了吧?”张邦昌不以为然地道,李纲义愤填膺地道:“草率当初金人刚刚南下,山西告急,我和种大人上奏快些向太原一代和燕山府一代增派援军,太宰大人就说从长计议!到后来朔州、代州、燕山府相继失守,我再次上书征调禁军前去支援!你又说不得草率行事!太宰大人,我且问你!是不是要等开封府成了金人朝廷之时,我等报国无门之际再做困兽之斗才合你意?你、你到底是何居心!” 种师道一见李纲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直言,连忙出面阻止道:“李御史息怒!”并说着欠身来到李纲身边低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李兄珍重!” 李纲性急,倔脾气一上来哪里肯听,正当新一轮的舌战如火如荼地有望待续时,赵桓早已狂吼着开了口:“统统住口!”种师道连忙上前劝道:“圣上息怒,李御史此番话完全是为了江山社稷!请圣上莫要责罚!” 张邦昌讪讪地看着李纲,一边的唐恪也吴敏面面相觑。 正殿之外,两派大臣未分胜负,都悻悻地退出了出来,种师道与李纲并排而行,看着李纲那副不甘的样子,种师道四处看了看,低声淡笑着对李纲说道:“李兄不必恚忿,我弟前日来报,远征西夏的西军已经全速而返!再有就是我部将士也已经兵至汴京!不出半月,便可与种师中会和!何况小将军姚平仲也已与老夫定下计策,不日便可袭劫金营!” 李纲愤愤地捶了捶双拳,两人迈步向宫门外走去,两人离开以后,一名潜伏在殿门旁的小黄门匆匆跑向了偏殿一角,将听来的消息对在那里等候的两名大臣说了一遍。 其中一位看上去就令人生厌的大臣有些讥讽之意地对身边的同僚说道:“想战?呵呵,岂不闻隔墙有耳!邦彦兄,我们这下可有事做了!” ...... 吴江府衙刑狱之中,两名衙役将上好的饭菜端到了一名犯人面前,说是犯人,那人身上却没有一丝被严刑拷打的痕迹,不仅衣冠整洁,而且神情自若,两个衙役放下了饭菜,将牢门锁住,回过身坐到牢房外的座椅上,其中一个抱怨地道:“真不知道大人是怎么想的?说是犯人,却要好酒好菜地招呼着!” “别抱怨了!,人家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前任上司!来喝酒!”另一名衙役说着举起桌上的酒杯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这名犯人便是崔俊臣,也难怪那名衙役抱怨,自从被关入这吴江刑室之中,不仅没有多受皮rou之苦,反而每日好酒好菜,还定期的在衙役陪同下外出游玩,就连崔俊臣本人都甚是不解。 两名衙役正在相互敬着酒,忽然听得外边有脚步声传来,两个衙役连忙收起了酒具,不多时,陈大鹏、文子逸等人走了进来,一见县令大人,两个衙役连忙叩首道:“参见大人!” “免礼!”陈大鹏说完转身对文子逸道:“兄长,按照你的安排,大鹏一直将这个十恶不赦的贼人好生圈养在此地!”文子逸知道陈大鹏对崔俊臣深恨入骨,所以听到‘圈养’二字,也没有多做责怪。 文子逸径直来到崔俊臣面前,崔俊臣不禁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两人一时间竟然都说不出话来,良久,文子逸才缓缓开口道:“崔兄近来可好啊?”
“不劳文大人挂念,暂时还死不了!”崔俊虎的语气中充斥着深深的怨恨之意,文子逸不觉苦笑一阵,这一阵笑却让崔俊虎有些错愕不经,好一会儿,崔俊臣才自觉会意地道:“成王败寇!呵呵,看来今天便是崔某的大限了!” 文子逸故作坏笑地点头道:“不错,您今日是要摆脱这牢狱之苦了!”文子逸这番话含义深远,崔俊臣虽然为人心计颇深,但还没有坏到一定程度,平心而论,若是自己败在了对手手中,他是断不会再欲求生的! 两名衙役打开了牢门,就见崔俊臣缓缓站起身来,来到文子逸身边,满面不屑地问道:“说吧!什么时候动手!”文子逸又好气又好笑,这情形就好像他是要慷慨赴死似地,不知情的反倒认为自己是个小人形象,想到这里,文子逸便将计就计,悠悠然地说道:“不急,不急!在这之前,本官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崔俊臣也不惊讶,还道是文子逸是在和自己卖关子,便不紧不慢地欠身道:“俊臣恭候!” 一行人出了牢门,崔俊臣还在心里盘算着文子逸大概会用什么方法来处死自己,就在崔俊臣苦思冥想之时,却听到了一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失声叫道:“大哥!你,你真的还活着?” 崔俊臣不觉心头一震,这个声音彻底打乱了崔俊臣的思绪,顺眼望去,崔俊臣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那个自己一直以为死去的弟弟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崔俊虎连忙推开温阳的银枪,大步向前一把握住崔俊臣的双手,两行清泪在这个粗犷汉子的眼角倾泻而下,崔俊臣更是前所未有的惊愕,将那位比自己还魁梧几分的弟弟紧紧拥到怀中,犹自失声地道:“俊虎吾弟,你,你真是想死为兄了!” 文子逸看着崔氏兄弟,淡淡地抿起了嘴角,两兄弟相拥半晌,崔俊虎这才抬起头,感激地看着文子逸道:“俊虎服了!文大人果真就没有加害于我家兄长!” 崔俊臣连忙回过身,看向了文子逸,文子逸淡淡一笑道:“你们可以走了!我说过,今日便是你崔俊臣熬尽牢狱之灾的时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默默地望着文子逸,崔俊臣的眼神极其复杂,文子逸转身对两名衙役道:“没你们事了!退下吧!”两个衙役应诺去了,文子逸释怀地对身边陈大鹏等人道:“走吧!我们回府去!” 就在文子逸等人正要开步离开之时,就听得身后崔俊臣忍俊不禁地喊道:“文公子海量!俊臣感激不尽!若文公子愿意,俊臣愿与文公子结为异姓兄弟!” 文子逸故作深沉这么久,就是希望能听到崔俊臣这么一句话,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文子逸还在考虑着自己带出一支精兵的事,崔俊臣多才多智,确实是个出谋献策之才!文子逸原本还因为与之结仇而感到惋惜,正好这次崔俊虎登门,文子逸便立刻计上心来,决定晓以恩德,让这一文一武两个人才日后为自己所用。 这样既了却了前仇,又结交了两个兄弟,真是一举两得之举! 常言道喜形于色这终不能成事,文子逸只得强压着心中的欢喜,不动声色地回过身道:“崔兄言重了!哦,对了,若是崔兄无处可居,倒不如与子逸一同暂回府上住下!其他的事情慢慢再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