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洞察玄机
垂柳如碧色丝绦,和风微摆。 鸟儿在枝头雀跃。 阳光和煦。 二人的心境,却皆是苦涩。 纹鸢心里因秋泽而苦,也因伤害风和子而疼。谁说不能同时爱上两个男人呢,她就可以。但,这样太累。 一个人待她细致入微,宠溺有加,一个却淡如清风,捉摸不定。她不能不比较,难以平衡。人为什么那样贱,对自己嘘寒问暖的人,却不上心,对自己冷若冰霜的,却教自己牵肠挂肚? 纹鸢轻声道:“皇弟在宫中宴请诸公子,这事儿想必你也知道。我们隐约觉得此事并不简单,秋泽君想提醒一下友人,宫中谨言慎行。我阻止了他,绑了他的人……” 她从不在秋泽面前提起其他男子的名字,在风和子面前,她也刻意不提秋泽,可遇到事儿,心里没了主意,她只能开口。 “你一向在意他,又为何如此剑拔弩张?”风和子问。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本能,有一瞬间,我竟误以为他想通风报信,坏我皇弟的好事。然后,我们就闹得不愉快,他一点也不让着我……”说起这个,纹鸢还是委屈。 “他想帮的那个人,若是无足轻重,又有何必阻止,不若让他卖个人情给别人。说不定,这只是不过是为你奔走的一点筹谋而已。”风和子道。他虽不在朝为官,毕竟是官家长大,虽说不主动打听,但纹鸢提起时,他多少会帮助分析一下局势。 “是我错了。但,我耽误了他的事儿,诸公子已入了宫,就怕是有什么事儿,也来不及了。”纹鸢懊悔不已。 “谁说来不及,听闻秋泽君智慧过人,相信无论何时他也能令事情有所转圜,殿下心里这样惦记,倒不如主动言和,他也能把事情办得漂亮。”风和子拉着她往府外走:“去吧。殿下正事要紧。” 她想说什么,可又不知说什么:“风和子……” “去吧。”他拱手道别。她点点头,决意出府了。 风和子站在原地,远远看着她走远了,这才回转身。 “公子。”胭红走了过来,行礼:“循例,我带公子走侧门吧。” “嗯。”二人走着,他看到她手上包扎的布,虽然裙子盖到脚踝,但想必裙子之下的双腿也是包扎着,伤痕累累,因此她才走得缓慢。他关心道:“怎么这又出来了,该好好休息才是。” “事关公主清誉,接应和恭送公子,胭红亲自办才放心。”胭红低声道。 “好姑娘,呵呵。”风和子端详她,胭红跟在纹鸢身边多年,虽样貌不出众,却也清秀,性格是十分可爱的。“将来啊,让你家公主给你许个好人家。”那胭红却又不好意思了,虽然也相识几年,但公子毕竟是公主的人,他多看自己两眼,她都很不好意思。 “什么好人家啊,我只盼着公主能幸福。”胭红刚说了一句,却觉得自己多言了,侧头偷偷看风和子,他淡淡笑着,并没有多心不悦。 二人说着快到了侧门,风和子隐身在假山后,胭红喊侍卫借一步说话,他趁机溜了出去…… 瓦蓝的天空下,玉衫男子行在树荫下,阳光斑驳,从枝桠点滴洒下,他的面色,忽明忽暗。他知道,此刻他爱的人,已经快乐地奔向她心上人那里了。 …… “哎哟!” 纹鸢刚迈脚想进秋泽府里,他却也一头撞出来,二人撞在一处,纹鸢差点倒地,被他扶住。 “殿下?”他有点意外。 “现在跟我入宫还来得及。”纹鸢道:“我已差人打听过,明天清晨他们会从上阳宫返回,皇帝命他们明夜于他宫里饮宴,后天就可结束行程,出宫,各自回府。他若行事,也只在明夜吧。” 秋泽警惕地四下张望,随后将纹鸢拉入屋内。二人再出门时,秋泽已换上宦官服饰,跟在纹鸢身后。 公主入宫向各位先皇妃请安,又留宿宫内,此事再寻常不过,加之宫里忙着大型宴会,也根本无人注意此事。无人知道,纹鸢公主此前在宫里的奴才奴婢已被暗暗派遣出去,故意和陛下的下人们亲近,探听消息。 果然,据他们说,陛下近日和苏太后走动频繁,似是在筹谋什么。可惜,苏太后防人之心极重,哪怕是她的贴身丫鬟,在关键时候也被支开。从苏太后处无从下手,就只能在李从厚处孤注一掷了。可惜,李从厚最亲近的那位王公公,却是高傲的很,极少与他人亲近。 正是着急时,外面通传,胭红到了。 “胭红,你这伤也没好,怎么也来了?”纹鸢几步上前,胭红面色虚弱,显然是勉强支撑着进的宫。 “公主正需要人手,胭红义不容辞。”胭红走近了,耳语了几句,纹鸢抚掌大笑,道:“辛苦胭红走一趟了。” 原来,胭红与那王公公是老乡,王公公十岁入宫时,大病一场,被扔在屋外,险些丧命。胭红虽也年幼,但对他十分照顾,偷偷端给他吃食和药。王公公小小年纪看清了人情冷暖,捡回一条命后,自然对那些势力冷血的人格外瞧不起,但是对于胭红,还是很感激的。 果然,不出半日,胭红弄回了一些消息。从菜单和环境布置来看,这次宴请显得很正常,但是,宴请之处戒备森严,连只虫子都不准飞进去。此外,夜宴后,公子们将全部被安排于宫外的一处别苑歇息,这座别苑,先帝也曾用来款待宾客,之后,就是由宫人护送公子们回各自家乡。乍看之下,这次安排并没有异常。 “会不会是我们太过紧张了?”纹鸢听罢,问秋泽。秋泽沉吟半晌,道:“一定是漏掉了什么。”在皇帝跟前的人,嘴若不把门,活不了多久,这位王公公既然能独得圣上喜爱,肯定为人谨慎。说到底,他只说了些外围的话,其中有什么门道,就需要他们自己揣测了。
秋泽君在屋内踱步,他自言自语:“如果宴会没有额外用心,何必重重把关,不许里面的奴婢与其他人有任何接触?为何宴会后转往别苑住宿?那别苑,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纹鸢突然想起来,道:“那别苑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只是我皇弟自幼喜欢收藏点玩意,即位后,别苑里有间书房被专门用来放他的收藏。” 秋泽眼睛一亮,追问:“哦?那些收藏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无他,都是些陈旧玩意。远到武后时期的版图、摆件,笔墨纸砚,近到前朝李存瑁的帽子,他都收藏了。只要不影响当今朝政的,是有历史感的,他都收藏。喜欢。这放在正宫里毕竟是不好,所以才放在别苑。但是,这些东西并不贵重,弟弟没有安排几个人看管,有些皇亲国戚进去参观,也没人拦着。” “那,这书房离公子们被安排住宿的地方有多远?”秋泽又问。 纹鸢拿起笔,在纸上画了大概地图,公子们的居所,与皇帝的书房,隔着一方方圆百丈的湖泊。 “殿下可听说过前朝元行钦①将军的虎符?”秋泽君突然问,他皱起眉,“民间一直传说,得那枚旧虎符者,可号令其旧部,重夺天下。” 纹鸢心里一紧,但她却又笑笑:“将军已死,那些恩怨不过前尘旧事,这虎符已下落不明,怎会掀起风浪?再说,这虎符,和弟弟宴请诸公子一事,又有什么关联?” 秋泽君面色凝重,缓缓道:“明夜,怕是有人要栽在圣上那张网里……” 日头俯低身子,渐渐隐没。 这时候,他们的人根本近不了宴会大殿附近。怕事安排过去,也会打草惊蛇。如今,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一夜无眠后,窗外渐渐亮了,公子们又入宫了…… ①元行钦,曾赐名李绍荣,幽州(今BJ人,五代时期后唐名将。元行钦原为刘守光部将,后降晋王李存勖,任散员都部署,因战场救驾有功,备受恩宠,官至忻州刺史。后唐建立后,担任武宁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同光四年(926年),元行钦出任邺都行营招抚使,镇压魏博兵变,结果劳而无功,后率军返回洛阳,与李存勖南下荥阳,并誓死相报。李存勖遇害后,出奔至PL县为村民擒拿,送往洛阳,斩于闹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