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 济州大战 II
在济州与任城,驻扎着两万蒙古大军。倘若赵范从嘉祥上岸去攻打东平府,则这两万蒙古兵便可以抄了赵范的后路。此事一旦发生,赵范大军必定会前后受敌。在前往东平府的途中,有大约几十里是没有海军支援的。大宋军中骑兵数量有限,况且为了加快行军速度,赵范的粮草没带多少,供应原本就有些受紧,倘若再给蒙古兵断了后路,虽说不致落败,但要取胜也是艰难之极。 赵范与众将商议之后,有了计较。既然蒙古大军集压在济州,便索性一举攻破济州,等收拾了这两万蒙古兵之后,再攻打东平府便是轻而易举了。 一万名随船的士兵陆续上了岸,在距离河边约五百米处起营。 五百米是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倘若蒙古骑兵突袭,首先,其在两公里外便会遭到船载迫击炮的远程攻击,五百米外会受到船载机关弩的攻击,大宋士兵也有充分的时间准备后撤。 在赵范看来,只要有大宋海军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蒙古大军始终未见出城迎战,但赵范早就做好了应对策略,六十架机关弩早已准备就绪,倘若蒙古兵夜晚突袭,定会损伤不少。当然赵范也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蒙古军队尽数出战,岸上的宋军自然也会死伤不少,但有了战船的掩护,也会将损失降到最低。 到了晚些时分,沿着南清河陆路行军的两万士兵也陆续赶到。这两万士兵的行军路线位于南清河的西岸,无论是向北前往六十公里外的东平府,还是向东前往十几公里外的济州,这些士兵都得渡过南清河才是。 当晚,南清河面上运输船往来绝,到了凌晨时分,留在西岸的只有三千不到了。 济州城中。 自与金国开战以来,蒙古大军逐渐深入中原大地,金国的城池也被蒙古兵陆续占领。中原城市的房舍众多,但蒙古包却并未消失,只要蒙古大军所到之外,必定会支起蒙古包,一是因为蒙古将士习惯了住在蒙古包,二是此种住所无论是搭建还是拆运都极为方便,这也与蒙古军常用的突击战相适应。 如今的济州城外,到处可见大大小小的蒙古军帐。精干矫健的蒙古武士穿梭于军帐之间,人群中偶尔传出欢呼之声,却是有几名士兵在军营中间的一片空地上摔跤。一名膀大在腰圆的蒙古武士,头顶光秃秃的没有一根头发,已经是连赢五人,不时赢得一阵喝彩。 大战在即,却能如此逍遥自乐,这似乎与蒙古军一贯严谨的军纪不符。但倘若知道了谁是这支大军的统帅,那便不觉得奇怪了。 有人高声喝道:“元帅到!”。话音刚落,便见整个营地都静了下来,刚才还坐在地上的士兵,早已迅速站了起来,又几乎在眨眼间排成了列队。这情形,任是谁也看不出这些士兵,刚才还在地上欢呼。 有一人缓布走入人群之中。众士兵看到此人,顿时神色变得庄重起来,片刻前的欢愉兴奋的表情,早已变得亢奋激昂,似乎只要此人一出现在军中,士气立刻就会大增。这人年约五十岁左右,正是蒙古名将速不台。最近几个月,蒙古大汗窝阔台正在中都,为了保证蒙古大汗的安全,贵由王子命人在山东与河北边界设下重兵,并由速不台率三万大军,他自己亲自坐阵,试图在东平府截击宋军。 二十多年前随铁木真东征西战的时候,速不台就是鼎鼎有名的“四狗”之一,这里所说的四狗,其实就是铁木真时代的四大先锋。速不台经历过无数次大战,其最显著的功劳,是与哲别共同出兵灭了花剌子模国,并在随后击败斡罗思与钦察的联军。到了窝阔台时代,蒙古正逢军职改制,已有部分官职名称沿用了金国的名称,军中出现“元帅”、“将军”等官职也越来越平常。 如今,许多与速不台同时代的大奖如哲别、博尔忽、木华黎,乃至铁木真的长子术赤,都已相继离世,速不台真正成了蒙古军中的元老级人物。只要速不台出现,军中士气无不高涨。然而在半年之前,速不台却遭遇了一次惨败。当时,有一支蒙古军队在大昌原被金军所围,速不台率兵前去增援,却因忽然天降大雪,被金军击败。经过此役,蒙古又重新集结兵力,调遣了近四万赤马探军,准备从山西南渡黄河。由于和金国的战事持久不决,蒙古当时已决定将军事中心转移到中都,以便重新调集人马与金国决战。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大宋军队忽然北伐山东两路,此事无论是金国还是蒙古,都是万万没有料到。 几十日前,蒙古军不明宋军底细,只知道李全在半日间大败,海州在一晚之间失守,守军没有丝毫的抵挡之力。到了今日,对于宋军发炮轰击海州一事,蒙古军也只是略知一二,对于宋军战力到底如何,却并没人知道太多。这其中的原因,一是因为蒙古兵尚未直接与宋军交战,自然也没有亲眼目睹那几场战事,二是因为几场战争的逃兵大都是李全的士兵,这些士兵在逃离战场之后,自然不会回归到蒙古军中,即使有消息传到蒙古军中,却也因炮击海州时正值夜晚,从人只知道海州瞬间失守,至于有多少宋军参战,却并无人知晓,不知情者只道是宋军突出几万士兵,因此轻易获胜。 速不台走进军中大账,有一人跟了进来,此人是速不台的一名参谋,名叫古直。 古直道:“元帅,前方探报,三万宋军现已下了船,正在南清河的东岸扎营休息,咱们是否派出一个千人队去试探一下敌情?”速不台沉思片刻,道:“虽说山东两路仍属金境,但我蒙古大军进入中都之后,原意就是彻底攻占山东两路。上月末,宋军忽然攻下了徐州与海州,此事令大汗极为震怒,今早我又得到密报,宋军的水师似乎在宁海州出现,已渐趋将中都包围之势。”古直惊道:“难道宋军竟然要攻打中都?!”随即又连连摇头道:“此事万无可能。宋军已与金国开战,断无同时与我蒙古大军开战之理。”速不台点头道:“本帅也是如此想法。在山西卫州原有七万金国士兵,七八天前,有四万名金兵忽然被调遣南下,想必是宋军攻得太紧,金国南京势危,这四万金兵南下增援去了。”说到此处,速不台又叹道:“大汗原本想乘着宋金交战之机,先取了卫州,再南渡黄河攻打南京,但没想到忽生变数,宋军竟然要与我蒙古开战。看今日情形,我等恐怕要在此地与宋军开战了。”说到这里,速不台又是一阵深思,终于道:“派出一支千人队去试探一下也好。” 速不台心里犹豫不决,正是因为他仍不清楚时下的局势,但凭着他身经百战的经历,已隐隐查觉出一丝大战前的气息。但与速不台不同的是,在如今这个时候,每个大宋将领的心中均是雪亮,此次北上攻打山东与河北,与蒙古军大规模作战是断然无法避免的,只不过因为海州与徐州的守军大都是李全的旧部,因此宋军与蒙古军还算不上是真正开战,但这一天却是越来越近了。 过了一顿饭工夫,蒙古军帐外传来惊呼悲鸣之声,紧接着又传来几名士兵的怒喝。速不台与古直走出大账,着实吃了一惊。一名士兵满脸是血,口齿不清地悲声哭道:“元帅,我们千夫长阵亡了。”速不台仔细看这士兵,也是吃了一惊。这士兵的左右两侧脸上流血不止,看其伤口,应是是被一支利箭横穿而过,但这伤口并不大,似乎那箭矢并没有箭头。 速不台吃惊之余,命人给这士兵止了血,又传了另一名没有受伤的骑兵问话,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这一千名蒙古骑兵刚刚离开营地不久,便看到不远处有一百多名宋军骑兵,再仔细看,远处也未见大批敌军埋伏,倒像是有十几辆运送粮草的马车停在不远处。那千夫长求功心切,当下命令众骑兵冲杀过去,心想王子早就说了,与宋军开战已成定势,倘若我等先行告捷,自是大功一件。在当时,蒙古骑兵的战术很是有效,这些蒙古骑兵往往是成群结队地行动,在冲近敌人一定距离之后,便开始放箭,放得四五箭之后,便会迅速回撤。倘若冲至敌人前面却又无法放箭,就会火速退回到自己的阵线。之所以这样做,是作为一种计策,诱使敌人去追赶,直至他们准备了埋伏的地方。但如果他们看到对方的骑兵人数远多于已方,便会骑马迅速离开,倘若对方是步兵的话,便会远离至一两里地之外。 然而谁也没想到,刚刚冲出不久,这千夫长便听到几声惨叫声与战马的悲嘶声,原来是宋军骑兵发出了十几支弩箭。这弩箭的射程极远,已大大超出了蒙古骑兵弓箭的射程。 宋弩的厉害,蒙古人也是早有耳闻,军中也有工匠仔细研究过宋弩的构造。但这名千夫长立功切急,心想你的弩箭再厉害,等进入我们的弓箭射程之后,管叫你这一百多人死无葬身之地。正如此想着,却见宋军骑兵已掉转马头,跑出不远之后,忽然又兵分两路散开,将那十几辆粮草大车扔在原地,直对着冲锋的蒙古铁骑。众蒙古骑兵正犹豫着是否也要兵分两路追击,却听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有眼尖的士兵忽然发现,那粮草车上竟然有弩箭射出! 速不台强忍悲痛,沉声问道:“宋军的十几辆弩车,便将千人队杀得只剩一半?”那士兵惊魂未定,道:“弩车射了一会儿便像是用光了弩矢,但那百多名宋军骑兵又掉转马头杀了回来,每人又放出四五支弩箭。”速不台听得心头一震,忙问道:“你可看仔细了,是宋军的骑兵在马背上射的弩矢?而且是连射四五矢?”那士兵一愣,正在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却听另一人答道:“没错,宋军每人都射出四五矢,但并没有我们射得快,在同样的时间内,我们足够射出七八箭。可惜的是,当时还未进入我们的弓箭射程,却早早中了宋军弩车的埋伏。” 速不台半晌不语,忽又转头进入帐中。古直跟了进去。有人通报了结果,古直道:“元帅,据死伤士兵的伤口来看,宋军骑兵手中的弩机,竟然与弩车有着完全相同的弩矢。但看死伤士兵的伤口,这些骑兵弩机的射程却大不如弩车。尽管如此,这种弩机的射程,仍要我们蒙古弓箭远上近百步的距离。”近百步的射程,这在当时已是绝对的优势,甚至可以说,宋弩的射程已超出蒙古弓箭近一倍了。 此时,帐外传来众士兵的叫嚷声,一名亲兵禀报道:“元帅,那些士兵的千夫长死了,现在都叫嚷着要元帅出兵,为他们的千夫长报仇。”话音未落,帐外的叫喊声更甚。速不台走出军账,只见众士兵均是满脸悲色,更有人痛哭不止,磨拳擦掌站在战马旁,似乎随时准备上马冲锋厮杀。 古直在一旁低声道:“元帅,在十几年前,金国骑兵曾大破宋弩阵,当时金兵的策略是将骑兵分散开来,排成约一里宽的队形。如今我们拥有两万蒙古健儿,倘若将一支万人队排成两三里宽一同冲锋,便不惧怕宋弩齐射了。” 速不台听得一愣,正仔细想着古直这番话,却听古直又接着说道:“据探报,这批宋军由赵范率领,只有不到一千名骑兵,其余的都是步兵与弩车兵。倘若我们能冲到宋军的步兵阵中,胜负立分。” 速不台摇头道:“蒙古骑兵的战术,贵在奇袭。倘若敌人已布好阵势,我们又岂可自投罗网?况且今日看到的这些宋弩,其弩矢与以往大不一样,似乎每支弩矢都经过精细磨制而成,想必宋军的弩机又有改进。”说到这里,速不台忽然止住,抬头环顾四周,看众士兵那跃跃欲试的神情,心想今日初战大败,倘若再畏道畏尾,难免影响了士气,当下叹道:“也罢,便听你所言。” …… 中午时分,赵范与李不伟正在帅船上商议着东平府的攻城之策,却听岸边瞭望塔上的士兵大声道:“蒙古大军出城了!”众人听得神情一振。过了一会儿,那士兵又道:“蒙古骑兵约有有五千多。” 不多时,有探马回报,得到的消息与瞭望塔上看到的无异。 李不伟低声道:“赵大哥,今日早些时分那批蒙古骑兵,似乎只有一千多人,如今五千名骑兵来袭,还是要小心为上。”赵范道:“兄弟说得没错,自然要小心为上的。”说着,将传令兵叫到跟前,细细叮嘱了很长时间,那士兵领命而去。 岸边的士兵,已将步兵排成了方阵,又在方阵前方穿插布置了六十架机关弩与十二门直射火炮。六二型迫击炮,被安放在了河岸边,八二型迫击炮则被直接安放在了船上。过了没多久,瞭望台上又传来了新的军情,集结在济州城外的蒙古骑兵已达一万五千人! 难道蒙古大军竟然要让一万五千骑同时冲锋?眼前这片空地虽然开阔,但与蒙古草原相比却仍是相差甚远。一万多骑同时冲锋,就是阵型也难得排开。 李不伟已下了船,身穿一件量身定做的铠甲,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众士兵之间。李不伟的铠甲无论是颜色还是风格,都与赵范、冯千里等人大异。李不伟穿着这件重达十几公斤的衣服,走起路来颇为不便,他缓布走上了临时搭建的观战台,站在了赵范身边。 李不伟刚刚站稳,陆天立即招呼几名亲兵,在李不伟身前立了一块木板。看这木板的质地,坚硬无比,寻常箭矢决计无法射穿。这木板的上端,开了一个约四十厘米见方的窗户,窗户上安装的是一块厚达五厘米的玻璃板。 这件装备,整个大宋军中只有李不伟能享受到。在李不伟离开临安后,周依依担心李不伟的安全,想方设法找到谢道清,请她在赵昀面前不时提及一下,务必保证李不伟的人身安全。赵昀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之所以能当上皇帝,原是史弥远的原因,但能将皇位坐稳,却是李不伟的功劳。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倘若李不伟出了事,对于大宋的科技发展与江北建设,都会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正因为如此,赵昀即命皇家实验室特制了这块护盾。 对于当时的皇家实验室,普通玻璃无论是制得极薄还是制得极厚,都会出现技术上的困难。但范东来知道这是为李不伟专门定制的防身宝贝,当即让人开始实验,终于在一个多月之后,制成了这种厚达五厘米的玻璃。范东来也做了试验,以大宋的骑兵手弩进行射击,在任何距离都已无法射穿玻璃。再以机关弩进行近距离射击,玻璃虽然被射得破碎,但弩矢也失去了劲势,即使穿过玻璃,射在李不伟的铠甲上也不至于重伤。 李不伟现在就站在这面超级护盾后面,转头看了看旁边的赵范,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有心拉他一同站过来,却又知道赵范决计不肯,因为主帅若是躲在护盾后面,士兵会做何想?其实李不伟也不愿被这玻璃保护起来,但赵范却说得十分清楚:此乃皇命。 陆天递过了一架双筒望远镜,李不伟接过之后挂在胸前。他所在的观战台视线极好,远处也是一片平地,李不伟透过望远镜,将近十几公里的情形尽收眼底。远处尘土飞扬,黑压压的一片全是蒙古骑兵。他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马,心想瞭望塔上的士兵说有一万五,那便是一万五左右,这些士兵一定学过如何估计敌人的数量,刚才的那些数字,想来不会有错。 没过多久,蒙古骑兵越来越近,李不伟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些士兵甚至还备了两匹战马。再看大宋的那一千弩骑兵,却是井然有序地排成预定的队形。这些骑兵除了标准装备之外,还配备了一匣五矢的手持十字枪弩弩,以及二十支弩矢。这一千名装备精良的宋骑,就站在阵前,似乎专门等着蒙古骑兵冲锋。 蒙古骑兵距离已不到五公里,透过扬起的尘土,李不伟这才看清楚,这批蒙古骑兵的数量似乎远远不到一万五,大概只有四五千左右,想来对方元帅也不会命一万五千人同时冲锋,只是派出五千人的先锋队而已。不过,虽然是五千骑兵,但其队形已拉得极开,从左至右,足足有四五百米宽,似乎像一张大网一样,向着宋军阵营冲压过来。 再看那一千名大宋骑兵,此时距离蒙古前锋只有一公里左右,却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再过一会儿,每人都将十字枪弩弩上紧了弦,骑兵之间的距离也拉得很大,向蒙古大军缓缓走去。待走到三四百米的距离,宋军骑兵已开始射出弩矢。李不伟清楚地看到,已有数十名蒙古骑兵中矢落马。
在以往两军对敌时,弓弩手往往是万箭齐发,射向敌人的兵力密集处,以求最大的杀伤力,又或是将敌人冲到最前面的骑兵射杀,以求射住阵脚,令敌人不至于冲到自己阵前。弓箭的射程有限。汉唐之时,弓箭的有效瞄准射程不到一百步,宋朝时的神臂弓,其射程虽然大大增加,但有效瞄准射程却仍然不到两百步。但另有一种方法,却是几千名弓箭手以四十五度左右的角度,将箭向空中射出,以求达到最大的射程。这些箭在射出时,根本没有经过瞄准,但数千支箭同时射出,便会形成一道箭幕,如果能够射向敌军人马密集处,其杀伤力极大。不过蒙古兵目前少有步弓手,因此宋军也不会面临这种情形。相反,蒙古兵却被宋骑的十字枪弩弩射杀无数。 此事发生得极为突然,蒙古大军阵中一阵慌乱,但紧接着又迅速镇静下来,已有人举起大旗挥了起来,李不伟隐隐听到冲锋的号角声。这号角声甚是低沉,却传得极远,李不伟在几公里之外仍觉得一阵杀气扑面而来。 蒙古骑兵已开始冲锋,李不伟来不及仔细观察,又将望远镜对准大宋骑兵,却见那一千多名骑兵且战且退,但由于这些大宋骑兵需要先掉转马头才能撤退,因此不及蒙古骑兵冲锋的速度,转瞬间便被蒙古骑兵追上了近一百米。此时,稍稍落后些的宋骑已进入蒙古弓箭的射程,十数名宋军中箭落马。其它的宋军虽然也在撤退,但仍然不失时机地射出弩矢。这些士兵对于十字枪弩弩的使用极为娴熟,刚刚射出一矢,便又上紧了弩弦。由于有匣装的五支弩矢,枪弩弩的射速几乎达到两秒一射,只是在五矢射完之后,便需要更换弩匣,因此射击动作明显有停滞。李不伟也看得清楚,宋军骑兵在更换弩匣时,大概需要五六秒的时间。 此事写起来话长,但大宋骑兵从交战到回撤,也仅仅是几十秒的时间。这一千骑兵退回到主力阵营约一公里时,忽又向左右闪开去,从两翼迂回撤退。如此一来,正面冲锋的蒙古骑兵便完全暴露在机关弩与火炮的射程之内。 李不伟心中暗念道:发炮!发炮!迫击炮为何不发?! 然而他迟迟未听到炮响。按照李不伟的打算,应该在蒙古大军距离两公里时,便用迫击炮射击,打乱蒙古骑兵的阵营,然后再用平射野战炮射击,倘若仍然无法阻挡敌人,再用机关弩连射,到了最后,还有步兵长枪方阵阻挡。这种战术似乎无可挑剔,但赵范却偏偏没有采用。 李不伟正着急着,却听赵范在身边大喝道:“机关弩齐射!”李不伟顿时回过神来,往前一看,蒙古骑兵已冲至六七百米的距离,正是机关弩的射程。此时,六十架机关弩已齐射,弩矢密密麻麻地向蒙古骑兵射去。 这机关弩的射速极高,六十架机关弩,每秒钟便可射出近一百矢。弩矢离开弩机之后,大约要经过四五秒种才能到达蒙古骑兵的冲锋队营,也就是说,每一刻都有七八百支弩矢停留在空中,每一刻都有一百支新的弩矢射出。 眨眼间功夫,冲到前方的蒙古骑兵便倒下一大片。这些倒下的骑兵,有一大半并不是自己中箭,而是被射中了马匹。然而在几千骑兵冲锋的情况下,落马便意味着死亡。这些未受伤的骑兵刚刚跌落地下还未回过神来,便被后面冲过来的战马踩死。 数千骑兵一旦开始冲锋,不是说停就能停下来的。倘若前面的骑兵忽然收住马蹄,后面跟上的骑兵无处可去,势必会撞在一起,如此的连环撞,即使敌人不打,自己也早已败了。万一遇到这种情况,通常的处理办法是边向前冲,边向左右两侧分开,后面的骑兵放缓速度后,也会跟着同样的路线行进,最后再折回到本方的阵营。 其实,蒙古骑兵的训练极为有素,前方骑兵落马后,后面的骑兵原本是有一套躲避技术的。但今日所发生之事太过突然,前排的骑兵几乎是同时倒地,这样,跟上来的骑兵的路基本被被堵死,因此才会发生战马冲撞的事情。 速不台在远处也看得清楚,自己的五千骑兵刚刚开始冲锋,便遇到了宋骑的拉截,损失了一百多骑。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心惊万分。这支骑兵眼看要冲入宋军的阵营,却忽然成片地倒下,转眼间便有近千骑丧生。速不台心痛万分,他已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拌,回过神后急急下令收兵,却是为时已晚。从两侧迂回突围的骑兵,又遭到了宋军骑兵的弩射。这些宋骑极为狡滑,根本不靠近蒙古骑兵,只是在远远地射出弩矢。倘若蒙古骑兵还击,势必要冲得近一些,但如此一来,宋军阵营中那如下雨般的弩矢又会压过来。 …… 撤回济州大营时已近下午。万余铁骑出战,不到一个时辰便遭完败,这是在铁木真统一蒙古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不一会已有人报上了伤亡数字,冲锋的五千骑兵中,阵亡的有两千七百四十六人,受伤的有六百三十九人,损失战马两千四百余匹。速不台面色铁青,坐在帐中半天不语,过了许久,这才自言自语道:“阵亡的有两千七百多人,受伤的却只有六百多人,宋军的弩矢当真是只取性命,不抓俘虏。” 古直在一旁半晌不语,额头直冒冷汗,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元帅,宋弩确实是厉害,比起十多年前似乎大有不同。金国与西夏军中也常有宋弩出现,但无论其射程、射速、还是准头,比起今日这些宋弩却大大不如。元帅请看,这些宋军的弩矢,其制造工序应是极为繁杂,因此射程也大大提高。但这等精良的弩矢,宋军必定不会携带太多,倘若等宋军用完了弩矢,我们便无所畏惧了。”速不台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支宋弩,摇头道:“恐怕并非如此。你看这支宋弩,此弩先是穿过马的脖颈,再穿入士兵的腹部,将士兵与战马钉在了一起。但将弩矢取下之后,却并未见其有何损伤,与那些射空的宋弩无异。这支弩箭若是再次装入弩机,恐怕又有一名蒙古健儿要命丧马背了。”古直道:“看今日的情形,宋军阵中弩机不少,不过只要能防得宋弩,便没什么可怕的了。” 速不台心中犹豫不决,心想依今日发生之事,继续与宋军作战已是不智之举。但若就此闭门不出,宋军或许会离开济州,然后直杀东平府,贵由王子驻守在东平府,到时自己还是免不了去救援,倘若万一去得迟了,王子有个闪失,自己便是有十颗脑袋也保不住了。若是放弃济州返回东平府,似乎正中宋军下怀,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必须在此决一死战?东平府已然交战,想必其它州府也有宋军侵袭,看来,蒙宋之战已经全面开始了。