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缉凶】
陈汀墓地前,三个鬼头鬼脑的男子四周观望了一阵,其中两个正是那两名守棺校尉,“那两个家伙真是难缠!也不知道陈将军现在情形怎么样了?”其中一名校尉担忧地道。 “得尽快把坟墓掘开,要不然陈将军成了真死了!”另一名男子惊慌地说道。 “放你娘的屁!咱们陈将军身体好着呢!你累死了他也不会死!” “别在那拌嘴了,快把锹镐拿来,趁着没人发现,赶快把陈将军弄出来!”另一名校尉不耐烦地喝止了一句,三个人每人拿着一柄钢锹,开始对着陈汀的坟墓狠凿起来,那热衷劲儿,就连身边慢慢靠近了三个人都全然不知。 ******* 夜,悄然降临了,漫天愁云氤氲,风雨欲来,寒意肆扰,宗府之中,宗泽与文子逸并坐在主座之上,宗泽面容淡定地问文子逸道:“魏玄真的有可能是真凶吗?” “回叔父的话,其不尽然,但魏玄与此案绝对逃脱不了干系!”文子逸悠然地说道:“刚刚俊臣和吴老来报,果然有右营将佐神色慌张地直奔魏玄大帐而去,现在已经如数被拘押起来!” 正在这时,一名文子逸亲军忙不迭地跑进了正堂,躬身跪地拜道:“宗大人、主公,温大哥叫小的回来通报,墓地那边果然有动静!”文子逸闻言深舒了一口气,对宗泽道:“叔父,看来小侄这颗人头是保住了!” 宗泽淡指着文子逸,笑吟吟地道:“贤侄啊,老朽可要好好看看这出由你亲演的好戏!”文子逸恭敬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对马威、吉云令道:“提魏玄!” 马威吉云闻言退出堂去,文子逸欠身对宗泽道:“叔父,请!” ...... 陈汀墓地,三个右营将校热火朝天且喜气洋洋地掘着陈汀的坟墓,其中一名校尉停下手来,拭了拭额上的汗珠,兴冲冲地指着半露在外边的棺木一角对两个同僚喊道:“快看快看,棺木露出来了!再加把劲儿,快......” “几位这么卖力,难不成这陈将军的棺中还有陪葬的财宝不成?”那名校尉正要继续鼓舞身边那两位苦力,却被身后温阳的声音吓了一跳。 三个人停住了手中的锹镐,惴惴不安地回过身来,温阳、崔俊虎等三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温阳看着三个惊破了胆的校尉,很自然地双手抱着肩,向前一步问道:“几位挖到没有?算我们三人一份如何?” 其中一名校尉一见事情败露,忙对身边两个同伴使了个眼色,另外两名男子咬牙切齿地擎起手中锹镐,凶光四射地紧盯着温阳等人。 “三对三,比例很均衡!来吧!”温阳挑衅地看着对面三位成狗急跳墙之势的右营校尉,三个校尉面面相觑,手中利器蠢蠢欲动,其中一个大喊一声:“跟他们拼了!” “好!”温阳应了一声,三个校尉如狼似虎,气势赳赳地奔了过来,温阳首当其冲,闪身躲过了径直朝自己击来的镐头,左手顺势紧扼住那名校尉的手腕,右手一记重拳还了回去,正落在那名校尉的面门上,后边两个正张牙舞爪地向着崔俊虎和那名亲军冲去,却不料最前沿的同伴迎面飞了过来,后边两人也不敢接,慌忙一闪身,任凭着自己的同伴掷地有声地跌落在被冰雪尘封的坚土之上。 崔俊虎生性悍勇,天生大力,对面铁锹打来,崔俊虎也不闪躲,右臂一挥,将那杆铁锹打到一边,紧接着顺势一脚迎了上去,那校尉身子失衡,躲闪不及,直觉肝胆欲碎一般,腹中一阵干呕,一口血水喷了出来,还未落地,便被崔俊虎整个人扛在腰间,一个完美至极的过肩摔重重地掷到了身前,另一名校尉一见两个同伴都失了手,顿时阵脚大乱,一时失神便被那名亲军紧扼在了身下,温阳连忙上前,扯起那名鼠胆校尉的衣领,厉声责问道:“棺中到底是不是陈将军!” “是,是,陈将军没死!求大爷饶小的一命!” 温阳将那名校尉扔到了一边,由同来的亲军看管,自己则与崔俊虎cao起锹镐,一刻不敢懈怠地奔了上去,照着棺面便是一阵敲打,这时侯如果陈汀真的死了,拿自己的兄长可就九死一生了,换做是谁谁敢怠慢! 远处渐渐恬噪起来,棺木已经敲开了一个足以供人呼吸的洞来,温阳与崔俊虎闻声停下手来,身后的亲军送目望去,文子逸等人已经慢慢向这里靠近过来,文子逸一马当先,自己本来就不是圣人,这可是关乎着他的性命,换做是谁能在这个时候自命清高。 文子逸、宗泽等人悄然来到墓地前方,崔俊虎正要大声呼喊,却被文子逸示意阻止,温阳垫起镐头轻轻敲打了崔俊虎一下,崔俊虎会意地低下头去,两人更加卖力地挖掘着,崔俊虎更是抡圆了膀子,三下五除二,整口棺木便已呈现出来。 温阳上前运足了力气,借着镐头将棺钉全部松动开来,棺中那位可是沉不住气了,轰然一声,棺盖被从内侧顶到了一边,温阳和崔俊虎微微后退几步,陈汀果然没死,好不容易能够畅快地呼口气,这位将军倒是一点都不见外,刚一起身,便一边掸着浑身的泥土,一边呵斥道:“怎么这么久......”陈汀抬起头四顾一看,便不由自主地呆立在那,双唇微颤着说不出话来。 四周上百双眼睛盯着自己,陈汀真是始料未及,特别是与文子逸四目相乘,这位将军浑身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文子逸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陈汀,一股叹息之感袭上心来,陈汀看着一边被捆在一起的三个手下,又看了看温阳和崔俊虎,这才缓步走出墓坑,威严犹在,只叹不复昔时!文子逸缓步来到陈汀身前,身后宗府武士正要上前保护,文子逸却挥手阻止。 “真的是你!”文子逸语气低沉地开了口,陈汀怔怔半晌,这才哑然笑道:“文参将,你很厉害!我输了,但我想知道我到底输在了哪?” “你的‘遗容’!”文子逸忍住心中百感,淡淡地开口回道:“这桩案子原本已经毫无头绪!可能是苍天有眼,吴老敬香时一个不经意的闪失另这件事有了新的头绪!我当初只是觉得可疑,并没有想到你是假死,说实话,直到开棺之时,我都没有生疑!” “哦?”陈汀自觉天衣无缝,虽然东窗事发,但却不解自己到底是哪个细节出了纰漏,听到文子逸这番话不由得更加好奇。 “中毒而死的人,肤色惨白,嘴唇泛紫,这本没什么不妥,陈将军你很有心计,为防别人生疑,已经想到了这一点,险些就蒙混过关!”文子逸顿了顿然后说道:“但是人工的死相与自然的又怎能相比!这次是天帮了我,天气致寒,左营大帐之中却人气鼎盛,气候宜人,将军叫人为自己添补生妆,本来万事具备,但却被吴坚不经意的一闹给弄得冷汗倍发,这样,将军脸上后天渲染上去的惨白便因此原形毕露!” “胭脂水粉遇水会变浓变花,即便干涸之后也会泛起片片杂质,实不相瞒,能够上演出如今这一幕,还得感谢海棠姑娘!”文子逸说着连带性地看了秦海棠一眼,秦海棠闻言脸色顿时泛起一阵红晕,这才想起昨日的事来。 “还有就是当日吴老亵du棺木之时,你的那两位守棺校尉的举动,如果没有他们短而精炼的慌张,恐怕到现在文某也未必会生出疑心!”文子逸回过头看着被马威和吉云挟住的魏玄道:“为了瞒天过海,你与魏将军可真是煞费苦心啊!陈汀将军身死,魏将军嫌疑最大——这是一开始你二人布下的假象,魏将军的心机之高文某佩服之至,若不是联想到你二人的私交甚密,当日开棺之前魏将军那副坦然之色,文某根本联想不到此案与魏玄也有关联!” 魏玄挣扎着问道:“我问心无愧,坦然相对,有何纰漏!” “你是在问我吗?”文子逸回过身看着崔俊臣道:“俊臣曾经说过,他若是凶手,此时毕竟泰然处之!我我本也没有太过拖底,但前日我暗中窥看魏将军举止之时,魏将军即已发现文某,若是心中无鬼,又为何会佯做不知,而且还行为作坐地极力表现心中悲愤!” 魏玄被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文子逸回过头对陈汀说道:“陈将军,这下该明白了吧?文某并非是个侦案奇才,但这一点一滴又怎能让人不生疑心!” 陈汀闻言不禁仰天长笑一声,文子逸心中不解地问道:“文某还有一事不明!” 陈汀笑声戛然而止,缓缓看向了文子逸。 “左营之中的七十余名将佐都是将军袍泽弟兄,陈将军为何要对自己的拥戴者痛下杀手?”文子逸此言一出,陈汀不禁苦笑两声,然后面带愧意地回道:“你以为我想吗?自己的袍泽兄弟自己又怎能忍心痛下杀手!还有,将军为居左营统帅,为何要长出这么一出?” 文子逸不禁愕然,陈汀终于道出了前因后果:前些日子随宗大人去后山打围狩猎,宗大人射下一只鹞鹰,但派去寻捡猎物的校尉竟然半日未归,宗大人本是将那只猎鹰奖赏给了自己,所以便马上带人去寻找那名校尉,找寻半个多时辰,终于在一处山坳里发现了昏迷的校尉,后来才知道是在拣鹰途中被凌空一物击中后脑,这次才翻身跌落马下,宝马被人夺了去,因为害怕有行刺之人对宗大人不利,这才发动整个左营,全山搜寻,贼人果然还未远去,抓到的是一名男子,就是军中那名传唤文子逸的校尉官陈威,那人自称是洞庭小朝廷派来广招贤士的卒子,那人嘴皮子极为厉害,一阵苦劝,又以利诱相加,陈汀不禁安安心动,最后封住了所有将佐的口风,与那人商议了一番,陈威答应委任陈汀为靖国将军,回到洞庭之后便许以千顷良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唉,我当时利益驱使,财迷心窍,便将那人招入军中,暂以营前传讯校尉为掩饰,魏兄与我私交密切,我便将此事说与他听,魏将军刚开始执意不从,我后来忍痛将左营许之交换,他才勉强答应,并与我一起同陈威交涉商议,最终定下了砒霜掩饭的假死之计!”陈汀怅然无比地接着说道:“孰料当晚文参将到达磁州,宗大人唤陈某和魏将军前去赴宴,我便和陈威商议将这条计策搁浅一日,谁知赴宴之后,我与魏将军回到左营,竟然发现众多我部将佐都横死在了大帐之中,而死因正是为我准备的那些酒rou,不只是谁所谓,砒霜和酒菜竟然多了一倍!无奈之下,只好与魏将军定下了这一计,接着文兄便与吴老一起接手此案,那些仵作都是魏兄故交和心腹,为防节外生枝,这才造出了那一幕验看尸首的惨象来转移和阻碍文参将的耳目!” 宗泽闻言不禁心中一震,原来这事情的前因后果竟是这样,因为陈汀一时贪念,竟造成了左营七十多条好汉丧命!这样的结果怎能不让人心痛。 文子逸不禁沉吟道:“洞庭小朝廷,又是洞庭小朝廷!看来这窃国的声势被他们打造的蛮大的!” 文子逸寻思了一阵,忽然说出一句:“陈将军想知道为什么尊下的部将会全部死于大帐之内吗?”陈汀无奈地道:“我部将佐无一生还,想查,从何查起?” “不然!”文子逸看着陈汀坚毅地道:“这就要仰仗你一直都视作兄弟的魏将军了!”陈汀难以置信,自己与魏玄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此事怎么会与魏玄有关?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陈汀喃喃自语道,文子逸继续说道:“归根结底,都是一个利字!你刚刚说过,你曾以左营为代价与魏玄交涉!左右两营合一,五万精兵强将!这么大的饶头,恐怕就算是亲兄弟、父子之间都会为之动容!因为我的到来,你将计策延后一天,这只是你的想法,但有人却不这么认为!”文子逸说着看向了魏玄,继续说道:“说着无意,听者有心,眼见着打鼓的权利戳手可得,有谁还会去管时机是否得当!万一你陈将军变卦反悔,那魏玄的美梦也就会随之破灭,也就是借着左右两营长官亲如兄弟的表象,这位魏将军假传了你的命令!以设宴犒赏之名将左营的众多将佐全部招集到一起,然后堂而皇之地毒杀!” 陈汀怒目直观着魏玄,失声地吼道:“这,这是不是,是不是真的!” 还未等魏玄辩驳,文子逸已经淡淡地开了口:“你以为他会承认吗?他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借此机会把你让你彻底死心,以后没有出面的机会,委婉地把你逼走,到时候自己再假托为你陈将军背负骂名,这案子人证物证具以灰飞烟灭,石沉大海,成了一桩无头之案,到那时,他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厢军一营之主!” 魏玄闻言不禁冷汗直流,竟然失声吼道:“文子逸,你,你血口喷人!” “把他拉下去,让他看看出卖他的是谁!”文子逸厉声喝止道,马威和吉云架着魏玄向一边走去,那几名魏玄最得力的部将怯生生地看着魏玄,魏玄不禁恶狠狠地怒目相视,一旁的崔俊臣见状开了口:“魏将军不必如此,呵呵,遇到我崔俊臣,即便你是铁嘴,我也有法子给你撬开!” 那些对魏玄死心塌地的将佐的嘴怎么硬的过这位逼供天才出身的崔家才子,就连崔俊臣自己联想到刚刚自己所用的刑罚都有些不寒而栗。 魏玄搞定了,但文子逸还有一个细节很不理解,想到这,文子逸看着陈汀问道:“陈将军,文某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问吧!”陈汀全身颤抖着应道。 “你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为何不早些与那陈威一起远走高飞!去到洞庭安享富贵,却要留下来束手就擒,这,这似乎不合情理吧?”文子逸对陈汀这种‘白痴行径’甚是不解。 “我还有一样东西没拿到!”陈汀说着脸上稍显出了一丝狰狞,文子逸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位陈将军,陈汀缓缓开口道:“你一定想知道是什么吧?呵呵,陈某现在就告诉你,我想要的,就是宗大人项上那颗首级,还有磁州义军的兵符!” 文子逸闻言更加惊愕,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陈汀语气中那股阴毒之气摄的寒意席身。 “我要用这两样东西给洞庭之主做见面礼,若是我中道遁走,哪里还有机会靠近宗泽,靠近你文参将!本想趁棺木下葬之际全身而退,在另寻他法行刺宗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孰料文参将竟然苦苦相逼!断我后路!” “我陈汀今生的大劫便是遇到了你!驰骋疆场的文参将!天不让我成事,我无怨言!” ...... 陈汀语气之中幽怨之意久久回荡在文子逸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