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矛尖盾固
李元霸不免逊谢一番，眼见座中诸人脸色怪异，他知道今日锋芒毕露，与自己平日的表现大为不同，却是有些过了。 刚要设法告辞退出，却听李世民笑问道：“三弟适才说的自然是精妙，只是为兄还很好奇，这些用兵之法，元霸却是向哪位先贤学来？” 要知李世民熟读兵书，从孙子兵法到孟德新书，古人至今所有的兵书他都曾饱读研习，李元霸所说的这些，在兵法里他却是没有见过，不免得好奇心大起。其实数十年后，他自己与大唐军神李靖常常君臣对答研究兵法，后来集结成著名兵法教材《李卫公问答》，足可证明李世民确实对兵法研究有着强烈的爱好。 只是此时这一问，却是教李元霸头疼非常。 略一思索过后，李元霸微微一笑，答道：“这些都是小弟平时胡思乱想，哪里是什么正经东西了。” 见李世民面露怀疑之色，李元霸便又笑道：“其实小弟常看《史记》，对骠骑霍将军极是敬佩，适才所说，也是仿效这位先贤罢了。” 论起史学与兵法知识，李世民自然比李元霸强过许多，当下皱眉一想，李元霸适才所说确实与史书上对霍去病的记录有近似之处，再一想李元霸的年纪与当年霍去病相差不远，而这个汉家好男儿所立的功业，也确实是让后人追思敬佩。 李世民哈哈一笑，不觉释然。 他拿住李元霸右臂，重重一拍，笑道：“元霸，将来我兄弟二人一起统领大军，仿效霍骠骑故事，到时候我守你攻，势必无敌天下。” 李渊微笑道：“好好好，一矛一盾，李家有二郎与三郎两人，足可当得百万军。” 旁边却有人插话道：“不知道以矛破盾，是盾固，或是矛尖？” 这话大杀风景，李渊父子几人都是脸色大变。 众人转头一看，却是世子建成的心腹幕僚，见众人看去，他也仿佛知道自己失言，一时间满脸通红。 李元霸也不待旁人说话，当即便答道：“二哥兵法无敌，攻守兼备，岂可单独以盾来形容？哪里象我，只知道冲锋陷阵，蛮干一通罢了。” 李世民皱一皱眉，刚要接话，长孙无忌与候君集等人却是齐声叫好，一起道：“三公子此话极妙，二公子是以帅才见长，三公子是不世勇将，兄弟配合起来必定相得，哈哈。” 众人一起陪同干笑，却已经没有适才的那般融洽。 李元霸深悔今天太过表露自己，李世民也还罢了，他麾下的这些幕僚文士与将军们，是断然不会允许有人出来与他抢夺李府第一大将的地位，李府任何一个公子，此时兄弟情义尚浓，彼此并没有加害之意，只是每人身边都有众多的心腹手下，已经形成了各自的利益集团，此时利益尚小，已经是明争暗斗，将来到得争夺天下时，诸多手段都上，直至有玄武门之变。 玄武门之变…… 李元霸神色黯然，不管怎样，这是李家绕不开的死结，不论将来局势演变成如何模样，这一关却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 当下顾不得李世民谈兴尚浓，匆忙请裴寂写了文书，然后便立刻告辞，前去李府的府库中领取骑弓等物资。 他晚间要亲自领人前去领取铠甲，百练骑兵刚刚成军，百废待兴，一点时间也耽搁不得，当下领了数百张弓箭与箭矢，再加上一些零碎物品，让人在李府外雇佣了十余辆牛车，由王君廓带着几个人押运，先行出城，前往李府庄园。 李元霸自己回到住处，卸下战甲，换过衣袍，再命人将乌云洗涮干净，喂些精选的豆料，一时间，人马都是精神了许多。 李五儿早就迎了上来，只是往日她与李元霸言笑不忌，此时却是欲言又止，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李元霸今日却也顾不得她，这些日子可想而知的将会非常忙碌，哪里有功夫去研究一个小姑娘的神情举止。 草原的姑娘敢爱敢恨，李五儿前一阵子连名字也不屑告诉李元霸，而到了此时此刻，两眼黛蓝色的眼睛，却是跟着李元霸的身影而转动，好不容易等李元霸安排好了府里的琐事，又换好了衣袍，一只手却是搭在了乌云的背上，眼看着就要一跃而上！ 她大是着急，立刻出声将李元霸叫了回来。 李元霸却误会了女孩子的意思，带着歉意向她笑道：“今天不方便带你去，你太显眼，况且一帮大男人做事也有讲究，有时候不方便让女人看着。” 其实这些倒都是托词，汉人军队向来有些讲究，军中不能带着阴人，否则必定出阵失利。今晚虽然算不上是军事行动，却也是百练军成军以来第一次行动，李元霸自己不信这些，却不能因为不顾这个忌讳而伤了军中的士气。 李五儿咬着嘴唇，问道：“今晚去拉铠甲，战马够吗？” 她着重语音，放在战马之上，李元霸却是恍然不觉，笑着解释道：“今晚去拉的铠甲，那些东西都很沉重，一匹马也拉不了几件，所以还是少量的骑兵束甲戒备，其余的铠甲都是用牛车去拉就好。” 他一边说，一边两眼不住向外瞄去，浑然没有看到，自己的寝室卧榻上的三彩枕旁，放着一只漂亮的小匕首。 李五儿气的俏脸变色，手中若是还有马鞭，便要一鞭子抽在李元霸的身上。 她顿一顿脚，想去骂他，却是长叹口气，颓然道：“好吧，你去吧。” “哎！” 李元霸答应一声，转身便行。 到得门外，突然又转身回头，向着李五儿笑道：“过几天开始练兵了，你可以常来玩，你的骑术射术都比他们强，这可没有人敢说怪话了。” 李五儿答应一声，看着李元霸转身离去，心中虽然不舍，却也知道，不论在草原还是汉地，几百匹战马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一个女人。 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刚刚情窦初开之时，仍然忍不住倚门而望，直到李元霸在视线中消失不见，而比鲜花还要艳丽几分的脸庞上，已经是热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