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心劫难渡
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这句话说得很重!就连习惯笑呵呵,似乎万事不上心头的张子初也愣了愣。 一直以来,特别是自遇到弘一法师之后,身为佛戒传人的崇高地位,又是长江水族之尊,跟着一群朋友嘻笑怒骂,玩转修行界,好像从未遇到过什么挫折,渐渐地养成了他遇事自问该与不该、愿与不愿的习惯,却忘了先弄清楚自己的修为在修行界到底算老几! 从来没有像这么束手无策过,即便在昆仑界、试炼洞,面对睚眦的时候,他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无力感!剥去了所谓的身份、智慧后,我到底算老几? 这个问题在他的心中变得越来越沉重,即便有着想不通就不想的习惯,但在此刻也无法回避这个问题。在他的识海里,沉重而又巨大的问号早已高高树起,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到底算老几?为什么在此次对决中,我习惯把自己看成了救世主!要带领大家消灭罗盘邪教?难道是因为创教后的辉煌和信徒们的必恭必敬让我迷失了吗?或者说,我其实也就是一小虾米,有时不得不以狂妄自大来掩饰自己的自卑! 不!我连小虾米都不是!天地人三界,所谓的修行者不过是介于天界和人间界之间不尴不尬的一份子而已!就算飞升至天界又能如何?那些修炼了几千几万年的高手是我能望其项背的吗?别以为自己聪明,能修炼有成的人哪一个不是聪明绝顶之辈?也别以为自己幸运,古往今来,得奇遇的人中,自己绝排不到前面! 仰望前辈,仰望星空,我是什么?万古云霄一羽毛,不过是最不起眼的一粒微尘,在时空的浩浩大流中,一荡而空,再也找不回来了! 张子初越想越自卑,额头的冷汗一滴一滴地沁了出来!已陷在自己心灵世界中的他一点儿也不曾发觉,就在此刻,他的心劫已到了!这段时间来,他的大自在心法一直处在第三层境界遍知之境的巅峰,离第四层境界自省之境不过一线之隔,当他回头来反省自身时,这一线之隔已然冰释! 可怕的是,就在他要踏入自省之境时,修行心劫也随之而来,才让他越想越自卑,如果他不能确定自己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只怕到时候心神沦丧之余,就算能保得住rou体,也不过是植物人而已。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大自在心法只修心,不修身,却用了以符禁大法为基础的道家法诀修身,才不至于因心神牵动,引发体内灵力暴乱。否则,就算有十个张子初,也在此刻玩完了! 金钱青牛、英洋、萧金铃等人也都发现了张子初的异状,可是谁也无法帮忙!这种佛门心劫,只有他自己想通了,才能渡过!当然,如果有佛法高深无比的人为他护驾,保存心头最后一点灵光不灭,倒是能保证他渡劫失败后有转世重修的机会。但今生能否渡劫,还是靠他自己,着急也没用! 远在昆仑界西坡,一片废墟似的建筑就是传说中的佛门圣地金寺。之所以用了“废墟”两个形容词,在于这片建筑曾经一定有过辉煌的时刻。从规模来看,整片建筑九进九退九院落,占地之广,不是人间界任何一个寺庙所能比得上的。从建筑的风格来看,每一处都极尽精细和奢华,每一处院落中央的大殿甚至还全镀了天砂金,这种人间界修行想求个半两一两,用来炼法宝都不可得的东西,使整个寺庙即使没有阳光照耀,也日夜自放金光,这可能也是“金寺”得名的来历。 但这一切都已是历史,现在的金寺,九院落倒是荒废了三个院落,大殿倾颓,草木丛生,只剩下灵鼠灵兔出没!剩下的六个院落中,有的大殿面前种菜,有的偏殿做柴房,甚至还劈了菩萨雕像当柴烧,怎么看都不像是佛门圣地的样子,说是废墟又何妨? 就连最中央的大殿,勉强还维持一半天砂金镀层未曾剥落的主建筑中,所供的佛像连脑袋都不见了,不知算是供佛,还是亵佛!一只小孩子,身着肚兜,头梳着冲天辫,正对着佛像洒尿! “啪”地一声,虚空中现出一只手,在小孩子头顶弹了一下:“好你个佛灵,居然对着佛像洒尿!亵du佛门,莫此为甚,信不信我关你百年禁闭!” 佛灵揉揉脑袋说:“师父,你不是说过青青翠竹,无非佛祖,郁郁黄花,尽是菩提!你倒是找个没佛的地方,让我洒尿啊!” “你!”空中的声音一滞! 佛灵更加委屈地说:“你说我适合禅宗修行,非把我从净土宗那儿给要过来!可没见你教我一声佛法,尽是悟啊悟的,要不就是又打又骂!呜,我不玩了,我要跟严师姐去净土宗!光念念阿弥陀佛多好啊,省心省力,哪用得着这么痛苦!”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你的资质现在禅宗中最好的一个,可惜对自己太过放任自流,只怕难成大器!”空中的声音也是一番苦心! 佛灵可不领情:“少来!哪家的无上妙法是打出来的?又哪家禅宗的菩提能凭着苦修可以修得出来?磨砖磨得再好,也不能当镜子用,修佛修得再妙,也无法当菩提来悟!咱家祖师慧能大菩萨不是说过吗?菩提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求菩提,宛如觅兔角!老和尚,像你这么教人的,只怕无法悟道,顶多是误道而已!” 空中的声音一片寂然,让佛灵很是得意起来,还想开口,就见一道白光飞来!想让,却只觉得身体一滞,居然无法让开。那道白光打在他的脸上,也是一片柔软,又跌落在地上。他仔细一看,却是一只昆仑山特产的角兔! 靠!让那老和尚给钻空子了!没想到他还真的凌空摄物,抓了一只角兔过来!你不是说离世求菩提,宛如觅兔角,和尚我把整只长角的兔子给提过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佛灵一时不察,但先输了一招,尴尬地笑笑,还想狡辩的时候,突然脸色一变!坐在地上,双手颤抖着对搏了几下,左手上系的一串念珠散开,滚了一地。 “不好!老大心劫!”佛灵曾与张子初共生,如今借后天五色土重塑rou身后,可以不依赖他而生,但那份心灵上的天生感应还是一直存在的!当张子初到了紧要关头时,佛灵虽远在昆仑界,也感应到了那种心神沦丧的危险。 确定了自己的感应之后,佛灵从地上弹了起来,飞似地冲出大殿,化为一道光华,远远射向金寺后山的塔林,口中嚷嚷着:“严师姐!严师姐!不得了了,老大心劫,危险啊!”
原本在塔林中打坐的严波也有点心神不安,不过,她跟张子初的联系毕竟不如佛灵,一时还没算出自己心神不安的由来,听佛灵那么一嚷嚷,脸色微变,口中念道:“阿弥陀佛”,一指点在地上,地面浮起,果然是张子初满头汗珠的脸。 这几年里,严波也没闲着,将阿弥陀佛赐给龙女的不灭佛光也吸收了近一成,修的又是净土宗功法,相彰得益之下,修行一日千里,被誉为净土宗千年来最杰出的弟子,短短的时间里,就连她的本体也在金寺之中完成了两次进化,对心神的控制能力也大为增长! 她平静了一下心情,轻叹说:“也许我们能借阿弥陀佛之力,为主人保持最后一系识海灵光!至于能不能渡过此劫,就只能靠他了!毕竟,佛门心劫不同于道家天劫,可以通过别人的帮忙来完成渡劫!” 佛灵何尝不知道这里面的根由?他只是关心太过,自己先乱了方寸而已!在严波的开导之下,也渐渐平静下来,点头说:“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他盘膝坐在严波的身后,一指点在她的命门之上,强大的佛力源源地注入严波的体内。 “我以身心至诚,同念阿弥陀佛,愿借无上佛力,成就清静功德!阿弥陀佛!”严波双手合十,眼帘微垂,浑身每个毛孔在吸张之间,都放出光华!光华之中,再一一呈现出具体而微的严波身形,每一个身形都在全心全意地念着阿弥陀佛。 得之阿弥陀佛的那点不灭佛光冲天而起,中央隐约地显出一尊巨大的庄严佛像,身金黄色,双手做禅定印,面向西方,在眉心的一点印记中,透出一线白光,遥遥而去。 凭着双方体内同源的信众愿力感应,严波居然成功地将自己体内还未吸收的不灭佛光穿透空间阻隔,向张子初遥遥传来。 受虚空中突然显现的白光一照,张子初的心头一静!那种自卑之感渐渐退去!就算我什么也不是,仍不能磨灭我的存在!没有我,这个世界难道真的存在吗?这天、这地、这日月星辰,对我来说,只有让我感应到,才会觉得它们是存在的!没有我的感应,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根本不存在! 刚从自卑中走出的张子初浑然不觉自己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变得极其自大!既然天地日月星辰都依赖我的感觉存在,那我就是这天,就是这地,就是这日月星辰,上下无穷,古往今来,只在我一念之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