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别情

    林之间当即传令升堂，并嘱差役将一干相关人等带至堂下等候。三通鼓响过，一班衙役两边站定，林之间亦换了袍服冠带升座堂上，他将惊堂木一拍，道：“来人，将那扮作盗匪袭击商旅的马建功带上堂来。”

    底下衙役应诺一声，便有人将那马建功带上堂来，此时的马建功蓬头垢面，脸有菜色，精神萎靡之极，跪在地上摇摇欲坠。林之间问道：“堂上所跪何人，报上名来。”那马建功闻言两股战战，颤声答道：“草民马建功，叩见大老爷。”林之间冷哼一声道：“马建功，在牢里可还过得称心如意么？”马建功闻言嚎啕大哭道：“求大老爷饶命，小人再也不愿回那牢里去了，那不是人呆的地方啊，到处都是蟑螂老鼠，吃的饭也是臭的，还天天要遭数不清的罪，大老爷，小人以后一定改过自新，再也不生非分只想了，只求大老爷网开一面，放我回家，您要我做什么都行啊！”说罢跪在地上使劲磕头，连额头上也磕得鲜血淋漓。

    林之间叹息一声道：“马建功，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有道是天理昭昭，你当王法是儿戏么？你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却谋夺他人妻子，为求继承家业欲杀一父所生的兄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企图半路拦截杀死穆尔力整个商队之人，这些如今你可都认罪吗？”

    马建功又连连叩首道：“小人悔不该听人教唆，依仗权势做那不法之事，如今小人知罪了，大老爷，您饶了小人吧。”林之间道：“马建功，你往身边看看，是谁来了？”马建功转头一看，正看见自家父亲老泪纵横立在自己身旁，立刻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手脚并用爬到父亲身侧，一把抱住父亲的腿喊道：“父亲，父亲，你快想办法救救孩儿吧，孩儿再也不敢犯错了。”

    马云心头痛惜，却硬心肠将马建功甩开道：“逆子，你为了自己丧尽天良，连自己亲哥哥也要杀，如今你让我如何救你！”马建功一听，心头大急，又欲上前抱住父亲大腿，马云将身一侧，让开，道：“逆子，你如今可后悔了吗？”马建功连声道：“后悔了，后悔了，儿子如今已经后悔了，只求父亲想办法救一救我，今后孩儿一定听您的话，重新做人！”

    马云哼了一声，一脚将马建功踢开，转身对林之间抱拳一礼道：“林大人，小人有别情禀报。”林之间道：“哦？马员外有何话说？”马云自怀中取出一叠羊皮纸，高举过头，道：“其中种种情形，都记录在此，请大人过目。”

    早有何大将他手中羊皮纸接过，呈上来给林之间，林之间展开一看，大吃一惊，问马云道：“此中种种，可是属实？”马云道：“句句实言，若有半句不真，草民甘愿受王法制裁。”林之间沉吟半晌，缓缓点头道：“既如此，马建功之事倒也并非没有转圜余地，也罢，暂且先将马建功押下去，容后再审。”

    林之间又吩咐，将那马鹤带上堂来，林之间低头看时，只见那马鹤白发苍苍，已然年近六十，脸上已满是皱纹，走起路来都颤颤巍巍，林之间看得心中不忍，便道：“老人家就不用跪了，来人，给他一张座椅，让他坐着回话吧。”那老人闻言对林之间感激地点点头，坐了下来。

    林之间问道：“不知老人家姓甚名谁？”那老人道：“青天大老爷，小老儿姓马名鹤，今年已六十有三。”林之间点点头又问道：“今日将你带到这公堂之上便是为当年高翠莲之事，你可将其中情形细细道来，本官也好为那冤死之人将真相大白于天下。”那马鹤道：“启禀大老爷，老奴自幼受老太爷，老妇人大恩，奉命陪伴在老爷左右，当年高翠莲之事老爷确不知情，实在是老奴得了老太爷老夫人的吩咐，私自带人将高翠莲杀死在路旁，并弃置于枯井之内，如今老太爷老夫人早已作古，亲手杀死高翠莲的凶手也只剩下老奴一人，自杀了高翠莲之后，老奴心中愧疚无比，夜夜不得安枕，常为噩梦惊醒，午夜梦回，想起高翠莲临死那双绝望的眼睛，便恐惧万分，报应啊，如今终于对她能有一个交代，老奴反倒觉得一身轻松无比。老奴一生别无牵挂，这杀人的罪责该当由老奴一人承担，只求老爷莫再让我这把老骨头再受牢狱之苦了。”

    高鹤说罢，站起身来，颤颤巍巍走到马云跟前跪下，以前额触地，道：“少爷，请允许老奴再叫您一声少爷，高姑娘一事老奴身不由己，却又是我这一生之中所做的唯一一件对不起少爷的事情，今日老奴就拜别少爷，下去陪伴老太爷和夫人去了，但求少爷能原谅老奴。”马云早已泪流满面，欲待伸手去扶马鹤，却见马鹤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何大连忙上前去查看，然后回头对林之间道：“大人，马鹤已然服毒自尽了。”

    马云将身跪下道：“求大人开恩，将马鹤尸身发还草民，好让草民与他尽了这主仆一场恩义。”林之间点头道：“马员外请起，本官准了便是，此案便就此结案吧。”当下便令退堂。

    下得堂来，方才在林之间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吴悯农跟在林之间身后问道：“大人，那马云本言绝不救马建功的，为何却又临时反悔了？大人为何见了那几张羊皮纸也临时改变了主意？”

    林之间道：“先生，所谓虎毒不食子，马云要救马建功却是人之常情，毕竟是亲生骨rou，虽犯下滔天大罪，做父亲的又怎忍心让自己儿子去死？只是他为救马建功，递上来的这几张羊皮纸却非同小可。”说罢便自怀中取出那卷羊皮纸来递给吴悯农，吴悯农接过来细细一看，大吃一惊道：“若果真如此，当真非同小可！大人准备怎么办？”

    林之间正要开口说话，门外差役禀报道：“启禀大人，马云求见大人！”林之间与吴悯农对望一眼，吩咐道：“将他带至偏厅奉茶，本官马上便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