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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血色残阳第一百一十二章歧州

    第一百一十二章歧州

    正在张弃为了这个突然投诚的黑山诸部头痛的时候,这时的大宋却已是风起云涌,暗流涌动了。

    平王登基称帝已经一年多了,但景帝死的蹊跷,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朝中虽然心存不满的大有人在,但这里毕竟是京师,是在平帝李烨的控制之下,在杀了几个心怀怨望,但又不懂得明哲保身的“耿直之臣”之后,朝中表面上是安定了下来。

    但这时的大宋可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大宋了,各路节度使渐渐坐大之下,朝廷政令已和一纸空文差不了多少,而平帝得位不正之说在天下已是传得沸沸扬扬,这样的大好时机也正是一些野心勃勃之辈待之已久的了。

    平帝李烨到是也颇有些名君之姿,登上帝位后,在其多方安抚之下,已经有川州节度使姚存、凯州节度使杜密、化州节度使李循等人上书愿听朝廷号令,但这几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外戚的身份,上书听令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其他各州节度使却都是意存观望,尤其是北疆那位燕国公,掌北疆三州大权,雄兵劲卒十余万,其实力天下侧目,如这位大人也上书听朝廷号令,这自是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天下最大的诸侯已经低头,别人就算有些想法也是不敢说了的,若是这时有人起兵作乱,谁能当北疆大军一击?

    但若燕国公张弃率先编排朝廷的不是,那么,虽然不能说应者云集,但这样的机会自是有人不想放过的了。

    但燕国公张弃之作为却是令许多心怀叵测之辈目瞪口呆,这位深孚众望的北疆之主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候却是北上出征草原了,这不仅让朝廷松了口气,就是连不管打着怎样算盘的各州节度使,还有那些已成割据之势的各地世家大族也都是心情一松,外加着有些莫名其妙。

    要说这为燕国公大人忠心朝廷,勤劳王事吧,但其所作所为却是连十岁小儿都知道其心难测,先是将朝廷勒封的北疆三州统治使张腾杀了,后又尽灭朝廷派出征伐他的二十余万大军,这样的人会忠心朝廷才是见了鬼了呢。

    但要说其有心反叛吧,却又不象,自从其占据北疆之后,虽是对朝廷不予理睬,但却没有派出一兵一卒越过大流河边界,就连经瘟疫之后,没有一兵驻守的近在眼前的泉州也如没有看见一般,在这个百年难遇的机会下,他却带兵北上,难道还想着为大宋朝建功立业不成?

    不只是旁人看不懂,就连北疆现时也有些人颇有微词,不管平帝是怎么得来的帝位,先帝死的如此蹊跷就是授人以柄,意外也好,有什么阴谋也罢,天下的事还不都是有实力的人说什么是什么,这时要是天下实力最强的北疆燕国公登高一呼,必定应者云集,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呀,燕国公这时怎么能置之不理呢?

    这时,在歧州垄安城节度使张修府邸的书房内,几个人相对而坐,坐在正中的正是歧州节度使,年逾五旬的张修,张修虽头发已经略显斑白,精神却是不逊于青壮之人,他身材并不很高,但常年身居上位养成的气势却是不能小视,双眼之中精光四射,让人不敢逼视。

    其他几人却是在其两边端坐,其中有几人是张修倚重的幕僚,还有两人却是张修的三个儿子,还有几个虽没有顶盔贯甲,但身材魁梧,顾盼之间每有杀伐之气流露,正是张修军中几个将领。

    这时书房之内众人皆是无语,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张修的首席幕僚陆群正在张修面前慷慨陈词。

    “大人,今天下大乱在即,我歧州虽沃野千里,物产丰饶,但却无险可守,无城可峙,为大人计,早作准备为是,永安,形胜之地,今平王篡权,授天下以柄,若大人先举义旗,取永安之地以为己有,则西有大散关之固,北据大流河,南临夏水,此实为……实为帝王之资也………”

    这时却有一人站起身来截住了他的话头,“陆群胡言,欲至大人于死地乎?”

    这人却是和坐在房中的其他众人不同,能坐在这里都是在歧州深受张修信重之人,也大都是世家出身,这些世家子弟平时最重风仪,穿戴都是极其考究,但此人身穿麻布长衫,领口之处还有些油渍,脚上穿着一双已经破旧的布鞋,站在房中却是说不出的另类。

    此人却是张修的另一个心腹,名叫周广,虽然有些邋遢,但配上他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却是让人觉得此人风采斐然。

    这周广在歧州可是大大有名之人,其从下家贫如洗,父亲早亡,只有母亲二人艰难度日,不过这周广的母亲以前却是大户人家出身,不过家道败落,这才嫁给了周广之父。

    其见识自然不同于平常女子,从小就是家境再是艰难也是让周广读书习字,周广到也不负母亲一片苦心,再加天资聪颖,在十六岁那年就已是中了举人,成为附近闻名的才子。

    但随后却是让周广倍感无奈,象他这样即无背景,又不会钻营之人,进京赶考几次都是铩羽而归,家中仅有的几块薄田也是为进京赶考变卖了个干净。

    周广心灰意懒之下,再加家中无隔夜之粮,全靠老母给人缝缝补补才能将就度日,这时正好张修升任歧州节度使,广招幕府,周广心动之下便进了张修府中。

    不长时间,以周广才学就已经在张修众多幕僚之中暂露头角,但幕府中人多是世家出身,和周广这样的寒门书生自是多有隔阂,在这节度使府内周广过得其实也并不算好。

    这时周广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连一直眯着眼睛,似听非听的张修也是将目光投了过来,这才说道:“大人,岂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今天下虽然风起云涌,正是英雄建功立业之时,然天下未动,而我先动,必成众矢之的,永安之地虽然天下险要,但若天下之兵群起相攻,不知我胜算几何?”

    周广在房中走了几步,接着道:“不论其他,只北疆张弃就为我之大患,此时张弃虽北上草原,但以我观之,其虽似对中原之事漠不关心,实则不想为天下先之故,大人请想,如张弃现时坐镇北疆,其他人等敢为先乎?”

    周广说到这里,眼睛已经亮了起来,思路更是明晰,“北疆之兵虽是不多,但多历战阵,其中更是猛将如云,以此雄师,天下谁可抗手,但中原涌动,其却故作轻慢,何也?坐看天下纷争,收渔翁之利罢了,今大人若要先动,则天下之乱始于大人,其后必是烽火遍地,相互攻伐之局,别人皆不足虑,唯到天下疲惫,百姓思安之时,北疆只需遣一上将,统数万之兵,众人皆为其所擒矣,还请大人三思而后行。”

    张修长吐了口气,眼中却是露出失望之色,“那以先生之见,今日之事当该如何?”

    周广沉思了一会儿,这才道:“以广所见,应修好北疆张弃,表我愿听其号令,以其马首是瞻之意,如此,公之爵位将不失于王侯,若存非分之想,则到时大人想退而为富家翁而不可得矣,到时人为刀俎,我为鱼rou,身死族灭更乃平常之事,大人当慎思而行,不可为旁人所诱,其余众人皆想进身之后,保其荣华富贵而已,全然不是为大人设身处地着想……”

    这下周广却是将房中众人得罪了个遍,再加周广寒门出身,行事向来洒脱不羁,又兼持才傲物,早就为众人所不喜,这时众人都是面露愤然之色,怒视周广。

    陆群更是冷笑道:“周大才子不是向来以绝世大才自比吗,有你辅佐大人,一个小小的张弃又算得了什么,莫不是收受了人家的什么好处,这才卖力的作起人家的说客来了?”

    众人听了大笑,对着周广露出嘲讽鄙夷之色,周广却是仿若未闻,向张修鞠了一躬,然后,径直出门而去,远远传来周广清朗的声音道:“大人,今日之言为周广肺腑,不管大人听是不听,周广已尽本份,周广老娘病重,这就辞去,回乡奉养老娘天年去了,大人珍重。”

    声音渐渐低落,袅不可闻,众人都是愣在了当场,全没想到这周广竟然放浪到了如此地步,一个高大的汉子站起身来愤然道:“大人,周广此举,实是视大人于无物,待我将他擒了回来,给大人处置。”

    张修却是摆了摆手,揉了揉眉头道:“不必了,周先生即有心求去,那是张某徳薄,难道这时将他杀了不成,张某岂不是担了害贤之名?”

    陆群开口说道:“大人心胸果然非常人所能比,周广不过一狂生尔,既然去了,大人却是不必为此介怀,还是要以大事为重才好。”

    “那北疆张弃不过一匪首尔,能成就今日之局面,不过机缘凑巧罢了,以我看来,此人实无大志,革兰帝国现下以不足为患,若以北疆强军趁此时机一举南下,废了得位不正的平帝李烨,立一幼帝,到时号令天下,谁敢不从?而今那张弃却畏首畏尾,看来已失进取之心,大人应早作决断,否则为他人捷足先登,到时后悔晚矣。”

    在场众人听了陆群的言语,脸色都甚是古怪,那北疆张弃连败革兰铁骑,杀张腾,降王幕,致使革兰大宋数十万精兵尽丧北疆,如此人物怎是一个机缘凑巧可以概括的了的,就算那大宋开国名将韩文和再生,也要甘拜下风,民间这时已经有些愚民开始传颂北疆张弃为天上武星下凡,声望在当今之世更是无人能及,陆群此人虽是有些才学,但这些言语听在众人耳里,却都知道这和胡言乱语差不了多少。

    这时张修下手一人缓缓开了口,这人不是旁人,却是张修的长子,名叫张隆,他和他的父亲张修长得很象,唇若刀削,鼻梁挺直,在他的眼神中完全看不到那些纨袴子弟才有的浮华跳脱之色,整个人看上去精明稳重。

    张隆自父亲任歧州节度使后,就跟随在父亲身边,由于久在军中,整个人历练的沉稳之极,在军中杀伐果断,声望极高。

    这时见他开口说话,就连张修也是坐直了身子,“父亲,其实两位先生说的都有道理,北疆张弃不可不防,但如此良机,坐以待失,岂不可惜?”

    “如若父亲有心,我愿率数万精兵,在大流河畔各处要地建烽火台,以防北疆之兵南下,记得当初革兰数十万大军兵临大流河畔,我歧州大军那时先到,也只数万人马,但阻革兰于河上半月之久,北疆之兵虽是身经百战,不过也与革兰强兵差相仿佛而已,到时永安已下,再对那张弃善加安抚,以为我之盟友,则大事定矣。”

    见自己父亲还是有些犹疑不定,接着说道:“前些时候,闻听四叔投了张弃,很得张弃信重,四叔虽说已经破家出门,但毕竟血浓于水,不如修书一封,叫四叔在张弃面前陈言我匡扶社稷之心和对北疆友好之意,陆先生方才所言到也不为错,张弃自从占了北疆之后,对中原之事向来不甚关心,到是对革兰敌意甚深。”

    “不如…………”

    张修他对这个儿子知之甚深,不管治军治政,稳重中不失进取,谨慎中却每每能切中问题要害,其他几个儿子虽然也还不错,但与其兄长比起来,却都少了些历练和沉稳,这个儿子是张修早就已经确定了的下任家主的当然人选。

    这时见儿子说到关键之处,却是停口不说,于是道:“但说无妨,这不是还有众位大人一起商量吗。”

    张隆这才说道:“听闻那张弃这时不过二十几岁年纪,妻妾又无所出,如有可能,不如与那张弃结为百年之好,我五妹年已十七,要是常人家女儿早已成家,相夫教子了,五妹也尝言非天下英雄不嫁,那北疆张弃年纪轻轻就已是燕国公,麾下十余万百战强军,统三州数百万百姓,可谓英雄盖世,此事若成,我歧州不仅多一强援,五妹也必定欢喜,如此何乐而不为?”

    张修听到这里,虽然很是心动,但还是有些迟疑,“听闻张弃对其发妻甚是爱重,我为一州节度使之尊,女儿却是他的妾侍………….”

    张隆知道父亲心中已是答应,不过碍于颜面而已,于是接着说道:“不然,张弃与其妻李氏成婚据说已有十年之久,至今却尚无子嗣,膝下只有妾侍所生一女,若是五妹入了燕国公府后,能为张弃生上一子,古人说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张弃与其夫人伉俪情深,到了那时也必定先为子嗣着想,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了这个外孙,父亲还怕张弃对您这个岳父不敬不成?”

    张修听罢大喜,“好,陆先生,这次小女的婚事却是要让你走上一遭了,如若此事能成,则今后大事无忧矣,还望先生能尽力为之。”

    但这时书房之外却是响起了一声娇喝,“父亲,女儿不愿意。”

    随后冲进来一个火红的身影,大红短裙,红色马裤,再加上一双红色蛮靴,真真象一团火焰一般,不是别人,正是张修的幺女张燕。

    张燕本和三哥在城外骑马,但随后有人将三哥叫了回去,张燕不知何事,也就随着三哥回到了府中,随后父亲召集自己的心腹,在书房之中也不知商讨些什么。

    张燕好奇之下,偷偷来在书房窗下,也想听听这军国大事,省得三哥每次都是过自己一个女儿家什么都不懂,随后,看到周广洒然而去,不禁心中大呼小子狂妄,不过听到后来,是越听越不对劲,怎么话题一下子转到了自己身上,而且还要自己嫁给北疆那个杀人魔王,罔自己和三哥平素交好,到了这等关键时候,三哥竟是无片语为自己说话,气愤之下,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

    张燕小脸儿涨得通红,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大声说道:“女儿不愿嫁给北疆那个屠夫,要是父亲逼我,我就和四叔一样,离开这里,永远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