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十章 群贤毕至
柳行与梅清听了陆炳之言,面色都有些沉重。修行到了他们这种程度,一旦到了刀兵相见的时候,已经没有太多的谋略诡计可以用,凭的便是实力修为高低。多一个高手,便多一分胜算。 陆炳与梅清,都是不约而同地将碧真母女留在家中,本意便是不愿她们掺和进这档事中来。现在己方能算上的人手,也不过陆炳、梅清、柳行和白爷四个,似乎比对方二人多了一倍,但以真实修为而言,却是难言优势。 陆炳虽然修为颇高,但他是在进京后,强行以药物秘法提升上来的,基础本就差了一些。何况他养尊处优习惯了,战斗的经验颇少。梅清更是短短一年就到了练气期,不用说见识经验都差得远。柳行虽然经历较二人为强,但他自五朵之事后,修炼便有些放松,更兼资质略差,也难与其师兄弟比户。至于白爷,虽然修行时日颇长,但论修为,也不过与柳行在伯仲之间。 反观对方二人,自来便在梅花门下得其真传,又曾转战各大门派,见识经验极广。再加上这些年来一直苦修不辍,真若论起战斗力来,却是远胜己方诸人。 再想想前边说过象茅阳真人那种不为所知的高手,众人心头都有些沉甸甸的。梅清转向陆炳道:“此次出京,想来……也有安排?” 陆炳点点头道:“安排自然是有的,只是京中人手,还有大半都留在圣上身边,总不敢一次都抽了来。而且……咱们能有安排,那典真人至今未曾露面,难免也会有安排。” 说罢,陆炳一笑道:“既然现在形势已然如此,与其遮遮掩掩,莫若便放在明处。来的几位朋友已然在府外,柳道友,可否请将进来,大家见个面?” 柳行点头笑道:“正当如此,也省得人说我柳家怠慢了客人。不知佳客何处,柳某应该出门相迎,也是为主人的本份。” 陆炳一笑道:“道友客气了。”说罢,便将手中一张小符轻轻扔了起来,只见那小符,轻飘飘地向着门外飞去了。 不多时,便闻得一个声音遥遥传来道:“拜上柳庄主,贫道龙门派张静定、丹东派陆西星冒昧前来,还望庄主见谅。” 柳行听了忙笑道:“高士登门,正是蓬荜生辉,幸何如之。” 说话间,众人忙出屋外,但见几位或高或矮,或道或俗的客人,已经到了院门之外。 梅清抬头看时,只见当前一人,身着一身破旧的道袍,腰身略有些发驮,面色黝黑,满面皱纹,一部稀稀疏疏的花白胡须,两只眼睛也昏黄无光。梅清看他时,正见得对方也看向了自己。双方视线相交时,忽见那道人两眼之中精光暴视,奇异的光芒在其眼中一闪即逝。 那老道打量了一眼梅清,这才转身对柳行稽首:“贫道张静定,见过柳庄主、陆大人。” 梅清见这位张静定貌不惊人,但周身上下,隐隐一股浩然之气束而不放,显然修为已经到了顶尖的地步,心中暗惊。心想这样的人物,居然也能被岳父请来,看来自己这老丈人手中,还真是有些好牌。 柳行闻得张静定这名字时,却心中暗惊。梅清毕竟年青,对“张静定”三个字并不是非常清楚。但若说起其道号“无我子”,便当知道来人是哪个了。 张静定乃是余杭人士,后来奉全真派大拙真人周玄朴为师,乃是正宗的全真长春真人一脉,其成名之时,还在成化年间。只因全真一派,向来不受明廷重视,这隐而不出,渐渐不为人所知。 柳行自然知道这位无我子的大名,也知道现在全真派,已经分成各宗七子为首的七派,而龙门派乃是以长春真人丘处机为宗,正是七派中规模最大的一派。 只是因朝廷推重正一,冷落全真,因此这些门派均不是很如意。就算是龙门派,也只是相较其他六派,略有些声色罢了。这位已经快修到还虚的无我子,居然这个年纪还出来为陆炳驱使,也不免令人为之感叹。 双方相见后,更互相介绍。柳行庄上除了白爷之外,也再无他人。张静定这除了他自己外,还有他一个徒弟,名唤赵真嵩,乃是山东人氏,生得人高马大,修为也自不俗。与他们同行的,却是一名白衣秀士,自称乃是扬州兴化人,名唤陆西星,自号潜虚子。 这陆西星声名不显,看着又甚是年轻,一身修为却让人看不清楚。柳行等人不敢怠慢,忙恭恭敬敬地将几位迎了进来。 除了这几位外,梅清还看到有几个俗装打扮的,只是跟在众人身后,却是一言不发。其中一人却是熟人,正是锦衣卫内组中的路泽有路大人。 说来梅清,还算是这位路大人的手下。不过梅清自来得化身为六爷的陆炳的青眼,因此路泽有,也没有敢把梅清当过手下使唤。今日见了,梅清还是有些惊讶,心想这位路大人一介书生,怎么也跑来淌这混水来了。 心中虽然惊讶,梅清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上前见礼,路泽有见了连忙扶住道:“梅大人,现在又不是在卫所,何况你是六爷娇客,泽有可是不敢当你这礼呀!” 梅清谦虚几句,又见路泽有身边几个,修为各异,不过大都在凝丹期后的修为,连忙也一一见过。这些人原来俱是内组中的供奉,自然也知道梅清的身份,不敢踞傲,一个个连忙还礼。 张静定与柳行叙了几句,这才把眼睛瞅向梅清,沉思着道:“这位小友却是面生的紧,不知是何门高弟?” 梅清连忙起身施礼道:“见过张前辈,小可梅清,却是一介散修。日后还当多多向前辈请教。” 张静定伸手阻止道:“小友客气了。道无先后,达者为先。以小友的修为,贫道却不敢厚颜以前辈自居。” 众人一听大惊,都将眼睛看象梅清,惊疑不定。张静定在修真界中辈份甚高,又早立令名,因此寻常人也不放在他眼中。今日见他对梅清这般客气,确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刚才与路泽有同来的一群人,平素乃是内组供奉,虽然看在六爷面上,对梅清颇为客气,但俱认为他是毫无修为之人,想来不过是个白面书生。没想到听了张静定的言语,都明白过来只怕是自己等人走了眼,这梅清的修为,远在自己诸人之上,心中都暗暗惊讶,更连连庆幸刚才好在对梅清都颇为客气,不然这人可就丢大了。
张静定心中却是另一份感受。他一见梅清之面便大吃一惊,眼见得梅清身内紫气隐隐,华盖上一道明光隐于双目之间,修为比之自己,只怕也就只相差一线而已。 自古修真,从没有论资排辈的,不管你修了多少年,最后这一关迈不过去,究竟是如同画饼。张静定自己虽然早就到了这门槛前,但却一直欲渡无门,眼见得岁及三纪,这才放下飞升的心思,破关出来,一则是内求不得,想看看可有外来机缘;二则是若真大事不成,也为门派及后人打算,谋个资本。 现在见梅清这般年纪,居然修为比之自己已然不多让,前途自不待问。这样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考虑,有机会结识了,自然要大力交好才是。因此张静定丝毫不敢因梅清年少摆架子,一口一个“小友”,直是以友论交。 这时一边的路泽有笑道:“张仙长客气了。您老人家或是还不知道,梅清乃是我们六爷的乘龙快婿,怎么算起来,也是您的晚辈。” 张静定听了,不由“哦”了一声,将视线在陆炳身上转了一转,又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六爷便是陆炳之事,知者甚少。路泽有及内组中人,都并不清楚。但张静定修为过人,身份又高,就算不说,以他的眼力,只要见过,也不难认出来。因此陆炳也未曾娇饰。 张静定听了摇头笑道:“想不到六爷果然是福大之人,身居高位不说,又有此佳婿,难免令人羡煞啊。” 陆炳听了笑道:“老六他要知道张仙长这话,定然会高兴得很了。” 说着二人对视一眼,都是哈哈一笑。 一边的柳行听了心中有些惊讶,他知道梅清是陆炳之婿,现在又闻着说是什么六爷的女婿,心中有些迷糊,心想难道梅清是娶了两位夫人不成?正这时,见了张静定和陆炳二人表现,说得话中有话,心中一转,便大致猜明白里其中奥妙。又想到梅清这孩子果然不错,又是五朵的儿子,本想自己当年无缘五朵,今日若能撮合他们小儿女,也是偿了己愿。却不想又被人捷足先登,不由心中一声轻叹。 他这里自怨自艾,却不想一边的张静定心中也是有些黯然。张静定把目光转向自己身边侍立的赵真嵩身上,对这个徒弟,心情难免有些复杂。按说赵真嵩心性是极好的,又肯用功吃苦,只可惜资质便差了一些。这些年来,虽然一力苦修,自己也倾心相授,但其修为近来越发难有寸进,比自己当年尚大有不如。现在一见梅清哪些,难免勾动心事,想起全真一脉,七零八落。自己的龙门宗,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心中酸意顿生,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