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蚩尤魂散风伯去
情势再一次逆转,汉明士兵士气高昂,辽源大军开始败退了。辽亲王此刻是恨透了君景泰,巴不得交出他与汉明皇帝重归于好,当然也只是痴人说梦了。怪只怪利益攻心,权力蒙蔽了他的双眼。 “辽亲王,贵国的战力难道还抵不过疲惫的杂军吗?”君景泰嚷嚷着躲避刀剑,全身各处已挂了不少彩,若不是王战英护着他早已丧命。辽亲王怒喝一声无视他,战车与主力悄然后退。君景泰眼看情势不妙要跟上去,异变突起。 “小皇子,你要去哪?”王战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威猛一拳直接将他砸倒在地!七窍流血,耳朵失聪,君景泰只看到微笑而来的君景风便失去了意识。 王战英突然停止了攻击,抱手笑笑:“我答应你的事完成了,这荒谬的战斗也可以结束了。”君景泰像拎狗一样将君景风拎起,对王战英微微一笑:“你何不回来中原?这里是你血脉的本源。” 王战英摇摇头:“轩辕血脉如今只剩我一人,生我养我的家在辽源,不在这里。传说就应该以传说的样子消失,唯有未知才是永恒。”君景风点点头。王战英突然冲过来,蚩尤戟正正刺中他胸膛!他咳出大口血,拍拍君景风肩膀:“蚩尤传人,后会有期。” 后退,战戟拔出,他踉跄着飞回辽源军营。君景风将八皇子高举,声音凝聚内力四震:“反贼已擒住!将士们,杀啊!”三十万汉明将士高喊,士气更盛。辽亲王看到落败重伤的王战英惊住了,撤退的念头更盛。 “哈哈哈……杀得痛快!”漠烟在辽源军队里横冲直撞,美丽的身体却散发着不协调的霸气。风伯附体,她现在只不过是具躯壳。突然看到后退的辽亲王,她长啸一声飞驰而去,滚滚飓风吹飞人群。 “保护亲王!”老将军大吼,三个武帝迎上飞廉之怒。漠烟大力击飞一个武帝,大笑着正要再发起神威,突然身体一痛动弹不得!“死!”两把弯刀狠狠劈在她身上,她如炮弹般飞射数里,狠狠砸进一座红岩山! “哇……”漠烟冲出山体,却踉跄着摔落在地。她的皮肤开始龟裂,鲜血染红沙土。“此具身体太脆弱!”“漠烟”硬撑着站起,才发现在头顶飞舞哀嚎的蚩尤冤魂!荒魂包围了整片山群,山顶上还站着许许多多的妇女老人,都是观战的蚩尤族人! “漠烟”热泪盈眶:“吾之灵力将尽,且让吾解放兄长后人之魂吧!”她张开双臂大吼,狂风将整片山群包围,蚩尤族人捂着眼却看到荒魂们飞出,最后的结界破碎了。 “呜……”阴风怒号,飞沙走石,乌云聚拢,百鬼夜行!十万荒魂一齐飞向战场,天地顿时暗了下来,盈盈发光的鬼魂冲向辽源士兵。“哇……”灵魂入体,人顿时恍惚,迎来的便是对手的长刀! 荒魂上下纷飞,只一瞬便杀了三万多人! 蚩尤荒魂仰天长嚎,一如生前般勇猛无敌!人虽死了,保家卫国之心不灭!思想灭了,驰骋沙场的执念不灭! 辽源士兵们慌了,他们何曾与鬼魂战斗过?有人开始逃跑,更多人如效应般逃跑,任将领如何命令都止不住退势。辽亲王深叹一口气,挥起军旗:“撤退!”辽源大军急速撤军,汉明士兵们趁胜追击,一直跨过八百里沙漠,将他们逼出国界才算结束。这当然要花很长时间,已是后话。 辽源军退败,燳焱教也落荒而逃。待几十万大军远去,被俘虏的叛军也开始转移,荒败的卡萨城战区才迎来了安静。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漫天的鬼魂却围着四艘战舰不肯散去,君启天被困在里面。鬼哭震天动地,仅剩的几千卫兵保护着皇帝,皇帝危坐在龙椅,看着四周狰狞的鬼魂面无表情。 “暴君!暴君!”一个鬼魂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吓得他脸色更白。 “还我蚩尤清白!”又有几个鬼魂扑来,却被卫兵打散。 “还我蚩尤英魂!”散魂重聚,怨念不灭。 …… 到处都是哀嚎,到处都是泣血的呼唤,卫兵们明显快到了崩溃的边缘。不知道此刻君启天在想些什么,抓着龙椅的手苍白如尸。 而箫剑这时走进了红岩山群,这里是一片辽阔的村庄,蚩尤族人堵在入口水泄不通。箫剑扫视着一张张憔悴却视死如归的脸庞,湛蓝的双眼盈满了泪水。“放心吧,我不是来杀人的。”背后的苌霄剑泛出微微光芒,点点星光围绕在他身边,似乎有声音隔着时空呼唤。有人哭了,因为每一点蓝光都传递出荒魂的思念。 呼,风将光点瞬间传遍每个角落,历尽苦难的蚩尤族人拥抱着哭泣。哭声响彻天空,连远古战舰处都听得到。荒魂们安静了下来,纷纷望着红岩山群,有些茫然,有些伤感。 箫剑一步一晃地往里走,蚩尤族人们让开一条路,他走到了奄奄一息的漠烟面前。漠烟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对着箫剑伸出鲜血遍布的手,发出最后的哭声:“救救我,救救我……” 箫剑紧紧握住她的手,双眼蓝得发光:“风神,我来兑现诺言了!” …… “陛下,是时候面对错误了。”魏统领无力地坐在龙椅旁,君启天茫然醒来,看着魏统领苍老的面容竟大声哭了出来。“魏叔,朕错了……可是,朕好不甘心,不甘心!朕只想要一个人陪着,为什么却得不到一颗真心?”铁血帝王此刻哭得像受伤的孩子,魏统领抱着他轻抚后背。 “真心一直都在,只是你没睁开过眼睛。”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君启天如电击般站起,愣愣看着前方。荒魂们让开了一条路,虹莲扶着一位紫衣美人,踏着花瓣翩然而来。 紫裙修身,短发飒爽,明眸散发着英气,一切恍若初见。 “阿紫,阿紫!”君启天狠狠抱住紫衣,眼泪横流。紫衣轻轻推开他,温柔地揩去他的眼泪:“我不是娘亲,我是素素啊,父皇。”君启天愣住,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一句“父皇”彻底打开了心结! 皇帝扑通一声跪下,弯腰俯身磕头,涕泗横流:“对不起,对不起……”哭声回荡,荒魂们开始变得平静,四周人看着佝偻的皇帝唏嘘不已。 “因为你的王道伤害了这么多人,如此结局对你来说已是幸运至极!”言侯爷与飞宇将军也来到甲板上,君启天抬头看到两人又是重重磕了一头:“飞宇大哥,子羲老弟,对不起……” 两人深深一叹,“这个称呼,是最后一次了……” 下跪的帝王,哭泣的男人,在漫天精灵中定格成名为“命运”的画面。 “嗒嗒啦嗒啦吽……”婉转的歌声娓娓响起,素素拿出蚩尤休女的战殳(注),跳着独特的舞蹈。突然嘹亮的歌声从东方传来,原来是所有蚩尤族人齐声唱起了挽歌,这是送给出征的家人最古老的歌谣。 歌声相伴,十万荒魂缓缓升空,乌云渐渐散开,露出条条月光。 一枚蓝色流星突然蹿上高空,翻滚的蓝光犹如地狱的魔眼。那是箫剑,如陨星一般蒸腾着滚滚魂光。他睁开双目,一蓝一绿!飞廉之羽悬浮在他头顶,无尽伟力注入手中长剑。他横抬起苌霄,青蓝剑光激射出五里,劈开了夜空! 横扫剑光,如一片蔚蓝的海水扫过天空,扫开乌云,扫开阴霾。剑光所过,一个个灵魂微笑着消散,去往另一个奇异的空间。一剑过,蔚蓝在天空荡漾,十万荒魂如极光消融。 天地都安静地欣赏这壮丽的景象,极光荡漾在每一个脸上,吻去泪痕。荒魂散尽了,蓝光熄灭了,又一道绿色光柱通天而起,飞廉之羽随风消散。风伯族人对着崩塌的风伯台祈祷,漠烟仰望着绿光中的身影,深深行礼:“你的到来,解放了所有人。感谢……” 呼,绿光消失,箫剑从空中坠下。意识消失,苌霄古剑都脱手而出,一边坠落肢体还一边喷裂着鲜血。 “箫剑!”虹莲与赤心飞身而上,她抱住箫剑,他抓住苌霄。三人缓缓落在冰冷的沙地上,四处看都是漆黑与寒冷,只有远方摇曳的灯火。噗噗,又有三人会和,是小猪背着昏迷的李义凌和一直没露面的木夏。 “云,你没事吧!”木夏担心地打量着赤心,他微微一笑:“我是剑灵,死不了。”她将赤心锁收起,四人相互对视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一切都变化得太快了。 冷风吹过,木夏打了个冷颤:“这里好黑啊,四周都像看不到尽头。” 虹莲将苌霄插回剑鞘,微微笑道:“也不是啊,天亮了就会很美的。”小猪憨厚地笑了,赤心剑灵也微笑,木夏淡淡上扬嘴角:“所以一切都结束了?” “不。”四人背靠背成圈,面对黑压压包围过来的士兵。 “天字罪犯箫剑,欺君犯上,滥杀无辜,杀无赦!”士兵们大吼着涌来,四人长啸一声迎战而上…… 烈火在燃烧,箫剑困在烈火中无法躲避。突然一把长剑插进后背,无尽火光冲进伤口,痛不欲生! “啊!”箫剑的叫声惊醒了虹莲,她连忙拍拍他苍白的脸。“喂,死了没?死了说句话。” 箫剑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环顾四周只见陈设精美,古韵古香。他俯躺在一张木塌上,微风吹起旁边的窗帷,送来荷花的清香。箫剑想动一下,后背猛然传来撕心的疼痛,不禁倒吸冷气。原来后背包上了厚厚的绷带,他动弹不得。 虹莲一边帮他解开绷带一边埋怨:“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一个小小武尊搞出这么大阵仗,没死已经很幸运了。现在整个局面大变,燳焱教成邪教,八皇子被赐死罪,皇帝也公开重审二十年前蚩尤冤案,还他们清白。” 箫剑笑笑:“那我昏迷了几天?” 虹莲道:“四天。”解开绷带,她再一次动容,即使不是第一次看见也觉得恐怖:一道长长的伤口撕开背脊,岩浆般的血流发着红光!玉指轻轻抚摸伤痕,她温柔问道:“疼吗?” “不疼,有点痒。你要是能帮我按摩一下就好了。”箫剑刚笑就感到无比疼痛,原来是虹莲狠拍了一下,他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呵呵呵……”虹莲笑如银铃,箫剑擦擦冷汗也不禁笑了。她帮他换过药绑好绷带,箫剑艰难地靠着窗坐起来。看着窗外的荷塘,他感到了许久没有的平静:“如果我没猜错,这里是皇后的地方吧。” 虹莲微微一愣,随即释然:“你小子什么时候连皇后都骗到手了?那晚我们被士兵追杀,若不是她出手相助就麻烦了。” 箫剑白了她一眼:“说得我好像女人公敌一样。我夺走了受宠的爱妃,让她保住了皇后的位置,她当然得感谢我啰。”虹莲脸色不太自然:“说起来皇帝为什么还要追杀你?你都解开了他二十年的心结,他应该感谢你才对。” 箫剑突然凑过来,两张脸挨得很近,让她不由地有些紧张。他意味深长地笑道:“玉儿啊,这就是你不懂男人的地方了。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放过抢走心爱女人的敌人的!” “还记得我说过第三个害怕的事吗?就是害怕你回不到我身边啊。” 虹莲瞪大美眸,目光对上箫剑立刻别过。她脸色微红,眼神躲闪,长长的睫毛眨巴几下。箫剑噗嗤一声笑了,往后坐回去:“难得看到你这小女生的模样,还是很可爱的。哈哈哈……”虹莲狠狠白了他一眼,却不知透着万千风情。 “咳咳,言归正传。”箫剑收起笑,“不知为何,苌霄竟然无法治愈我背脊的伤势。你有什么头绪吗?” 虹莲摇摇头:“会不会你那晚运用苌霄之力过度所致?” 箫剑思忖:“应该不是。我是借助风伯之力超度冤魂的,八门封禁只开了一门,所以现在的剑噬不是很严重。”他突然眼前一亮:“魂,应该是我使用魂析,灵魂受损的缘故!” 箫剑摸摸后背,回想起刚才的梦境,脸色沉重:“如此看来,我灵魂受损的地方,苌霄便无法治愈。这还真是棘手啊……”虹莲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了。 吱呀,木门打开,皇后语凤走了进来。说了些客套话,皇后才说到正题:“陛下明日便正式册立景风为太子,素素为太子妃。” “什么?他们两个不是亲兄妹吗?”虹莲张大小嘴,箫剑笑道:“忘了告诉你,素素的亲爹不是皇帝,是言侯爷!”虹莲脑袋有些短路,这关系未免太过错乱了! “其实紫jiejie在进宫以前就已有身孕了。”语凤道出缘由,“蚩尤遭屠之后,陛下仍有牵连之意。紫jiejie担心深爱的言郎受牵连,便谎称素素是公主,逃出宫交给言侯抚养,算是给陛下的警示。陛下本想抢夺,心灰意冷的紫jiejie最终自刎宫前,陛下才收起了杀心。” 她叹口气:“本来只有我一人知道这个秘密,真是孽缘!” 虹莲问道:“那皇帝是如何知道真相的?”语凤也不解,箫剑摊摊手:“我没告诉他,肯定是紫娘娘亲自告诉他的。还记得冰心试炼吗?”两人随即恍然。没错,冰心试炼时君启天看见了紫曦,隐藏了二十年的真相浮出水面。各种刺激之下,君启天才会如此反常,导致了后面的事件。 荷塘边,石桥上,六个人齐聚。 赤心问道:“箫兄有何打算?” “整个汉明国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箫剑摊摊手:“我答应过雨蝉要去解救林夕,不知道她现在如何,我得走一趟药阁。”虹莲没有阻止,因为她知道阻止也没有用,这才是箫剑。小猪听到“雨蝉”二字自然满口答应,赤心看着木夏:“我们脱离了鲁班门,现下也无去处,便和箫兄走一趟吧。” 木夏点点头:“我不会再离开你的。” 众人看向李义凌,他还犹如雕塑一般面无表情。这次巨变受伤最深的莫过于他了,他向天自顾自道:“失去了信仰的人,该去哪里寻找?” “用爱。”木夏突然道:“用爱重新找到你的荣耀吧!” 李义凌愣愣看着她好一会儿,然后目光转回箫剑:“箫剑,你我之间还有一场决斗。我将启程去极北之地,在我回来之前可不要死了!”箫剑笑笑:“等着你回来取我人头!” 李义凌飞空而去,五人也离开了江南。 可是刚走出城门就看到许许多多和尚赶去东方,还有许多佛教信徒也向东赶去。几人抬头,看到东边的天空缭绕着妖气,顿时大惊失色。 “快走!妖族大举进犯梵音寺!”路过的罗汉们神色慌张。 “这是怎么回事?”几人看向小猪,小猪干笑着交代了缘由。 “你说温子墨?!”箫剑对这画师印象颇深,没想到他竟会和小狐扯上关系。“了尘大师于我有恩,我不能袖手旁观!”说完一行人也赶向东方,东方妖气通天。 注:殳(音同舒),是手持一种长柄勾头似的器具,可以取物,可以打击乐器,后成为兵器,相传为蚩尤所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