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昨天的不快,就像水面浮萍,已飘离远去,方唯一转天走进办公室,像以往一样,麻木地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他突然愣住了,凝视着墙角一株心叶藤青绿茂密,仿佛才被野蛮拔掉的牙齿,如今又完好依旧地长了出来,心头涌动着惊喜。 忍不住近前细看,片片心形翠叶相互重叠,伞形匀布,往复其下,像自然生命的排比,抒发着安好的宁静。 “贺英,贺英!”方唯一冲外大喊。 “什么事?”贺英跑了进来。 “哪来的?”方唯一问。 贺英眼中流露出暧昧,腻笑着默不作声。 方唯一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气急败坏地大叫:“你买的?谁让你花公司的钱了!” “不是我买的,送花人说一位小姐订的,不知道名字,只说‘来日方长’,您就自然明白。”贺英说完,看着方唯一转怒为喜,不屑地撇撇嘴,又说道:“昨天物业搬花,是张老师指的道,他对找花工人朝您这屋努嘴来着。” 方唯一无意理会这些闲事,看着朵朵心叶,好似一只只含笑的眼睛,心中充满爱意。 “你可真成,又偷了一盆?这都快成贼窝了。我们公司现在的口号是:防火!防盗!防方总!”张宏伟立在屋子中间,大大咧咧地说道。 “一位小姐送的,就是昨天让你乱了神的那小姐,送我的!”方唯一歪坐在椅子上悠然地说。他真切地感受到能够满足虚荣心已是乐事,如果再能以此气气张宏伟,那真是乐上加乐。 张宏伟狠狠地“呸”了一声,说:“别妄想了!给我也偷一盆,要不然我去物业举报你。” “明天给你搬块大根雕,既能观赏,又能蹭痒痒,特解闷。”方唯一笑说。 张宏伟却严肃地说:“你要管管贺英,和那几个经理,太不象话了!天天在写字间里贼眉鼠眼,见什么拿什么,签字笔、胶棒、曲别针,复印纸整摞整摞地顺。上回郝丽慧刚买了两本会计账册,一扭头就没了,气得她跟我说,方总可以率领工农红军,但不能把华歌当***啊!我也说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你顺过东西没有?”方唯一问。 “没有啊!”张宏伟不知所云地看着方唯一。 “股东都要为公司添砖加瓦,你为什么无所作为?”方唯一理直气壮地质问他。 “去你大爷的!我堂堂经济学家给你偷东西去!再说了,我给联众金银可没少尽力。”张宏伟说着掏出一张纸,扔给他。 “你搞这个变天账什么意思啊?”方唯一将打印着密密麻麻账目的纸扔到桌上,此时,他像一只准备决斗的公鸡,浑身乍起了毛,已经没有了丝毫玩笑的意味。方唯一心里清楚,张宏伟做足了功课,有备而来。但他还是不明白,张宏伟到底要干什么? 张宏伟拿起纸,端详着,字斟句酌地说:“昨晚上,郝丽慧发给我一份数据,我仔细看了一遍。从你到这,将近半年,贺英每月1500工资、房租、电费、物业费、饮用水、电话费、你们员工饭票、还有人员招聘费等等,林林总总,我贴给联众金银32万。你知道,我平常稀松惯了,但是谁看见这个帐,都会触目惊心啊!” 方唯一强压怒火,默不作声。他心里明白,这不过是经济学家在制造舆论,排列铺垫,他等着张宏伟掏出最后的结论。 “唯一,联众金银白手起家,确实不易,你和手下平日喜欢占点小便宜,我也理解,但老这么下去谁受得了啊!”张宏伟倍显为难地倾诉苦衷,又冲着他抖了抖手里的账单。 方唯一紧绷着脸,就是死鱼不张嘴,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架势。 张宏伟只能接着说:“联众金银早是今非昔比,除去每月分掉70%利润,账面上也积累100多万了。唯一,我们以后各项费用分摊,亲兄弟明算账,贺英一半的工资我也不出了,你们员工饭票,让他们自己去餐厅买。” “你们公司大股东撤资了吗?”方唯一盯着张宏伟,冷冷地问。 “500万给他了,正在办股东变更手续。”张宏伟小声说。 “华歌股份怎么分配?”方唯一继续发问。 “除了张浩,其余两人的股份都归我。但这和我说的是两码事。”张宏伟辩驳道。
“恭喜啊!张老师一分没花,就占有了华歌80%股份。你不感谢我的无息融资,也就算了,还他妈过河拆桥。要没我给你拉了500万代客理财,你有今天吗?我再问你,你给联众金银投过一分钱吗?拉过一个客户,谈过一个客户,卖过一分钱基金吗?联众成立以来,你每月分红累计过百万了吧?别忘了,我股份只比你多10%,咱俩要换个位置,你不觉着冤死了?你这个账单,是当初我们在咖啡厅的约定,忘了你说丧权辱国,我说你是左兜挪右兜,左右逢源,立于不败之地了吧。” 人家都说方唯一是火爆脾气,最不能忍。他自知不是,他是能忍的,只不过是他反应神速,并且轮到他出手时,决不再给对手留有任何生还余地。 “你说话太伤感情,别拿道德鞭子抽我。现在情况和半年前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利益要重新摆正,你不能总吃我吧?”张宏伟变得沉痛起来。 “你再出个方案。不过要明白,我能把钱拉进来,也就能拉出去,你的防护能力不会超过合众证券吧?”方唯一使出了杀手锏,直逼张宏伟心脏。 “房子你无偿用到5月31日,日常费用我先担着;但贺英工资、招聘费用我不再付了;每月再负担500元饭票。联众金银的事你让我做什么,我会接着干。另外,我在顶层又租了写字间,华歌黄金下周就全搬上去,这里除了保留一个办公室,其他都给你用。记住了,5月31日之前,你不交租子,房东到点就哄你。怎么样,哥们够意思了吧?” 方唯一用鼻子哼了一声,张宏伟起身,两人勉强笑着,握了握手。张宏伟说了句“cao蛋!”就走了。 方唯一望着心叶藤发呆。他不知道,如果童言看见他刚才为了利益,和张宏伟咬得死去活来的嘴脸,又会作何感想,只觉得胸闷惆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