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险象环生
洛阳城,皇宫。 秋泽嘴唇干裂,严重脱水,半坐在假山内侧。这几日,他醒一会儿,又昏睡一会儿,完全是靠着意志力撑着。之前自己迷迷糊糊之际,似是听到公主来了,又把树夏从他身边带走了。他知道一定是在出了点小状况,纹鸢才没将自己换出去。自己情状已经够糟糕了,可他还惦记着他们。不知道树夏顺利出去没,不知道夏如朝可解毒了?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警惕地撑起身,隐身在一块石头背后。 一个女子闪身而入,她刚踏进来,秋泽君猛地站出来伸手想扼住对方的咽喉。 “是我!”那女子低声提示他。他定睛见是公主,终于卸下提防,瘫坐在地。 见到秋泽君的那一刻,纹鸢忐忑不定的心,终于安定了。她含泪看着如此狼狈、虚弱的他,他却还给她一个浅浅的笑容。 还好,那位公公康复得及时,他拿着令牌出了宫,又乔装一番,跟着纹鸢公主入宫,这才能换秋泽君走。 秋泽换上了宦官的服饰,纹鸢给他带了点母亲处取的点心和水,他吃将一些,终于稍感好转。 “走吧。哦,对了,他们,怎么样了?”秋泽做好了准备,示意可以跟着纹鸢走出假山了。纹鸢却抬起自己的手帕,秋泽一愣,却来不及躲开。她仔细而温柔地,擦去他嘴角的小小污迹。 双目对视,她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谊流露。这几天,她煎熬无比,生怕他有什么闪失,坐如针毡。 他就像纸鸢,好像随时会被风带走,但她,努力握着手中的线,珍惜他在自己视线的每一刻。 “你呀,怎么总是惦记着别人。”纹鸢真是替他着急。二人整理完毕,又偷偷寻了个无人注意的时候和其他三个随从汇合了,这才底气十足地往宫门处走。外走准备出宫。 “哟,这不是纹鸢公主么?近日,公主可真是入宫频繁呐。”一个女子款款而来,她华服裹身,步步摇曳,笑容妩媚。 纹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可面上还是挤出一点客气的笑容:“母妃可安好?”这丫头和她一般年纪,无非是个差点被父皇赶出宫的女人而已,可就是因为她高出自己一个辈分,见到她还得行礼,毕恭毕敬的,这也难怪纹鸢公主十分不待见这位苏太后。 “安好安好。听闻近日皇上龙颜尚悦,后宫诸人,日子自然也爽利。”她笑着走近了,随意扫了眼纹鸢身后,却惊道:“这位公公,乍一看是位玉面公子模样呢,只可惜……若不是穿了这身衣裳,呵呵,可真是教人忍不住替他叹息。”苏太后对于俊俏的男子是不吝调戏的,只可惜深宫之中,又有几个男儿身,她本也只是和这纹鸢客气几句,可见着她身后那位公公,愣是戏言了几句。 “母妃莫打趣了,我的人,哪能和母妃您的比。”纹鸢欠身:“纹鸢向母亲请完安,乏了,出宫回府了,改日再去母妃宫中走动走动。” 纹鸢昂着头,微微点了点。 “娘娘怎么还主动与这声名狼藉、作风‘豪爽’公主攀谈呐,娘娘能高看她一眼,真是她的福气。”有个奴婢上前讨好苏太后。 “声名狼藉?”苏太后微微一笑:“我倒是羡慕得很。问天下有几个女子,能似纹鸢这般,风流多情又不避讳?人生短短,不过是眨眼得功夫,能自在地活着,多好呀。” 她真的是厌了,厌看后庭花,甚至连杀戮的血腥惩罚,都已经腻了。苏太后望着宫内的麻雀,轻松飞出宫墙,叹了口气。“咦?”她闹钟忽然闪过纹鸢身后那位公公的模样:“那位玉面公公,哪里是公公呀,他有“胡茬!” 她吩咐下人:“快,去把她喊住!”那宫人飞快地追了上去,在公主面前跪下道:“殿下,我们太后有令,请您稍等,她还有几句话与殿下说。” 纹鸢心中一紧,她偷偷看了秋泽君一眼,他却泰然自若,用眼神示意她别怕。她回身,微笑地迎着苏太后狐疑的眼神,镇定问:“太后娘娘可是有事吩咐?” 就着这十几丈的距离,苏太后颇为无趣地小声说:“唉,我管那么宽干嘛?算了。那公子那般模样,定非凡人。许是她的新欢,她舍不得和他分开,就着情趣将他带了进宫罢了。” 另一个奴婢笑道:“这么一说便通了,太后娘娘说那位‘公公’的时候,我多瞧了两眼。我见他面色微白,很是虚弱,想必,是纵欲过度吧。”苏太后哈哈大笑,奴婢奴才们也是笑作一团…… 纹鸢看着他们笑得那么放肆,估计就是在嘲笑自己什么,心里窜出一股无名火。秋泽上前,偷偷扯了下她的袖子,她才控制下来,尽量保持仪态。 “你给我站住!听见没有,站住!”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宫女的声音。 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子抱着几件罗衫,跑得飞快,他身后追着一个掌事宫女。 “站住!”苏太后的下人们将那少年围住:“什么人,竟敢冲撞苏太后娘娘和公主?” 那少年想挣脱,却被牢牢按住。那个掌事的宫女气喘吁吁,踉跄了几步总算追上前了:“好你个小东西,原来是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扒开人群,抓住那少年郎的衣襟就是狠狠一巴掌。 那少年郎倔得很,他被打得啐出一口鲜血,却狠狠盯着那掌事宫女:“荡妇!不要脸的荡妇!” 那位掌事宫女急眼了,又是一巴掌:“教你血口喷人!” “母妃啊,都说您母仪天下,后宫管得是妥妥的,这下人们都敢没大没小在宫里乱跑,吵架,纹鸢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次见呐!”纹鸢冷言讽刺,也不近前,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苏太后很是失了颜面,冲纹鸢摆摆手道:“罢了,让公主见笑了,哀家来处理这烂摊子,改日再聊吧。”
纹鸢点头,行礼,转身就走。 她额头上已渗出冷汗,若不是突发状况,秋泽君怕是露陷会被那苏太后截下了。 …… “放肆,敢在哀家面前教训人,你算是什么东西?”苏太后厉声道。谁都知道,在这后宫之中,自己威仪能震慑人。如今,几个不知道什么货色的下人在这里呼来喝去,还有没有把当主子的放在眼里?这不是当着纹鸢的面打她的脸吗?她的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也呵斥那掌事宫女:“娘娘在此,还不行礼!” 那宫女急忙跪下,如丧家之犬找到了主人一般:“苏太后娘娘,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这个野小子,他竟敢偷剪破各宫娘娘们的衣裳!”她说着便狠狠拽过那少年手里的罗衫,少年根本不想让,二人较着劲儿,那罗衫居然次啦一声被活生生扯破了。 苏太后身边的奴婢上前一人给了一耳光:“好好回话,居然嗨敢当着太后娘娘的面争抢物件,不要命了你们?” 她拽过那罗衫看了一眼,却惊道:“哎吆,娘娘,这,这是您的衣裳!奴婢前几天送去浣衣局,怎么衣裳会在这儿?” 苏太后冷冷挑眉,问那宫女:“你是浣衣局的?” 那女子再不敢造次,忙道:“正是。奴婢是一个小小的掌事。” “连件衣裳都保护不好,还当什么掌事?拉下去给我杖刑!”苏太后狠声道。 “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都怪这个狗奴才,是他几次三番偷剪衣衫,害得我已被几位娘娘责罚,我连续蹲守了几天才逮住他!” “哦?”苏太后走到那少年面前,那少年好生倔强,脸都被人踩在地上了还在挣扎。“我见这位少年郎很是朴素老实,不像是弄些嫁祸之事的人呐。”她懒洋洋道。 那宫女知道苏太后是狠角色,生怕惹祸上身,急忙辩解道:“太后娘娘可问他话,我愿与他对峙!” “是你吗?”苏太后托了托发髻,随口问。她回首让那些压住他的宫人们起开。 那少年起身拍开灰尘,却又被人踹在地上,他面有恼色,气恨道:“是我,那又怎样?” 苏太后笑了:“你活得不耐烦了?哀家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面无惧色,道:“阿桥。” “放肆,回娘娘的话要用敬称!”苏太后身边的侍女喝道,那少年却并不买账,梗着脖子。 苏太后脸上漫过一丝冷笑:“无妨,问他名字,也不过是方便通知你家人为他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