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乱（一更）
秦风不知那隐灵软布中包的是什么典籍，而且即便是元婴神识，也只能从那软布中透出的微弱灵气，察觉出是纸张，至于是何等纸张，年份几何，一时还神察不出。 隐灵软布是一种画满隐灵咒的灵兽软皮，确切的说也算一种法器，用来隐蔽灵物，跟封灵符效果差不多。秦风料想那里面的东西有些来头，故而让陈小虎先从头道来。 陈小虎看到希望，慢慢讲述起来…… 原来陈小虎有个哥哥，叫陈小龙，在陈小虎九岁的时候，陈小龙已经十四。 陈小龙一直决心做个修者，从十岁开始修炼，居然颇有几分天资，四年下来就有了混元四重的修为。 相对于家境，陈小龙的想法自然不算过分，去门派做修士，做修仙者，也许是好高骛远，但只做个修者，散修，陈二七还供得起。 然而就在那一年，陈小龙却突然失踪了。陈家那叫一个慌啊，发动亲朋好友，能找的地方全找了，可又能怎样，天大地大，陈小龙他有修为啊，能掳走他的，自然修为更高，就算是陈小龙自己要离家出走，那也难以寻找。 可是陈二七想不通，陈小龙为何要离家出走，更想不通，到底是遇到哪个仇家还是前世的冤家，把陈小龙掳走了？害了？ 这件事让陈家消沉了很久，甚至一蹶不振的陈二七染上了酗酒的恶习，每次喝醉就叫陈小虎来训斥，告诫他打消做修者的念头。 在陈二七看来，这都是修炼惹的祸，凡人也许脆弱如蚁，但也失去了争斗修炼资源的基本条件，其实并不容易招致什么祸端。 十个凡人中能安稳一生者有八、九之多，换做修者十有四五便算不错。 由于父亲不让修炼，陈小虎曾经很郁闷，也曾经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哥哥的失踪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个重重的打击。 曾多少时，陈小虎希望能听到院外传来哥哥那熟悉的脚步声。又曾多少时，陈小虎从外走来，被父母误认为哥哥…… 然而三年后，陈小龙居然真的回到家中，第一个发现他的是陈小虎。 …… “我跟哥哥从小睡在一间屋，一张炕，那天我见炕上躺了一人，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哥回来了。过去一看，真是我哥……虽然他走了三年，可我认得出！他就是我哥！可是……”陈小虎的表情很激动，好似回到五年前的那一幕，“可是我哥……我哥他……身体冰凉……已经……已经没气儿了……他好像是想要在临死前到家见上我们一面，却偏偏不让我们知道，当时我娘就在北屋啊！那院子还没现在的大，几步的距离，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娘居然都不知道！我哥他也是……居然一声不吭……连个字儿都没留下……我哥……” “这东西是在你哥身上发现的？”秦风不想听太多伤心往事。 即便陈小虎多么伤心，即便陈家都是好人，在秦风看来也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现在哪有闲情逸致去打理别人家的事情。 陈小虎关心的重点似乎也在那东西上，很快摆脱回忆带来的悲痛，点头道：“我哥到底是怎么死的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爹也不让声张。但从表面看，我哥身体上没有任何伤口，而且死得很安详……偷偷把我哥的尸体运回老家埋葬……我爹便带我们全家来到这薪平镇，重新开始……” 秦风点点头，认为陈二七的做法非常明智。 陈小虎继续道：“这东西与我哥哥的死关系重大，我爹让我修炼，也是要查明白这是什么东西，有朝一日查明我哥的死因，为我哥报仇！” 秦风摇摇头：“你兄长临死前什么也没说，就是不要你们去报仇。” “但我哥留下了这本经书啊！他一定是让我练成这经书上的法门，查明真凶，替他报仇！”陈小虎一着急，直接说出那是一本经书。 但秦风不感兴趣：“这只是一种猜测。” “不！这经书玄奥非常，您一看就能明白！”陈小虎似是认准秦风就是他要找的世外高人。 秦风直接起身：“我不管这是什么东西，是不是经书，总之我没有看，也不会看，今日之事，我会当做从未发生过。还有，请转告令尊，他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我二人另有打算，请恕不能同路。告辞。” 秦风不留任何余地，带着李美离开了陈家小院。 …… 秦风已经失去的够多，曾经的兄弟，贺文杰、李增…… 秦风有时也会想，如果真能再遇见穆青萍，会不会依然形同陌路…… 连小松都没能留下！已经失去的够多，够多…… 还有什么资格，去管别人家的事情。 没资格，根本没资格。 …… 走在街道上，家家户户都亮着灯火，阳诸城已经同封魔军叫板，闭城以肃民心，准备城防，谁还能安安稳稳住在七百里外的薪平镇？ 来到幽静的小镇清河，秦风和李美坐在一处岸边石台，准备对付一夜。 “看来小舅子是见不上了。”秦风对倚在怀中的李美抱有歉意地说了句。 李美还是很小心，打着手语：没什么，我本来就没打算去见我弟弟，现在我是你的人，不能再给你的修途节外生枝。 看她这样说，秦风很感激，将她搂紧，不再说话。 夜愈加深沉，而来往搬运东西准备离城的人们却越来越忙乱，秦风也忍不住思索起半年来九州发生的巨变： 正道子禁术失败，性情大变，拒绝加入封魔军和七道盟任何一方，正真教与各大城主掌控着西南坤州保持中立。 接着正东震州，由华春子统领的巫仙派，也宣布暂时保持中立。 两大派中立，星月阁力挺七道盟，使得封魔军不得不运兵谨慎。 然而就在三个月前，具有转折意义的大事发生，九龙化元大阵突然神通大放，竟彻底将爆成气态的混沌魔剑化元收复！ 七道盟首先收复天剑派以及艮州，三宝真人仅率领出五千修士加入封魔军。 于是一个月前，正北坎州的合天派弹劾彭鬼手，继星月阁之后，第二个投入七道盟。这便促成今天位居中州最北，管辖地区与坎州接壤的阳诸城向七道盟倒戈。 当然，坎州合天派的事情，也是今天阳诸城大动，百姓们才能有所听闻。 等一切在老百姓面前变得愈加清晰时，乱世也即将到来，无可逆转，只能各相奔逃。 …… 对于事态的复杂程度，秦风能猜出一二，但秦风情愿自己猜不出这些，曾经与那些高人们如此接近，这不得不说是对道心的一种影响。 秦风何尝不想一飞冲天，结束这即将到来的乱世，可此刻已经是在飞了，对于经脉尚未修复的一个人来说，这种修炼速度已经是在飞，冲天之时指日可待，只是大势变得更快！ 如今身在中州，这由来已久的中立地带，凭借交通枢纽的地理优势，一直都是小帮小派万门齐鸣的依凭。然而封魔军与七道盟之间的矛盾愈加明显，大战一触即发，这里却成为最先混乱之地，大家都忙着去投奔自己的主子，而主子们也都很通人情，例如将剿匪变成招安，将封魔变成教化…… 眼下，只有去坤州或震州，有大派坐镇，保持中立，依然可以安享几年太平。 时间，能争取多少是多少，换算成修为将是倍增。 至于到底是去坤州还是震州，秦风仔细思量，决定还是去稍远的坤州，那里毕竟去过，环境比较熟悉。 …… 浩浩荡荡的几只队伍，有如滚滚黑水冲出的河流，从薪平镇向东、南、西等方向开拔，总之要远离北方那是非之地，薪平镇一下少了七成人口。 当然，还有不少人是往阳诸城跑的，他们更相信七道盟的力量，他们已然将七道盟奉为七道仙盟，传颂着七道仙庭的神话。秦风，是怎么样也不会跟这帮人同行的。 秦风不得不承认，宗政钧整体是光明的，尽管他在有些事上不择手段，但他确实给九州带来了契机。 这么多人愿意奔向封魔军的势力范围，事实已经证明，七道盟气数将尽，哪怕一时无法推翻它，甚至它还有能力重新取得优势，但民心已乱，剩下的只能是长久的乱世，直到新的时代来临。 …… 去西南坤州的人不少，秦风随着凡人与修者组成的庞大车队，以每天四百里的速度缓慢前行着，到达遥远的坤州，总要花上几个月。 队伍足足拖起百里长，沿路往坤州去的人越聚越多，秦风已无法统计有多少人。 你若遇到一个人，问他去哪里，他说不知道，你可千万别奇怪，他会很有道理的告诉你：大家都往那边走，所以我也往那边走。 不时有封魔军的部队骑马奔来，征兵。 现在的他们很文明，大大方方征兵，自愿者来。 许多混元境修者都报了名，坐上巨大的马车，前往附近城池据点，中州大部分都在封魔军掌控中。 修者们从军的动机，直接纯粹，封魔军配给仙晶，每个士卒起码配给一块下级仙晶，等于每天都有三枚下品太晶可用。 仙晶，这种曾经被称为魔晶的东西，对每日为太晶发愁和奔波的修者来说，自然是梦寐以求的。 …… “两位要加入封魔军吗？” 这是第八波征兵者，也是对秦风和李美第八次询问。 他们总是很有耐心，诚意邀请每个修者，使得迁徙队伍中修者越来越少，也促成修者们不得不离开的紧张心态。 即便人数亿万，在都是凡人的情况下，遇到魔教和土匪，也只能任人鱼rou。 这次征兵者是一帮女兵，领头的混元八重的修为，从她的法甲和佩饰秦风还判断出她还是个队率。队率，一队统领，在这种兵戎岁月，一个队率通常也能带到两三百十人。 故而这女队率很是气派，她当然知道骄兵必败，可她就是骄傲，她甚至相信，她能拆散那两口子，全都加入封魔军。 “两位，加入封魔军吧，每人都能领到仙晶。”女队率见秦风坐在牛车上，目视前方，对她看也不看，便下马走到李美旁边，小声道：“跟我去坤战团吧，坤战团的女子不用再看任何男人的眼色。” 李美此时不止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哑”，也是对那自信的女队率看都不看。 不过那女队率也真不简单，居然会手语，比划起来：跟我来吧，坤战团有军医，都是木行修士，很厉害的，可以治好你的耳疾，一切都无需太晶。 李美着实有些生气，打出手语草草回到：生是俺男人的人，死是俺男人的鬼。 女队率看了这段手语，对秦风笑道：“你一定对她很好，为了她，你还是加入封魔军吧，两人虽然要分开在不同战团，但只要军情允许，每年都还可以见面两次，等封魔军大胜，你们在军中得到的仙晶，都可继续带着，去留自由。” 秦风饶是被问得烦透，但仍然目视前方，一言不发，答应她自是不可能，但也不能得罪她，毕竟是封魔军的人。 正在此时，一人骑马而来，远远道：“行了，快跟我回去吧。别死拉硬拽的了，他们迟早都要来封魔军。” 女队率立刻朝那人跪拜军礼：“坤战团八部三曲一屯一队队率田颖参见将军！” “行了行了起来吧，我不是你爹，没那么多规矩。”那马上将军鼻直口方，三十岁上下，眼睛稍鼓，来到跟前下马，第一件事便是高高抛起一粒炒黄豆，仰脖接住，津津有味地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