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漫卷千军第一百七十三章谏语
第一百七十三章谏语 张弃回到大燕顺州的时候已经是大燕二年正月二十五了,足足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进入顺州地界之后,张弃三人放慢了速度,此时的顺州包括了白鹿原,莽荒原等地方,西起乌苏莫沙漠东到大燕帝国东北部的崇山峻岭,其间还有圣女湖,席慕尔河等河流,地势宽广,水草丰美,这里生活这数以千计的大小部落,不但为大燕帝国提供了足够的rou食,还为大燕提供了数以万计的战马和勇猛善战的战士,现在已是大燕不可或缺的一个地方。 张弃三人来到这里之后,经过了十几个大小部落,张弃也没有表明身份,毕竟顺州大多数的人口还是以前革兰帝国的子民,大燕在这里的统治虽然日趋稳固,但张弃觉得还是小心为上才是。 带着两人晓行夜宿,一刻也不停留,直到来到白鹿原,看见大燕游骑的军旗,这才上前表明身份。 这队游骑也就三百多人,经过和革兰人的一场大战,虽然革兰人已经撤兵而去,但韩起还是不敢怠慢,整个白鹿原上这样的游骑足有二十多队,人数不等。 这队游骑是由一个大燕一等尉官率领,本来还要往北巡视,这时听闻皇帝陛下竟然回来了,领头的尉官还有些不相信,皇帝陛下那是什么人物,所到之处必定前呼后拥,怎可能孤身到此,心中虽然不信,但还是不敢怠慢,亲自走上前来拜见。 当这个尉官来到张弃马前的时候,神色之间一愣,接着就是大惊失色,“小……小人……不对,末将……末将李义拜见皇帝陛下,您……” 张弃也有些奇怪,看这模样,这个尉官好像还真认得自己,仔细瞧去,还真有些面熟,张弃对自己的记忆力一向自信,脑中灵光一闪之间,就已经想起来了,这个尉官不是前年的时候自己巡视大燕领土的时候在云州广王府隆安城酒楼碰见那个待考的士子吗,天下还真是小的利害,不过看来这个小子混的还不错,现在已经是大燕一等尉官了,脸上也没有了当年的稚气,多了些沉稳和老练,身子也粗壮了很多,看起来已经象个战士的模样了。 张弃微微一笑道:“李义,你还记得我?起来回话就是。” 李义脸色涨红道:“怎么不记得,当年和陛下同桌饮酒,可惜末将当年有眼无珠,在桌上口吐狂言,幸陛下没有见罪,还钦点末将进入大燕军中,陛下对末将之恩如同再造,末将一直不敢稍忘。” 张弃随意的看了一眼他的部下,“好了,先不说这些,叫你的人先回去传信,我们在后面缓行就是。” 李义不好意思的一笑,这时初见皇帝的紧张和震惊都已经过去了,当年他和吴断两人被张弃特点入军中,后来才在营正黄亮的口中知道自己两人遇到了当时还是燕王的当今天子,现在想起来还如同在梦中一般,这时见皇上还是和当年一样,只是这神色之间却是比之当年缓和了许多,心下也自放开了,“看末将糊涂的。”倒退着出去好远,这才回身回到自己的队伍,命令两个人回去传信,带着其余部下来到张弃近前跪了一地,行参拜之礼。 一行人在后面的路上又碰到一队游骑,不过这些人当中张弃也就认识李义,李义为视恭谨,一边回着皇上的话,一边落后了半个马身。 在旁人羡慕的发蓝的眼光之中和张弃边走边聊,他自从参军之后,由于是弃文修武,比之那些只是粗通文墨的将领们自是有一定的优势,再一个就是他是皇上钦点进入军中的,张弃在军中的威望不第于神明一般,皇上看好的人在军中自是受关注的很,又加上训练之时也能下去辛苦,一年的时间,已经升为大燕一等尉官了。 这次经历了这场战阵,也算得上是老兵了,也冲过几次敌阵,令人惊奇的是竟然毫发无伤,这在一个新兵来说,不第于创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一些军中的同袍更是跟他开玩笑说他是有皇上的神光庇护,他虽然嘴上谦逊,但这心里面也是得意的很。 盏茶功夫,李义已经将刚经历的北方战局向张弃说了个清楚,听到蓝大将军被刺重伤的时候,张弃眼中寒光一闪,反而是在听到后来的战事的时候却是没有什么表情了,一直说到革兰人退兵,张弃神色间缓和了不少,待得李义说完,张弃却是不再询问大燕战事,反而跟他闲聊了起来。 “李义,一年不见,也成了军中尉官了,不错啊,这时再说上些当年的话心中是不是多些底气?” 李义脸上一红,“陛下还记得当年的事情,那时年少轻狂,上了战场才知道自己当年的浅薄,看着同袍在自己身边倒下,到处都是鲜血横流,才知建功不易,放在现在,那些话是再也说不出口的了。” 张弃一笑道:“嗯,历练的不错,比以前强了不是一点半点,对了,记得当年不是还有个叫吴断的和你一起参的军吗,现在他在何处?” 李义脸上显过艳羡之色,“启禀陛下,吴断现在可是比末将有出息的多了,现在已经是三等尉官,一营之长了。” “是吗,升迁竟然如此快法?”张弃知道,就算是自己推荐到军中的人,也不可能无缘无故随便升迁,必定得有过人之处,尤其重要的是要有战功,这是当年他亲自定下的规矩,经过这许多年的潜移默化,大燕军人都是桀骜的很,就算你凭着关系进了军中当了长官,手下的士兵也未必听你的话,升迁都得靠实打实的功劳,要不然军法处就会找上门去与你谈心,看来这吴断到真有些本事。 李义和吴断一起参的军,一起受的训,再加上还有同为天子门生这一层关系,两人之间的私交上也就不同旁人,吴断的事情李义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赶紧答道:“吴断那小子简直不是人,在云州受训那会儿,简直就是拼了命的折腾自己,最后来黄亮将军都说这小子是天生当兵的材料,在训练营中就当上了我们几个新兵的队正,后来知道我们几个会骑马,就调入了骑军当中,训练结束之后,我们几个都分到了第一军团第三军骑兵营中,吴断就是我们几个新兵的什长,那会正赶上革兰人来犯,我们也就被调到了这白鹿原,您还别说,真让我们捡着了,几仗打下来,吴断那小子就象疯了一般,次次冲在前头,最后终是让他砍了个革兰人千骑长的人头,自己也伤的不轻,现在还躺在营里呢,前些时候,已经积功成了营正,末将就逊色多了,现在才当了个队正,真是有负皇上的恩典。” “嗯,你们两个都不错,回营之后叫他晚上来见我,就说我请你们两个喝酒。” 李义一脸的受宠若惊,皇上请自己喝酒,这是怎样的荣宠,这是怎样的际遇,心中翻腾,话语中也带了哽咽之声,“皇上如此恩典,叫末将真是……真是百死难报。” 张弃与李义谈谈说说,半日的时间转瞬即过,其间更是迎上来一队数千人的燕军,领头的却是顺州刺史扩廓的儿子海兰察,和张弃也算得上是老相识了,但君臣分际,草原汉子对这些繁文缛节虽然粗疏的多,但还是好一番的逢迎,随后两股人马和在一起,浩浩荡荡朝白鹿原腹地进发。 来到离燕军大营十里之外的时候,韩起和扩廓带着军中所有将官还有顺州所有的官吏正在那里迎候皇上御驾,远远见到张弃一行人马,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随后,由韩起和扩廓小心的陪着张弃缓行到了燕军大营,也是顺州临时的州府所在之地。 军营当中,张弃先去看了蓝远山,蓝远山这些时日虽然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毕竟只是在肩头被刺了一下,只是余毒未清罢了,经过军医的精心调理,身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蓝远山身体本就不好,受了伤之后,身上的一些老毛病又利害了起来,再加上草原上的气候实在不利于调养身体,这情况也就越来越差,张弃见到蓝远山的时候,蓝远山已经瘦的不成样子,脸色苍白,本来坚毅镇定的眼神也散乱无神,这时的蓝远山哪里还有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的风范,看上去更象是一个到了风烛残年的平常老人。 张弃到得他的床前的时候,蓝远山看了半天,才在旁边伺候的军医嘴中知道是皇上来看自己了,挣扎着起身要给张弃见礼,张弃赶紧上前一步将他按回了床上,看着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大将军,以他的心性心中也是一酸,当年要不是有此人给自己训练士卒,时时指点,也不会有自己今日成就,蓝远山在大燕众将里不算是最出彩的,勇猛比不上白狼,沈中,沈天云等人,谋略以及领军作战上不如王幕,韩起,跟随他这些年也没有建立什么赫赫之功,但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也不争权夺利,办起事来踏踏实实,在军中的威望比之以上诸人都要来的高上许多,有吴去和他坐镇大燕国内,张弃才敢放心的在外征战,但今日一见,却是这等模样,张弃虽是心肠如铁,但见到蓝远山如此模样还是心中一堵,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众人肃立在蓝远山床边,也都心里不是滋味,大将军在军中遇刺,众人本就觉得脸上无光,又见皇上一脸戚容,一些自觉失职的将领都低下了头去。 到是蓝远山先开了口,声音虽然还很是虚弱,但吐字清晰,“皇上,末将看样子是不成了,能在这时见皇上一面,总算是老天待蓝远山不薄,皇上啊,末将跟随您南征北战,能到今日地位也算是不虚此生了,皇上不必为末将难过,人谁无死,只是末将有一件心事总是放不下,还请陛下成全。”
张弃扶着蓝远山的胳膊缓缓道:“什么死不死的,王幕的年纪和你差不多,你看他现在在伊兰干的好好的,身体上也是好的很,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好了身子,我借助你的日子还长着呢。” 蓝远山惨然一笑,“陛下,末将的身子末将最是清楚,这次看样子真是熬不过去,末将随陛下起兵以来,对陛下助力实少,我清楚,要不是陛下看在老臣子的份上,总是对末将多加照顾,哪里有末将的今天,陛下,这么多年,末将从没求过陛下什么,这次还望陛下成全。” 张弃只觉得一股闷气在自己心中升起,胸膛仿佛要炸开一般,他自以为见惯生死,对生死之事最是漠然,今日才知自己心底之中还有牵挂,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涩声道:“好,你说就是,你随我多年,我有什么不能答应你的。” 蓝远山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拉住张弃的手道:“末将没有什么家人,无牵无挂,但皇上的侧妃林玲乃我故交之女,从小我就将其看作是自己女儿一般,现在铃儿贵为皇妃,末将到地下见到故人也有了交代,但铃儿这孩子有时做事上有些荒唐,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陛下,还请陛下看在末将忠心的份上,不要多加怪则才是,如此,末将也就安心了。” 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床边的张弃,张弃在刚才就已经隐约猜到他的意思,这时见他说出,“我道是什么让你如此挂心,林玲好好的我怪罪她干什么,再说她现在执掌大燕税赋,我借助她的时候多着呢,又怎会加罪于她……” 见蓝远山还是盯着自己,心中一怒,这要是在平日里,说不准后果会是如何,但看到蓝远山殷切的眼神,随即又按耐下自己的性子,无奈道:“好,我答应你,不管林玲犯了多大的事情,我替她担着就是,你不要再胡思乱想,好好养伤才是正经。” 见张弃作出了承诺,蓝远山明显松了口气,他可是知道这位主子的性子,简直就是天下无不可杀之人,这时提出这个要求也是为林玲以后着想,张弃的承诺他是信得过的,这时放下了心事,又接着道:“陛下,末将在您麾下多年,这最后却是要进谏皇上几句话,也算是末将的肺腑之言,听不听却全在皇上自己。” “说。” “陛下天纵其才,创下这番基业,但皇上为人过于求全责备,行事刻酷,我们起兵之时,军中人员混杂,如此也无大错,不如此不足以震慑军心,不如此不足以使众人齐心协力,但现在大燕疆域千里,百姓数百万,兵卒数十万,不能一味酷厉,我观皇上待百姓仁厚非常,但待群臣却略嫌刻薄,圣上代天牧民,百官代陛下抚育百姓,我辈将士为皇上守卫疆土,百官良莠不齐,性格各异,一味用强震慑,实不为明君所取,现在大燕英杰辈出,天下贤才来归,为陛下计,此时应该不计其短,只用其长,如此,皇上开万世不拔之基业易矣,则大燕幸甚,百姓幸甚啊。” 这要是在平时,蓝远山决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番话众人虽然都是觉得有些道理,但谁敢在皇上面前说这样一番话,那不是找死是什么,众人都是脸上变色,偷眼向张弃望来。 张弃却是没有什么表情,他自己的性子自己清楚,以前在华国的时候还好说,长官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有些约束,但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没了起码的管束,性子越发的随意,但他心中却并不想改变什么,蓝远山说的话,要是庸才听了可能会一怒而去,要是贤明之君听了可能会深思己过,以后行事之间有所收敛,但张弃听了却是不以为意,他到了这个世界就没想着再给自己套上些枷锁,一切皆是顺着自己的性子来,只觉得如此才能过的快意。 张弃出乎众人预料的微微一笑,拍了拍蓝远山的肩头,“好好休息,你们也好好伺候着,一定要还我一个活生生的蓝大将军,要不我可不饶你们。” 说完对着众人说道:“走吧,别打搅了蓝将军休息。”又拍了拍蓝远山的手,“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带着众人鱼贯而出,竟是就这么走了,这剩下有些茫然的蓝远山在帐篷之中,琢磨着皇上是不是听进了自己的话去。 乎韩起预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