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疑团
如果不是石公子出手,树夏那个趔趄可能就会扑倒在亭子里的异形石墩上,必然是摔得不轻。但他,居然不避剑锋,只为了保她不受伤。 落水后,石墨予奋力将树夏托出水面,被陌生男子这样搂住,树夏很抵触,用力扒开石墨予的手。挣扎之际,她又沉入水里。 春寒料峭的天气,水里也是极冰。树夏只觉得小腿疼得抽搐,一时间在水里扑腾不已,石墨予又一个猛扎子入了水里。 “啊呀呀,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啊!”唤香这会儿才赶过来,她远远看到少主和另一个男人一道落水,原本心里不慌,因为树夏是懂水性的。 唤香这几日经常偷溜去找阿桥玩儿,阿桥对马儿很痴迷,便专职泡在马房学些养马的知识。阿桥的马儿养得茁壮,唤香和阿桥闲暇时会在府里马场里溜马。树夏对唤香是很纵容的,因此唤香也不会时时跟在主人身边。唤香眼见着少主挣扎了几番竟在水面不见了影踪,一下子慌张起来,她边跑边喊。 唤香跑近了,方才的那公子也不见影踪,水里噗噗冒着大水泡。 突然,树夏被用力抱出并推向岸边,唤香急忙把少主拉上岸。 树夏呛了水,长发乱乱的耷拉着,衣服因为全湿而紧紧贴着她的身子。唤香脱了自己的外衣为少主捂住,但风一吹,树夏还是一阵剧咳。 石墨予也狼狈地从水里爬了起来,几个下人奔上前,手忙脚乱想帮忙。 “树夏,你还好吧?”石墨予关心地询问她的情况。树夏身子还在发抖,撇过头不看他。唤香把少主护得严严实实的,她道:“这天儿落水,染了风寒可不好。公子你先跟着他们去换身衣裳,我来照顾小姐便可,不劳您费心。” 唤香扶起树夏,主仆俩逃也似地离开了原地。 “少主,你这是怎么了,冷不冷?”唤香压低嗓子问。树夏使劲儿点头,一脸要哭的样子。 少女还幸灾乐祸:“这是怎么了,自家园子里掉水里了,这丢人可丢大了。” “闭嘴!” 沐浴更衣完,树夏的情绪才上来,抬手就摔东西。唤香屏着气,陪着小心:“这是怎么了,那位公子方才不还救了你吗,少主您怎么生这么大气?” 树夏跺脚:“救我?他需要救我?我难道不会水性,还需要他救?他瞎掺和什么呀在水里又是拉我又是……” “又是怎么?” “不说了。你出去,我想静一静。”树夏气馁地跌坐在床。半晌,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唤香叹口气,默默退了出去。 树夏怎么会说出口,在冰冷的水里,那个男人,那个才和自己没说上两句话的男人,他误以为她情况不妙,居然,居然,居然一把搂住她,嘴对嘴为她输气…… 放肆!流氓!坏人! 那是她的初吻,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夺走了!怎么可以这样? 如果十三在,他不会让她这样受欺负,绝不会! 子夜。 初春的夜幕有些朦胧,分辨不出几颗星子的光亮。 “你不会是生我的气,睡不着吧?”树夏正倚在床上发呆,石墨予居然冷不丁掀开了幔帐。“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她惊讶万分。 夏侯府有着庞大的院落,极宠女儿的夏文朗将府里最深的院落给了树夏,这个院子有诸多家丁把手,在树夏的闺房附近还有一座矗立云端的亭楼,那楼只有她和武功高强的人才上得去。 而此刻的树夏所在的,正是这风里的高阁的最高层。 “你还敢来?”树夏滕得跃起,又想抽剑,却被石公子按住。“我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大晚上溜到我房内什么意思啊你?”少女越说越气,鼻子一酸,声音哽咽了。 石墨予抠抠头,手足无措:“我,我是来道歉的。我后来才听说,你水性极好,我还以为,还以为你……我才……”他磕磕巴巴地解释着,全然没有了白天那嚣张的气焰,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求求你别哭了,今天我真的很失礼。我,我是看你可爱,想逗你来着,没想到惹你生气。你又落了水,我又……”
石墨予叹气:“我,我真的很抱歉。”他缓缓掀开幔帐,往外一跃,消失在夜色里。 石墨予,河东节度使石敬瑭的侄子。石敬瑭是先帝李嗣源的女婿,年轻时就一身枭雄气,他为李嗣源征战沙场,战功赫赫。李从厚意外继承皇位后,国内群雄乱起,土豪据地,他自然对拥兵甚重的石敬瑭和李从珂等人很警惕。李从厚为防兵变,将石敬瑭改镇成德。听夏如朝说,石敬瑭的部下近日来连出意外,死状却看不出异样的端倪。但正因为一切看似太合理,他们反而怀疑,这些人是被李从厚秘密派来的杀手所刺杀。 树夏知道父亲并不喜杀气太重,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她并不知道父亲和石敬瑭居然也有往来,也不解为何他对石墨予那么和气。或许,父亲也是出于无奈,脸面上不能得罪大人物吧。树夏头疼着摇摇头,不想再多揣测。 这样的夜晚,远处只有无尽的黑暗。不知此刻的十三,又在哪里。 距夏府三十里之外,一个平凡的村寨里突然响起犬吠。 那犬的叫声一阵撕裂,紧接着一切归于死寂。 一位妇人口渴,起身,推开吱吱作响的木门,想倒杯茶水来喝。 这位妇人是十三的乳母胡氏。胡氏是夏侯府的下人,十三对她十分恭顺,二人感情颇深。 胡氏此番离府,是因夜咳加剧,身体每况愈下。思家的她见十三要出门办事,这才放心离府,回老家小住。 胡氏端起茶碗,有什么忽然从她眼前闪过,嘭地一声,胡氏手中茶碗吓得应声而碎。她端过烛台,小心翼翼往前挪,直到看到一枚短箭带着一封信,被钉在墙上。胡氏展开信,看着看着,身体抖如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